第五十七章 閑言似劍
周圍眾人聽得認(rèn)真，正在下棋的那兩位，手中棋子又放回了盒子里。
“當(dāng)年這二人都在生死園，生死園的園主說這二人試圖謀反，被他殺了?！遍e人甲的聲音低得只能聽見氣聲?！昂孟襁€牽動了王室?！?p> “這……”閑人丙驚呼。“這小女孩難不成……”
“哎你們說，世上真有這等巧事？”閑人丁插了一嘴。
“舞骨山莊正主邱巖……”閑人丙思索，“姓邱啊！”
“可不是?！遍e人甲又壓低音量，“舞骨山莊的正主，姓邱。被擄走的小姑娘姓雪。聽聞前一陣子，有幾個小門派去舞骨山莊找事，全給這小姑娘打跑了。”
“這小姑娘這么厲害？”閑人丙驚。
“這小姑娘還說，自己以舞骨山莊少莊主的身份向江湖放話，若再有人說他們舞骨山莊的不是，舞骨山莊不再忍氣吞聲吶?！遍e人甲說道。
“說到這事?！遍e人乙接話，“聽我家婆娘說，去年吧，有一陣興起了一個傳說。說是有一位呼風(fēng)喚雨大仙降臨人世，讓旱地起死回生吶?！?p> “還有這等事？”閑人甲驚奇。
“有有有！”閑人丙激動，“這事我也聽說過，好像還被寫成了繪本。”
“不知道你們聽說了沒……”閑人乙說道，左右望了一眼，用手擋著嘴，壓低聲音，“有人說，去年那位大仙救助旱地，是在向王室示威，意在為邱姓術(shù)士伸冤。這人似乎和邱氏有點(diǎn)關(guān)系?！?p> “什么？！”眾人驚呼。
“噓……”閑人乙慌張，“小聲點(diǎn)兒?！?p> “我家婆娘說，婦人那邊都傳遍了?！遍e人乙繼續(xù)說道，“說先前那位姓邱的術(shù)士與姓雪的術(shù)士，他倆是冤死的。當(dāng)時好像還有繪本神話，假借一段凄美愛情故事，說上蒼不滿九龍降罪于無罪之人，讓烈日炙烤九龍大地，民不聊生?！?p> “這事豈不是巧了？”閑人丁插話。
“可不是……”閑人乙說道，“這位老哥又說舞骨山莊二當(dāng)家的千金姓雪，這小姑娘又說自己是舞骨山莊少主人。這事不簡單?！?p> “哎這事可別亂說，要真扯上了王室，我們這等小民，九條命都不夠死的?！遍e人甲若有其事，“散了吧散了吧?！?p> 眾人散去。
舞骨山莊演武場，圓月當(dāng)空。
雪云杉方將一套落霜舞演練完畢。
“樊叔，杉兒這套刀法可像點(diǎn)樣子？”雪云杉笑著問場下的柳樊。
“判若兩人?！绷α艘幌?，“樊叔與你過兩招?！?p> “好??！”雪云杉激動地跳了起來。
柳樊從武器架子上抽出一柄長劍，躍上演武臺。柳樊下意識還如從前那般喂招多過出招，可不過一會兒便發(fā)現(xiàn)，雪云杉的武功已快趕上自己，心中又是欣慰又是難過。幾十回合下來難分高下。
“杉兒長大了?！绷潛P(yáng)，“樊叔已快不及你?！?p> “樊叔哪里話。不過，這得感謝木遙，”雪云杉想罷，“他是無憂亭的當(dāng)家人，不僅是舞骨山莊的刀法，連舞骨山莊的心法要義都一清二楚，十分厲害。因此杉兒得他啟發(fā)，才有如今這般能力?！?p> 柳樊聽罷立刻想到那日在矮墻上躲著的人，恐怕那便是杉兒口中的那位吧。確如書佳期所言，弒盟高手如林，當(dāng)日若非他將雪云杉帶走，還不知眼下……唉。
兩人下了臺子，坐在場邊石凳上歇息。
“樊叔……”雪云杉黯了神，“對不起……”
柳樊疑惑地看著她，不語。
“那日升宇摟的弟子說，我殺了他們少主?！毖┰粕颊f道，“那個人，可能真的是我殺的?！?p> “但是當(dāng)時的情況……”雪云杉不等柳樊說話，搶著又說了一嘴，眼里泛著淚光?！八铝撕菔?，杉兒在危難關(guān)頭聽見了爹娘的聲音?！?p> “你……”柳樊驚喜，眼角泛光。
“嗯?！毖┰粕及纳袂槔锍冻隽艘荒ㄎ⑿Γ坝浧饋砹?。我的娘親叫邱月，九龍國第一祈福占卜術(shù)士，我的爹爹叫雪峰，一手鍛造術(shù)無人能及。駱方殺死了我的爹爹，本來他也應(yīng)該殺了我，但是娘親以血咒護(hù)下了我的命。因此駱方殺不了我?！闭f罷，眼神里閃過一絲殺意。
“杉兒……”柳樊下意識把手放在雪云杉手上，“月妹子她……護(hù)下你，不是為了讓你去報仇。”
“樊叔，”雪云杉將另一只手搭在柳樊手上，“那天，我親眼目睹欣姨的死……我不會再想去報仇了。木遙對我說，終究生命可貴。我覺得他說得對，每一份生命都彌足珍貴，哪怕他是駱方。即便我殺了他，爹娘也不會再活過來了。”
“就好……”柳樊拍了拍雪云杉的手，望著天上的月亮。
“可是，我要讓天下人知道，邱月與雪峰，即便死了，都是值得讓九龍國白姓引以為傲的術(shù)士。他們沒有叛道，他們更沒有叛國！”雪云杉堅(jiān)定地說。
“杉兒……”柳樊心急。
“樊叔，我都知道?！毖┰粕颊f道，“這是我和書哥哥說好的……”雪云杉思考了一會兒用詞，“交易?！毖┰粕夹χf。
“哎……”柳樊望著天感嘆。
“給我說說，”柳樊說道，“這半年……都發(fā)生了些什么。你欣姨啊，幾乎每天都在嘆氣，以淚洗面。”
“樊叔……”雪云杉愁眉。
“是我的錯?！绷f道，“帶你出門，又沒能保護(hù)好你。師父把舞骨山莊交給我，如今卻……”
“不不，樊叔，您可別這樣想?！毖┰粕技鼻?，“外公也定不會怪罪于您。這事您沒錯，舞骨山莊也沒有錯?！?p> “嗨！”柳樊深深嘆了口氣，擠出一個笑容?！皝?，說說，這半年?！?p> “這半年其實(shí)我還在涼城，”雪云杉笑著說，“涼城南邊那里的遠(yuǎn)山村。”
“這么近……”柳樊笑了笑，“小時候我還去過?！?p> “樊叔去過！”雪云杉驚喜，“木遙家在遠(yuǎn)山村，我偶爾也住在那，不過大部分時間我都在山上，無憂亭那邊。”
“剛到無憂亭還真有點(diǎn)難，我才知道樊叔平時有多慣著我?！毖┰粕茧y為情地?fù)狭藫夏X袋。
柳樊無奈地笑著搖了搖頭。
“多虧了樊叔教我的那些，他們都說我底子好?！毖┰粕甲院赖卣f。“對了樊叔，我這次回來，可是以東部列位第五的身份回來的，厲害吧？”
“看來，這要是樊叔對你再嚴(yán)苛一點(diǎn)，你可不止如今這般?！绷χf。
“樊叔，這可說不好?！毖┰粕颊f道，“木遙說了，這習(xí)武，不僅需要真刀實(shí)槍的經(jīng)驗(yàn)，還需要內(nèi)功心法的加持。而這內(nèi)功心法卻是萬萬急不得的，須得耐著性子、平心靜氣，還需要適當(dāng)?shù)臅r機(jī)得以開竅。須得是天時地利人和?！?p> “哈哈哈哈，”柳樊被雪云杉一本正經(jīng)又不失機(jī)靈的神情逗笑，“好啊。杉兒，你口中說的木遙……”
“嗯嗯，”雪云杉興奮地說，“就是剛才和您說的，段木遙，弒盟無憂亭的當(dāng)家人，片葉可殺人，很是厲害。而且……他心地善良，平日里沒少幫襯遠(yuǎn)山村的村民，和以前我認(rèn)為的弒盟殺手完全不同。雖然初次見面的時候，覺得他兇巴巴的，可相處久了，才發(fā)現(xiàn)他內(nèi)心有多暖。”
柳樊聽罷，臉上露出了欣慰的笑容，閨女長大了啊，他心里感嘆。
“若有機(jī)會，讓他來山莊。”柳樊說道。“讓樊叔見見。”作為殺手，能感嘆生命可貴，柳樊心里思忖，難得啊……
“誒！”雪云杉開心地應(yīng)道。“對了樊叔，我還學(xué)了匕首術(shù)。位列第五的，是這匕首術(shù)才對。您看看。”
說罷，雪云杉摘了身旁樹上枝干，學(xué)著段木遙那般摘去末節(jié)，握在手中，躍上了演武臺。
月光如洗。
日子回歸到了往常，雪云杉除了照常練功，也開始著手了解舞骨山莊內(nèi)的大小事物。自從那日雪云杉打跑了三派，向江湖放話，先前江湖中對舞骨山莊的那些風(fēng)言風(fēng)語便就此消停下來。
遠(yuǎn)在礫城的邱巖與柳軒聽聞了消息。聽罷二人便失了魂，舞骨山莊的名譽(yù)雖然恢復(fù)如初，可江欣死了。
在柳軒眼中，他原只想做頂天立地志在四方的男子漢，能在自己擅長的領(lǐng)域?yàn)槲韫巧角f，為九龍國貢獻(xiàn)微薄之力，希望他的父母能為他感到驕傲自豪?？扇缃袼麉s連自己母親的最后一面也沒見著……為人子，這輩子或是不孝。
邱巖感慨萬千，江湖人快意恩仇，死傷難免。自打江欣入了山莊，他便將其視作親閨女般對待。山莊內(nèi)事物盡數(shù)交于柳樊與江欣二人不說，帶著柳軒在身邊跟著自己學(xué)貿(mào)易營商，便是想著將來自己入了土，舞骨山莊與商行也有了繼承人。關(guān)于江欣的死，雖然自己只得從柳樊的家書以及江湖中的只言片語中知曉一二，卻也知道是與自己那寶貝外孫女有關(guān)系。雖說早已是一家人，可說是一家人，血緣上卻是沒有半點(diǎn)關(guān)系。他心底愧疚難當(dāng)，看著柳軒卻突然不知該如何面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