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六章 關(guān)門打狗

　　段木遙手中葉片飛出，一個弟子倒地，第二個，第三個。這些人無不是恰巧站在了雪云杉盲區(qū)之人。他手中節(jié)奏把握得當(dāng)，三人倒地，場中依舊未有人發(fā)覺有異樣之處。他目不轉(zhuǎn)睛地盯著眾人，生怕錯過任何一個潛藏的危機(jī)。葉片盡數(shù)飛出后，他又將手探向枝干，三片樹葉再次入手。

　　雪云杉知道兩派掌門目標(biāo)均是自己，倒也不忙應(yīng)戰(zhàn)，一個縱躍，加上幾個轉(zhuǎn)身便讓自己撤離了人群，站在舞骨山莊大門前，雙刀在手，垂在身側(cè)，英姿颯爽。

　　段木遙看著，臉上露出笑顏，默默贊揚(yáng)雪云杉聰明。這一位置的改變，看似欲要關(guān)門打狗，攻心之術(shù)。

　　兩派掌門跟著躍出，站到眾弟子身前，與雪云杉面對面。

　　“妖女。”其中一派掌門開口。

　　“這位叔叔是何意？”雪云杉說道，“云杉今日回到家中，便看到各位對我山莊大開殺戮。現(xiàn)在反倒說云杉是妖女？”

　　柳樊和羅頌心中詫異，這可不是原來的雪云杉。

　　“哼，你殺了升宇摟少主，可認(rèn)？”一派掌門質(zhì)問。

　　“何時？”雪云杉挑眉。

　　“你……”

　　“云杉確實(shí)不知兩位叔叔所言為何，”雪云杉說道，“卻是親眼目睹你們殺了我欣姨?！?p>　　兩派掌門面面相覷，欣姨？不是娘親？

　　“就是你，你還狡辯！”升宇摟弟子說道，“我親眼所見！那日在遠(yuǎn)山村，你就是用你手中這雙刀殺了我們少主！”

　　雪云杉此時心跳加速，她的確在遠(yuǎn)山村殺了一個人，但當(dāng)時身不由己?？杉幢闶菤⒘耍丝桃膊荒艹姓J(rèn)。若是承認(rèn)，江湖中人可會認(rèn)真聽自己辯白？再則，書哥哥說過身份不可暴露……于公于私……雪云杉定了主意。

　　“可是憑著一柄雙刀便就一口咬定是云杉？”雪云杉問，“還是，只是因著你們實(shí)力不濟(jì)，我山莊又沒有參戰(zhàn)，因此便將氣撒在我們頭上？”說罷，目光凜冽。

　　段木遙嘴邊笑了笑，他都能聽見雪云杉的心跳聲了，虧得能裝出如此淡定之姿。

　　“……”一時眾人啞口無言。

　　“若沒有確鑿證據(jù)，我雪云杉可不愿就此了事。”說罷，雪云杉手中雙刀起勢，護(hù)在身前。

　　“哼，小小黃毛丫頭，信口雌黃！”一派掌門冷哼。“都給我上！”

　　“別，”雪云杉喊停，“這位叔叔，有本事你上，別只會讓你的弟子們?yōu)槟闼退??！?p>　　段木遙險些笑出聲，這氣勢，與當(dāng)日遠(yuǎn)山村那一戰(zhàn)，告訴自己已經(jīng)下了山，無法再回去那般異曲同工。雖然那日被雪云杉那句話噎得無法言他，但今日旁觀之，卻覺得雪云杉可愛至極。

　　“你……”那派掌門頓時面紅耳赤，除了拔劍便無他法。

　　“老哥，別受謠言蠱惑?！绷硪慌烧崎T幫襯，心下思忖眼前這小姑娘定是有什么陰招，若他真倒了，下一個豈不是自己？只要今日鏟了舞骨山莊，便可在江湖揚(yáng)名立萬。若礙著臉面……即便日后揚(yáng)名立萬，自己早變作一具尸體，可還有何干系？

　　“兩位叔叔不如一起上？”雪云杉挑釁。

　　段木遙皺著眉，對二人實(shí)力評估了一番，功夫底子的確不錯，好歹也是一代掌門。不過二人看去經(jīng)久未戰(zhàn)，身上攻勢略顯虛弱。加之二人年歲不輕，又已經(jīng)打過一場。一對二，贏面確實(shí)不小。但其中一人擅暗器……，想罷，段木遙將手中葉片緊了緊。

　　兩人不再客氣，起手便向雪云杉攻了過來。

　　在暗器掩護(hù)下，長劍直指雪云杉。

　　羅頌心里緊張，身子不由地向前邁，卻被柳樊阻止。

　　“師父？”羅頌疑問。

　　“杉兒已經(jīng)不是從前的杉兒了?！绷吘故且淮呤?，自打雪云杉邁入大門的那一刻，他就知道這半年來，雪云杉早已歷練成長，內(nèi)功精進(jìn)不說，身手也上了很高的一個層次。再則……柳樊知道，矮墻那些樹的后面蹲著一個人，應(yīng)該是來相助的。

　　柳樊走到江欣尸首身邊，將她抱起，走到一棵樹下，用袖子仔細(xì)擦去江欣臉上血汗。

　　雪云杉將雙刀并在身前，一技刀花擋去暗器，緊接著毫不猶豫拆解雙刀，落霜舞第五式，右手上抬刀刃擋去來劍，左手刀迅速接入。那人見勢只得后跳躲閃。

　　“好快……”羅頌見雪云杉出招迅疾，不禁感嘆。

　　暗器接連不斷向雪云杉飛過來，雪云杉雙手運(yùn)刀，一邊擋開暗器一邊向二人走去。迅雷不及掩耳之勢，雪云杉一個縱身起跳，越過剩余暗器，第十七式霜滿寒江，左手加速入招，跟著接入第二十一式。

　　畫面靜止。

　　雪云杉手中刀直抵那掌門腰間，已能見血。只要再入刃分毫，便是血崩命喪。

　　“有人對我說，生命可貴?！毖┰粕颊f道。

　　段木遙聽罷嘴角輕扯，牽出一個微笑，眼眸里是憐惜與哀傷。

　　“我不殺你們?！毖┰粕祭^續(xù)說道，“殺我欣姨的人也死了，恩怨兩清?！?p>　　被雪云杉拿刀抵住腰間的那位掌門此刻已然無法思考，吞了口唾沫，穩(wěn)了穩(wěn)呼吸。他身后手執(zhí)暗器那位，心有不甘，架勢仍在。

　　“你們走吧，”雪云杉說道，“幫我向江湖諸位帶句話。我雪云杉的確堵不了這么多張嘴，你們愛怎么說就怎么說。但若再讓我聽到關(guān)于我舞骨山莊的半點(diǎn)無稽之談，休怪我舞骨山莊不客氣?！闭f罷，左手刀起，擋去飛來暗器。

　　“這是我以舞骨山莊少主人的身份放出的話?！毖┰粕祭溲劭粗鴥晌徽崎T。

　　段木遙松了指尖樹葉，抱著胳膊看著雪云杉。這江湖俠客做派，著實(shí)威風(fēng)凜凜，段木遙想道。不由地，他心中除了覺得驕傲，還有點(diǎn)羨慕。

　　執(zhí)暗器的掌門狠狠地咬了咬牙，帶著眾人退出了舞骨山莊。待所有人都退了出去，雪云杉放下手中刀，將另一位掌門也放了出去。

　　雪云杉腿一軟，在原地跪坐了下去。側(cè)過頭看向樹蔭下的柳樊與死去的江欣，心如刀絞。

　　羅頌前來將雪云杉扶起。

　　“小師妹?！?p>　　“頌師兄?！毖┰粕冀枇φ酒?，“我沒事?！闭f罷往樹蔭下走去。

　　“樊叔……”雪云杉跪下，“對不起?！?p>　　“杉兒……”柳樊將雪云杉擁入懷中，“回來就好?！?p>　　“都是因?yàn)槲?，欣姨才……”雪云杉哭了出來?p>　　“你欣姨，就盼著你平安回來?！绷牧伺难┰粕嫉谋?，“你回來了，她就安心了?！?p>　　雪云杉離開了柳樊的懷抱，看著江欣。

　　“欣姨，我……”雪云杉哽咽，“都是杉兒不好。杉兒要是早聽您的，好好練功，就不會……就不會……”泣不成聲。

　　段木遙看著這一幕，揪心。怕自己忍不住躍入庭院，狠了狠心，翻身下墻。

　　柳樊將各派死亡弟子清點(diǎn)，請來棺材鋪打點(diǎn)一切。

　　為江欣送喪的隊(duì)伍從舞骨山莊出發(fā)。

　　涼城白姓都已然知曉雪云杉回到了舞骨山莊，打跑了今日上門尋釁的三個門派，并對江湖放話。事情已了，但江欣在這件事中喪了命，涼城白姓心中無不愧疚自責(zé)。舞骨山莊為涼城白姓做過的事歷歷在目，江欣平日的音容笑貌頓時躍入眾人腦海，他們覺得本不應(yīng)該因?yàn)榻谎云Z便信以為真，改變對舞骨山莊的看法。白姓們陸陸續(xù)續(xù)加入送喪隊(duì)伍，隊(duì)伍長至兩條街。

　　段木遙偷偷跟在隊(duì)伍后面，方才所發(fā)生的一切他都看在眼里，他知道這是將雪云杉養(yǎng)大之人。他一路跟著，直到江欣入了葬，又遠(yuǎn)遠(yuǎn)地對著江欣的墳磕頭，才起身離去。

　　書佳期與九命二人一路快馬加鞭，疾馳回平城。城門剛依稀可見，兩只鴿子撲閃著翅膀停在九命身側(cè)。

　　“主子?！?p>　　“嗯?！?p>　　“匠人那邊來信，說白如晝在他那，求與您相見。”九命說道，“另外，舞骨山莊那，丫頭把前去的三個門派打跑，江欣被升宇摟掌門殺死，但此人已被柳樊就地結(jié)果。丫頭以少莊主身份向江湖發(fā)話，說若有人再無事生非，舞骨山莊不再忍氣吞聲?！?p>　　“哈哈哈哈！”書佳期豪邁地笑出聲來，“快哉?！?p>　　“匠人那邊，主子可要與白如晝相見？”

　　“他要見我，無非是想知道丫頭情況，你簡單告訴他便可?！睍哑趽u著扇子，“現(xiàn)在還不是見他的時候。告知白長夜，別讓白如晝離開?；厝ブ蟀颜Z兒叫來?！睍哑谛闹性俅畏磸?fù)念叨白長夜與白如晝二人名字，一笑。

　　“是?！?p>　　“再給丫頭去一封信，告訴她白如晝安好。”

　　“是?！?p>　　次日，平城小巷。閑來無事，幾個漢子聚在一塊下棋。

　　“哎話說，你們都聽說了嗎？”閑人甲說道。“那日被書佳期擄走的小姑娘，不姓柳?！?p>　　“這事我倒也聽我家婆娘說起過。”閑人乙說道。

　　“不姓柳……”閑人丙接話，“舞骨山莊二當(dāng)家柳樊的千金……，那還能姓什么？”

　　“姓雪。”閑人甲壓低聲音說道。

　　“雪……？這姓氏少見?！遍e人丁道。

　　“雪姓……”閑人乙思索，驚詫，“這不是……！？”

　　“巧不巧？”閑人甲說。

　　“你們在說什么啊？”閑人丙不解。

　　“你不知道也正常。”閑人甲往左右街坊瞧了瞧，壓低音量?！爱?dāng)年咱九龍國有一位了不起的術(shù)士，姓邱，傳說能呼風(fēng)喚雨?！遍e人甲說罷，又抬頭往左右瞧了瞧。“還有一位了不得的術(shù)士，姓雪，鍛造的兵刃出神入化。這兩人，是夫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