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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dāng)時明月今雖在

第二回 舉子竟通水 藥娘原識燈(5)

當(dāng)時明月今雖在 竟華 3233 2019-05-04 20:55:46

  艾嚴仿佛做了個自己也成為了神仙的夢。

  他雖然在艾牛兒的房中倒了下去,但朦朧中又覺得自己也像是能夠騰云駕霧似的,在天上飛來飛去。

  其實艾嚴當(dāng)然也知道自己不可能是神仙的,所以當(dāng)他從迷糊中清醒過來之時,還道自己方才的確是在做夢。

  但艾嚴立即又發(fā)現(xiàn)自己不是在做夢了,因為他忽然發(fā)現(xiàn)自己竟不知自己身在何處。此處竟是一片茂密的樹林,而他自己則倚靠在一顆參天古樹的樹干上。

  更重要的是,幾日前他在華容縣外只粗看了一眼,便已使自己晝夜思量的“仙女娘娘”,現(xiàn)在就背對著站在自己的前面。

  所以艾嚴自然也明白了,方才自己迷糊中感覺到的“騰云駕霧”,便是仙女娘娘帶著自己在天上飛,而自己會在此處,也正是仙女娘娘將自己帶過來的了。

  于是艾嚴趕忙從樹干上爬起,想要跪下行禮說道:“小生艾嚴,叩謝仙女娘娘幾番救命之恩?!?p>  其實這艾嚴此時還尚未明白今夜所發(fā)生何事。但他見這位仙女娘娘先前便已兩次在危急中相助于他,料來此次也是相同之事。何況就算不是,就依仙女娘娘先前兩次救助于他,他也該叩謝大恩才是。

  但艾嚴還沒跪在地上,忽然覺得腳邊有一股力道向上一托,他便又不由自主的站了起來。

  艾嚴吃了一驚,抬頭看時,卻只見那“仙女娘娘”正緩緩轉(zhuǎn)過身來,微笑著向他說道:“艾孝廉客氣了,月君只是一介江湖人,并不是什么仙女娘娘,你也用不著對月君行如此大禮?!?p>  ……

  艾嚴直愣愣盯著王月君,也不知道自己心中到底是喜還是愁。

  原來他既在為王月君并非仙子而失落,又在為王月君和他一樣是凡人而竊喜。

  白卯兒先前猜的并沒有錯,當(dāng)艾嚴知道王月君并非仙子的時候,自然會少了份憧憬,卻也會多了份妄念。

  而這也是王月君明明已到了該和艾嚴好好談?wù)劦臅r候,卻還是有所猶豫的原因。

  只是艾嚴這份乍愁還喜,乍喜還愁的矛盾也并沒能持續(xù)多久。

  因為當(dāng)王月君把近來發(fā)生一切事情的背后原因都告訴了他之后,他這才真正的愣在了那里,過得一盞茶的時間、一炷香的時間、直至半個時辰都未能回過神來。

  無論王月君是仙子也好,不是也罷。但艾牛兒的事情,以及旁人竟如此苦心積慮想要相害于他的事情,終究還是會更令他震驚,也更令他悲傷。

  王月君平靜的看著艾嚴,既不出言相慰,也不焦急詢問。她知道,這位艾書生如今在百感交集之下,她無論說什么都只會適得其反,只有等著艾嚴自己理清思緒再說。

  又過得半晌,艾嚴終于點了點頭,緩緩開口說道:“我懂了,原來王姑娘便是說書人講的那種行俠仗義,懲奸除惡的大俠了?!?p>  艾嚴雖完全不懂武功,但江湖大俠懲惡揚善的故事,他總還是聽過的。只是他沉思了如此之久,第一句話竟是在說王月君身份這等無關(guān)緊要之事,顯然是艾牛兒與賊人之事實是教他來說太過悲傷與困惑,他竟已不知怎么開口了。

  王月君搖了搖頭,正色說道:“江湖中人不遵法度,‘懲奸除惡’四字,大多不過是恣意妄為罷了,又如何稱得上‘大俠’二字?艾孝廉既身為朝廷舉子,可不能同江湖人一般見識?!?p>  王月君既然一向并不贊同殺人——除非是像上回花天麟殺花萬豪的那般萬不得已——自然也并不喜歡那些以“懲奸除惡”為由便對任何“惡人”都毫不留情的“大俠”們。

  王月君倒不是包庇惡人,只是有許多所謂“惡人”只不過是偷雞摸狗的小惡之輩,雖說古語有云“毋以惡小而為之”,但這些人終不是犯了什么當(dāng)誅的大罪。只是有些沽名釣譽的武人,又沒本事對付真正的大奸大惡,只能來取這些宵小人頭,便就自封為什么“大俠”了。

  另外還有一種本事雖不錯,卻又嗜殺成性的“大俠”,這些所謂“大俠”只是不愿與江湖正道為敵,這才專找這些所謂“惡人”下手,這些“大俠”表面當(dāng)然也自稱“懲奸除惡”,但在王月君看來,也不過是殘忍好殺之輩的借口罷了。

  甚至還有一些所謂“惡人”的“惡行”,不過是這兩種“大俠”們,為了將自己說成是“懲奸除惡”而編造出來的,反正“惡人”已死無對證,他們自然也可以隨意胡謅。

  這樣的“大俠”,和王月君心中的“俠之大者,為國為民”,差距何止十萬八千里。

  所以認為自己還算不得“為國為民”的王月君,就更不愿意聽到艾嚴將自己稱呼為“懲奸除惡的大俠”了。

  只是此刻也不是王月君向一個原本只是將江湖之事當(dāng)故事聽的書生解釋何謂“江湖險惡”的時候,所以她只是說了這么一句,又立即面露微笑之色說道:“艾孝廉,我知你也必不清楚自己身上有何秘密,所以此時也是十分困惑。只是你遇上的這件事絕對非同小可,所以你先前遇過什么可疑之事,或者令仆曾有什么可疑之處,還望你能說出來,好讓月君一同參詳?!?p>  “我……”那艾嚴又沉默半晌,終于點頭說道:“就算王姑娘并非仙女娘娘,確也多次相救艾嚴性命,此事雖是艾嚴家丑,王姑娘既問,艾嚴也只好說給王姑娘聽了?!?p>  只見艾嚴吞吞吐吐,終于把艾牛兒之事說了出來。

  原來這艾嚴父親艾大生本是零陵昭陽的一家大戶人家,家境雖算不上巨富,卻也還算殷實。艾嚴幼年喪母,艾大生又是個好色之徒,與許多他人妻妾都有不倫的關(guān)系。

  那艾牛兒便艾大生與一位孀婦私通生下的孩子,那孀婦沒過幾年便也仙去,艾大生礙于禮法,不能與艾牛兒父子相認,只能將艾牛兒以仆童身份領(lǐng)回家中。但艾家人都知道艾大生的德性,誰會猜不出艾牛兒的真實身份?

  艾嚴私下雖與艾牛兒以兄弟相待,但艾家的家仆卻經(jīng)常嘲弄辱罵艾牛兒,后來又過了幾年,待艾牛兒長到十二歲之時,有一日艾大生托其出門購置貨物之時,這艾牛竟拿著銀錢便一去不返。這艾牛兒既本是艾大生的私生子,艾大生自也不便報官,私下托人尋了幾回沒尋到,也只能由艾牛兒去了。

  后來艾大生又與一青樓頭牌女子勾搭,竟為其花盡了艾家錢物,艾家從此便家道中落。青樓女子本大都是認財不認人,那頭牌見艾大生一窮二白,自也對艾大生再不答理,艾大生一氣之下,竟一命嗚呼。艾家家仆盡散,只留得艾嚴一人。

  好在艾嚴自幼便喜歡給水之事,他與縣中一位林木匠是好友,二人一個畫圖,一個制造,做出了許多小巧的給水機關(guān)。這些機關(guān)雖不說有什么大用,卻在取水、用水方面都能提供許多便利,自是一傳十、十傳百,到最后零陵郡的大戶人家,幾乎人人都有艾嚴和林木匠做出的機關(guān)。因此這些年艾嚴雖說不上富,倒也不至于窮困潦倒。

  雖說給水和治水遠不在一個層次上,但正所謂“見微知著”,林木匠見艾嚴對水事了解的這么精透,便勸艾嚴考取功名,若能在水部司謀個官職,必將成為名留千古的治水名臣。

  艾嚴見林木匠說的有理,當(dāng)然也動了念想。但朝廷用人,卻歷來只有文、武科舉取才,艾嚴水利方面的天賦雖高,寫文章的本事卻并不是十分厲害,加之又無閑錢賄賂考官,于是他前后考了將近十年,這才考中了荊州的舉子。

  而艾牛兒便是在此時忽然出現(xiàn)在艾嚴的面前,他自稱一個人無所倚靠,便想要再以家仆的身份,與艾嚴這位同父異母的兄長一同生活。

  艾嚴本就舉目無親,雖顧及禮法。在外人面前無法與艾牛兒相認,至少二人私下能以兄弟身份相處,當(dāng)然也十分樂意。

  之后沒過多久便是臨近會試之時,二人便結(jié)伴上京,一路本平安無事,卻在華容縣外忽然遇賊,這才得他本以為是“仙女娘娘”的王月君所救。

  而后面的事,王月君當(dāng)然便已都知道了。

  王月君聽艾嚴說完,不禁搖了搖頭。這艾牛兒是艾嚴之父“奸生子”之事,她已從二人的容貌、身份以及稱呼中早便猜了個八九不離十,但這艾牛兒早便離開了艾家,卻在艾嚴孤苦伶仃了十?dāng)?shù)年后才回來尋找艾嚴,顯然便是為此目的而來了。

  王月君正待開口,卻忽然見一個身影從樹林外掠了進來,停在了二人的身前。

  原來來人正是本在江邊守著的白卯兒,白卯兒一停在王月君身前,趕忙稟報道:“大姐,他們來了?!?p>  王月君點了點頭,看向艾嚴說道:“艾孝廉,現(xiàn)在亂臣賊子們都道你死了,為了弄清事情真相,如今需靠你來裝作是‘艾牛兒改扮的艾嚴’了,不知你能否做到?”

  原來白卯兒口中說的“他們”,正是早便“逃了”的宜城縣令馬通,帶著自己的人手,名為剿賊,實為處理賊人尸首來了。若依他們的計劃,佯裝逃得性命的“假艾嚴”艾牛兒當(dāng)然也該是這時便和馬通會合,而王月君便想將計就計,讓真艾嚴來“假作真時真亦假”了。

  只是這艾嚴既是十年寒窗苦讀的書生,又如何擅于作偽?他沉默了半晌,終于又點頭說道:“仙女娘娘吩咐,艾嚴雖不才,也只好盡力一試了?!?p>  他雖先前已將王月君改稱“王姑娘”,值此緊張之際,“仙女娘娘”的稱呼,自然也又出現(xiàn)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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