薇箬悠悠走到五爺身邊,拍了拍空著的座位,一雙眼時不時瞟一眼五太太,瞟的五太太悶悶的坐回來后,這才對著五爺不冷不熱的說了句:“五哥哥,咱們家的規(guī)矩你是懂得?!?p> 五爺訥訥的點頭,窩囊的模樣氣的五太太恨不得背過氣,只恨自己不是個瞎子,干脆把臉扭到一邊,眼不見心不煩。
薇箬也知道五爺是個廢物,連面上的和氣也懶得維持:“五哥哥,你們當初自己鬧著要按從前的規(guī)矩,那既然放了話,就要按規(guī)矩來,什么時候舊規(guī)矩允許這些小老婆臟了白公館的地面兒?”
“七妹妹,這規(guī)矩總是在變的……”
五爺沒說完,薇箬的手輕輕的拍在了木幾上,啪嗒的一聲,聲音不大,卻嚇得五爺不敢再說下去。
“照舊例,這是誰說的話?不分家,這又是誰畫的押?五哥哥,我叫你一聲哥哥,給你在下人面前留個面子,可別惹得我去找你當初親自寫的文契?!鞭斌枵f的云淡風輕,聲音中甚至還帶著笑意。
可這銀鈴兒一般都吳儂軟語聽的五爺背后起了一層薄汗,只能傻傻的點點頭。
薇箬心里罵了句窩囊,還是懶得計較,悠悠的坐到了主位上,嚴肅的說道:“咱們家不比別的小家子,家大業(yè)大,事兒也多,大哥哥如今跟著顧先生做事,什么位置你們該比我清楚,如今媽身體不大好,四哥哥也須得修養(yǎng),大哥哥事情多,把我叫回來就是為了主持這家里事兒,你們認得我的,就該知道我的性子,不認得我的,一個個問清楚了,什么該做什么不該做,問清楚了再辦,我才回來這一個個的鬧的成什么樣子!也別一個個欺負我才二十歲,年紀小,你們犯到我頭上了,就別怪我的收拾,懂了嗎!”
烏壓壓一群人低著頭不做聲。
薇箬拍了一聲桌子:“一個個懂了嗎!”
眾人打了個冷顫,齊聲道:“懂了?!?p> 薇箬心滿意足的點點頭,又向著老管家白忠吩咐了一句:“忠叔,這一切都按老規(guī)矩,家里不養(yǎng)姨太太,該扔出去的扔出去,我愛干凈,屋子收拾的徹底些,一切照舊例,杏兒撥過來跟我。”
老管家誒了一聲,也不管姨太太的尖叫,帶著一干人把薇箬屋里那些亂七八糟的東西甩出了門。
薇箬吩咐眾人散去,低著頭喝了口茶水?她喝慣了法蘭西的咖啡和紅茶,猛然間喝到家鄉(xiāng)的龍井,澀口的清苦味難免叫她有些不適應的懷念。
一個影子突然遮住了她眼前的光,薇箬抬了頭,見來人是孟誠,也就冷笑了一聲:“二姐夫,怎么,還不回去,二姐是該憂心了?!?p> 孟誠搓了搓手,有些難堪,他最怕薇箬刀子一樣的諷刺,他當初和她好,她把他當心頭寶,可他對不起她,便是打心眼里怕她。
“薇箬,你,你回來了……”
“我不回來,難不成去異國嫁個洋鬼子?孟誠,你長點腦子,我這樣的人家養(yǎng)出來的正經(jīng)女兒會那么不要臉皮?”
薇箬放了杯子,一抬眼就看見院子一角有個女人正從柱子后面探頭出來看,瞧薇箬望了過去,趕忙是烏龜縮殼一般把腦袋收了進去。
薇箬眼神指了指院子,皮笑肉不笑的看了他一眼,冷哼了一聲:“二姐夫,二姐可等著你呢?!?p> 孟誠的臉白成一片青色,嘴唇抖了抖,說不出話。
薇箬看著他如今的窘迫,腦子里驟然炸開了一片,當初她有多執(zhí)拗,現(xiàn)在就有多慶幸,果然人都有年少無知的時候。當初不懂事,是瞎了眼才會把一整顆滾燙的心全然砸在他這么一只中山狼身上。
“薇箬,是我對不住你,可你也不必這樣報復我?!泵险\身上帶著傳統(tǒng)的大男子思想,當眾給薇箬道歉,已是他的底線,按他所想,薇箬就該識趣的服軟,哪里能想到會碰釘子?
薇箬見他這樣的態(tài)度,手中的杯子捏的更緊,聲音冷的能凍成冰:“報復?孟誠你長點臉吧,你有什么資格讓我報復?”
孟誠見她沒個好言好語,也扯下了虛偽的面具:“那你和姓易的是怎么一回事?你當初跟他私奔的事能瞞過天下人嗎?”
“瞞?私奔?”薇箬冷哼“我和易先生光明正大,自由戀愛,易先生樂意讓我這個未婚妻去國外接受高等教育,與你這個‘鐵骨錚錚’的秀才何干?”
她把那‘鐵骨錚錚’四個字咬的極重。
“你,你這是不知廉恥!”孟誠聽得脖子粗了一圈,滿臉燒的像一只熟了的蝦子。
薇箬搖了搖頭,懶得再在這個自卑又自負的可憐蟲身上再花一丁點心思。
抬頭迎著院子里的陽光,她遮了遮眼睛,腦子里閃過一段段碎片,有她,有二姑娘,有孟誠,還有那個一直玩世不恭的易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