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魔王,徐易揚。
這是首卷“滄云錄”的第十個名字——如果算上喬岳蒼之前的那列空白,應(yīng)該是第十一個。
可這個名字對他來說十分陌生。
首卷的前九個名字無不震金爍玉。第三個是萬劍閣的閣主,七劍之首“萬劍歸宗”歐陽乘風(fēng);第四個則是海云山莊的大莊主,“鐵膽怪俠”岱忘松——皆為天下九大勢力之掌舵魁首,伸伸手便可令江湖搖三搖的泰山北斗。
而第十位便是“小魔王”徐易揚。
他曾聽說過星羅十三島,那是一片位于茫茫南海深處的神秘島群,與之隔海相望的是望海州的海崖郡,雖只是相隔數(shù)十里,卻極少有人事與商埠往來。曾聽人言,那片海島被稱作南境的“鎮(zhèn)遠關(guān)”。
但他知道二者之間又不盡相同。
南海之外并無異族肆虐,因此島內(nèi)居住的土著與流民也無需因此匯成一股,一致對外??珊C嫔巷L(fēng)暴無常,暗潮涌動,自然天威才是吞噬島民的最大兇手,此外又有海賊流竄,島匪盤踞,民風(fēng)潑辣而兇悍,想在此處騰挪輾轉(zhuǎn)也絕非易事。
如此看來,這位“小魔王”亦是人中之龍鳳了。
可見這江湖渺渺浩浩,何處不是藏龍臥虎、鐘靈毓秀,他又如何能全數(shù)知曉呢?
正在感慨之時,忽見“徐易揚”三字下還有幾列密密麻麻的小字,似是以芥子毫筆謄寫的蠅頭小楷,司馬嘉齊將書卷湊近燈燭,方才得以看得真切。
只見上寫著“星羅棋布十三行,梅山遙指徐易揚”共十四個字,下則綴著“玄機如此,多勿復(fù)言,謹記謹記”十二個字。
這兩句沒頭沒尾的話,即使看得真切也依然令司馬嘉齊摸不著頭腦。他只知道前半句大約指的是“星羅十三島”與“徐易揚”,但“梅山”是何處他便無處知曉了;后半句玄而又玄,似乎想說什么又戛然而止,當(dāng)真令讀者疑惑難耐。
百思不得其解時,窗外鼓已三更。
司馬嘉齊正要合卷安歇,忽聽見門外響起一陣輕巧急促的馬蹄聲,這陣馬蹄聲至府門前漸漸放緩,似是被巡夜的軍卒厲聲喝止:“站??!口令!”
“殺狼擒龍!”
“何事如此急切?”
“自是機密要事,需面見將軍!”
時間不長,有人在門前說話:“啟稟將軍,沈千長已發(fā)現(xiàn)狼首行蹤!”
“吱呀——”房門轉(zhuǎn)眼間分為左右,司馬嘉齊一手拎著盔胄,一手抓著長刀,急匆匆地問道:“狼首現(xiàn)在何處?”
“狼首與千余鐵騎已至龍牙谷。”
“龍牙谷?!彼抉R嘉齊略作思忖,隨即咧嘴冷笑道,“今夜便將你這顆龍牙扳下來!”
濃云驟起,月影依稀。
月黑風(fēng)高夜,殺人放火時。
一支人馬自城后悄然鉆出,一眼掃過約有千余之?dāng)?shù),為首兩騎戰(zhàn)馬皆銜枚裹蹄,步履雖迅捷卻靜謐,踏在積雪上猶是悄無聲息。一人提長刀,一人擎鐵錘,正是總兵司馬嘉齊與千夫長赤天雷。
他們深知殷雪龍之驍勇無敵,如今身邊又有千余北境最精銳的鐵狼騎軍,更是不可輕視怠慢,有司馬、赤與沈三位高手壓陣方能確保萬無一失。
今夜勢必要將這顆狼首斬落馬下。
鎮(zhèn)遠關(guān)與蒼狼國之間,原本就是以弱擊強、以少敵眾之勢,覷準機會定要一擊致命,否則便可能“野火燒不盡,春風(fēng)吹又生”,惹來無窮無盡的麻煩——若此次再讓殷雪龍?zhí)恿?,下次機會還不知要等到何年何月。
“龍牙谷”距鎮(zhèn)遠關(guān)不遠,關(guān)城依泰阿山傍伏龍江,宛如長龍口中的一根利刺,而龍牙谷就在關(guān)城東北向二十里之外,不消一刻鐘就已趕至山谷之前。
明月藏身于烏云身后,從谷口向內(nèi)望去,黑漆漆陰森森不知其中底細,只有崖壁上懸掛的積雪還在堅守最后一片清白。司馬嘉齊伸手將青鬃馬勒住,便聽見路邊傳來一聲清脆的“咕咕——”,馬前軍卒則迅速回以“吱吱——”,只見一條黑影倏忽間竄至陣前。
這道黑影行禮道:“將軍,沈千長已隨敵軍進入山谷。”
司馬嘉齊問道:“進山幾時了?”
黑影道:“約有一刻鐘?!?p> 司馬嘉齊大手一揮,肅然說道:“前面帶路,今夜務(wù)必將狼首斬殺于此!”
夜行軍如山里鬼——他們常在此周遭獵鳥捕獸,因此輕走疾行可謂駕輕就熟——悄悄然已掠入山谷,竟是一絲一毫動靜也未驚起。
他們未曾惹出聲響,可山谷內(nèi)此刻卻并不平靜,隨著人馬漸漸深入,喊殺聲、弓弦聲與馬蹄聲也漸漸映入耳中。不必多想,一定是沈東流已與殷雪龍交手多時了。
司馬嘉齊不再耽擱,連忙快馬加鞭緊催隊伍。他們既然已至山谷,便也無需再小心翼翼藏匿行蹤,旗手將大旗撲簌簌揚起,號手則吹起昂揚奮烈的進軍號,一時間殺氣騰騰鼓噪如沸,幾欲將這座山谷呼喝如碎石齏粉。
繞過一段山地,撞入眼簾的是一支千余人數(shù)的鐵騎,戰(zhàn)馬嘶鳴,人聲鼎沸,卻鮮有兵刃交錯之聲——似是并無激烈戰(zhàn)事,只是虛張聲勢。兩側(cè)山梁有人影起伏,弓弦拉拽之聲陣陣,似乎是一支伏兵,此時正依托有利山勢,以弓弩與長矢射擊。山中這群鐵騎時有張弓還射,但伏兵居高臨下,又有夜色與峭壁掩護,因此收效并不明顯。
月色雖然依稀朦朧,但也足以辨清身前的形勢。這支陷于谷中的鐵騎正是鐵狼軍團,為首一將身縱烏騅手提長刀,往來馳騁呼喝指揮,除了“殷一刀”殷雪龍再無旁人。司馬嘉齊大笑一聲,厲聲喝道:“弟兄們隨我殺,休要放走了狼首殷雪龍!”
殷雪龍久經(jīng)沙場,自是眼觀六路耳聽八方。此刻雖然夜幕昏沉,殺聲如沸,他仍是早早聽見谷口方向傳來的動靜,心知自己中了埋伏,卻是不驚反笑,咧嘴叫道:“好一個司馬嘉齊,你我前日未能分出勝負,今夜定要一戰(zhàn)決出高低!”
司馬嘉齊聞言,催馬揚刀冷笑道:“匹夫之勇,此處便是你的葬身之所!”
話音剛落,峭壁上一道黑影縱身躍下,黑影一腳踢翻一名騎軍,順勢跨上戰(zhàn)馬,掣出兵刃,從殷雪龍身后包抄而至;迎面殺來的也不只有司馬嘉齊一人,赤天雷策馬掄錘與之并駕齊驅(qū),轉(zhuǎn)眼間殷雪龍竟已陷入三人合圍。
可殷雪龍仍是面無懼色,仿佛不知此刻自己已身陷絕境,九牙長刀于掌中掄出一道凜冽鐵幕,恍如夜空中劈下一條白色靂閃。刀光映襯之下,蒼白的臉龐猙獰扭曲,只聽他朗聲狂笑道:“爾等中原鼠輩,只會出陰謀詭計,今夜便是千軍萬馬吾又有何懼哉?”
身后親兵齊聲應(yīng)道:“我等愿隨威將軍死戰(zhàn)!”
“和這些中原蠻子拼了!”
“殺一個夠本,殺兩個老子不虧!”
陷入腹背受敵的絕境,反而激發(fā)出了這群北境惡狼骨子里的野性。他們紛紛以彎刀擊打胸甲,凄厲又狂野的嘶吼剎那間響徹山谷,數(shù)千只馬蹄躁動不安地沖向谷口——這是一次雜亂無序的決死沖鋒,如同一個背水一戰(zhàn)的戰(zhàn)士揮出一記有去無回的老拳。
不依古格,卻又蘊含著強烈的求生怒火。
殷雪龍一馬當(dāng)先,他并不在意身后那道黑影是誰,一雙鳳目中此刻只有司馬嘉齊與赤天雷。三匹戰(zhàn)馬臨打照面之際,殷雪龍暴喝一聲,九牙長刀自腰間圈轉(zhuǎn)劈出一招“橫掃千軍”,刀光挾帶風(fēng)聲,隱隱有席卷八荒之勢。
“?!邸币宦暰揄懻ㄩ_于耳際。
這聲巨響幾乎吸引了全部的目光。
接下這一刀的是一對鐵錘——是“鐵金剛”赤天雷。這對錘頭足有倭瓜大小,上有六棱八角二十四只狼牙釘,雙錘重逾七十斤,也只有他敢硬接殷雪龍這一刀了。
長刀崩起,雙錘震開。赤天雷仰天長笑。
“哈哈哈哈——痛快!你這蠻子也來吃俺一錘!”赤天雷看似粗莽,錘法卻是粗中有細,右手錘用足十成氣力,摟頭蓋頂直取殷雪龍的天靈;左手錘卻自身側(cè)探出,鋒銳的狼牙巧點殷雪龍的右肋——卻是“一巧破千鈞”之法——這一招幾乎封住了殷雪龍的全部騰挪余地。
只能以硬碰硬,正面招架。
可殷雪龍向來便是摧其鋒于正銳,以硬碰硬正是他求之而不得,見雙錘雖是左右同時砸來,氣勢、速度卻大有不同,于是大叫一聲“來的好”,長刀斜舉用出一招“日落西山”,刀纂以巧勁掛開右手錘,刀鋒則以蠻力抵住左手錘。須臾之間抵擋得恰當(dāng)好處。
兩騎戰(zhàn)馬錯鐙之際,這一招便是被他輕易化解了。
雖是巧妙化解了,可殷雪龍心中猶在驚訝:此人好大的氣力!好絕的錘法!
戰(zhàn)場之上形勢如急,不容他有半分停滯思索。只是短短一剎那,司馬嘉齊的鎮(zhèn)遠刀便已劈落面前,身后那道黑影亦是悄然掩至,幽冷寒芒直取后心。竟是絲毫也不肯相讓。
殷雪龍身陷絕境,又會如何應(yīng)對?
寒江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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