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唯死不能

　　第五余臻帶著周先生趕緊去了偏屋。

　　還是那盞可以引路的的燈籠候在門邊，周先生總算松了一口氣，感覺背脊已經(jīng)泛了冷汗。

　　可他殊不知讓他更加恐懼的正是這扇門后邊的人。

　　彎腰踏過那扇門檻極高的屋子，周先生已經(jīng)嚇得魂飛魄散，轉(zhuǎn)身就要往門外頭走，因為實在緊張左腿絆右腿的直接磕在了門檻上，第五反應(yīng)不及時，也沒扶住周先生眼看他就這樣暈過去了。

　　山神看到門邊的動靜，喚了小廝前來扶著周先生放到床上。

　　那小廝應(yīng)該還是平日里伺候在山神身邊的那個小廝，可今天卻露出了獸首，不似之前那個清秀的孩童模樣，身體還是人類的身體但是腦袋卻是狐貍的腦袋，還長著尾巴，仔細一數(shù)竟有九條。

　　第五看了眼屋子，發(fā)現(xiàn)屋子里那把太妃椅上既然是許，應(yīng)該已經(jīng)沉沉睡了過去，他們這邊這么大動靜，他卻毫無反應(yīng)。

　　今天這整個樓里到處都透著不尋常，明顯不同往日般溫和的川主，面前這小廝的模樣，太妃椅上沉睡過去的許，以及扒在窗戶上通體金色花紋的小猴都透著古怪。

　　又瞥了一眼窗戶上一直裂開嘴笑的猴子，想到重明提到的幽鴳形象，看來昨天晚上就是這只小怪跟他床前一直笑。

　　第五與余臻面面相覷，都不知道此時是什么情況。

　　山神似乎也有些煩惱：“許今天也不知能否醒來，就怕是身體虛弱要那些小鬼欺負了去?！?p>　　“許是怎么了？今天這里來了什么人嗎？”第五上前幾步看了看躺在太妃椅上的許，因為許一直表現(xiàn)的小大人似的，第五平日里也總是不拿他當(dāng)做小孩。

　　可今天這一看才發(fā)現(xiàn)他躺在哪里很小的一只，臉蛋如玉似的白，微微透著紅潤，眼角還有淚痕，誠然還只是一個十三歲的小孩。

　　山神轉(zhuǎn)過頭看著第五他們兩個，手下一揮遞過一盞茶來：“是我欠考慮了，前些時間曾差人去昆侖請一味藥來，結(jié)果小廝沒有傳達明白，還要太一親自跑了這一趟?！?p>　　“他身上妖力強大，對周圍的神靈都有絕對的壓制，許終究還是凡人，受不了這樣的壓力?！鄙缴袷掷锬弥恢耆藚ⅲ骸耙呀?jīng)給他喂了藥，應(yīng)該無礙的，只是醒來會比較虛弱?！?p>　　看山神手里的那顆人參與平日街上賣的人參差不到大小，但通體泛著微弱的光澤，還能看見有參須在輕輕顫動。

　　忘川旁有許多奇珍異草，不知凡人吃了能否延年益壽？

　　一聲輕笑響起，第五抬頭看著山神，不曉得他為何發(fā)笑。

　　“傻小子，平日你們喝的茶，聞著的香都是我這樓里最珍奇的東西，你還惦記那河邊的野草做什么？”山神眼中含笑輕聲說道。

　　第五有些不好意思：“您叫那些奇珍異草作野草？”

　　山神來到床邊，坐在一只小凳上，手中結(jié)印，不一會兒就有青煙附在周先生身上。

　　山神閉上眼睛，口中戀戀有詞。

　　青煙在周先生身上變換著形態(tài)，屋子里的燈也忽明忽暗，第五有些好奇的看了眼山神的神色，這周先生不是只為求生發(fā)藥膏嗎？怎么還這么大陣仗？

　　山神面色凝重：“他身上有非常濃烈的返生香的味道。”

　　第五有些驚異，之前郭先生救自己夫人的時候，川主也拿出了返生香，但是川主也表示這香十分珍貴，千金難還，怎么這樣的凡人身上也要這種香呢？

　　“這周先生現(xiàn)在非人非鬼，已然不再五行中六界內(nèi)，這是代價，唯死不能。”山神手掌輕輕一揮，那青煙就此消散。

　　“返生香的確可以生白骨活死人，但若使用不當(dāng)，只會要他無盡歲月里飽嘗孤獨，唯死難求?！?p>　　坐在窗邊一直保持微笑的幽鴳這時有些躁動不安，驚呼一聲跳下了窗。

　　第五轉(zhuǎn)頭一看，倒吸一口氣，原本之前附著于周先生身邊的青煙再次升起，緊緊纏繞在他身上，再次出現(xiàn)的青煙已經(jīng)不能叫做青煙，那黑色濃煙不似之前那樣柔和，而是能幻做刀劍，每刀每劍都朝著周先生刺去。

　　“混沌中生出陰陽二界，自然凡事都有因果，他求長生，自然也要付出代價，”手中再次結(jié)印，那翻滾著的黑色濃煙回到山神袖中，所過之處焦灼一片：“他的代價是萬年孤獨，以垂危老人的姿態(tài)存活于世。”

　　“生老病死可怖卻也不抵不過萬年孤獨的侵蝕?！?p>　　第五沒見過如此落寞的山神，眼中有孤獨深遠，悲切萬千，似是無盡深淵。

　　“這個人我救不了，送回去吧?！?p>　　輕描淡寫的一句話，可第五仍是捕捉到山神眉眼低垂下的一抹悲憫。

　　看著恢復(fù)人形的瘦弱小廝將周先生一手抬了起來，第五看了眼一直站在身旁一句話也沒說的余臻，卻發(fā)現(xiàn)他對著第五搖了搖頭，神色傷感。

　　怎么回事？這屋里所有人的反應(yīng)讓第五都很困惑，那只總笑著的幽鴳不笑了，高冷的有些面癱的余臻也面露傷感，最不可思議的是山神，盡也這般神態(tài)。

　　剛剛在這間屋子里到底發(fā)生了什么？

　　余臻隨著周先生走出了屋子，現(xiàn)在這里只有沉睡著的許以及他和山神。

　　興許看出第五的疑惑，山神招手要他坐下道：“你的眼睛最是包容萬物眾生，可同時也是最冷漠?！?p>　　“你自己看吧?！?p>　　那黑色濃煙從山神袖中緩慢的翩然而至，最后落在第五眼前，一眨眼的功夫第五便已經(jīng)昏厥過去。

　　斜陽下，公園中安靜寧和，眼前只有一個女孩握著手機低聲哭泣，第五正要上前安慰，可身后有人直接穿過他的身體坐到女孩身邊，第五低下頭看了看自己的手，既然是完全透明的。

　　女孩身材微胖，抬起頭來一看也不十分漂亮，勝在五官都還算周正，長相很討喜，此時見有人過來，她抹抹了臉上的淚水偏過頭去。

　　從他身后走過去的男人遞過去一張紙巾：“既然難受那就哭出來，現(xiàn)在這里也沒別人，如果不嫌棄，我可以當(dāng)你的樹洞?！?p>　　女孩又抹了一把淚，面色如常的轉(zhuǎn)過頭來，拿了男人遞過去的紙巾，臉上帶著禮貌性的微笑：“謝謝你，我沒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