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多數(shù)人只看到了一對新人面對面而站的祥和,新郎微笑著看著面前未揭開面的自己的妻子,眼含期待的樣子就像年幼時,孩子欣喜而緊張地想要撕開一個糖果的糖紙。
裘千尺牽起自己“女兒”的手放在新郎手上時,妤影分明看到了女子的手在微微地顫抖,只是或許被新郎當(dāng)成了害羞,他更加握緊了那白皙的手。
蘇圖薩將這番情景看在眼里,自言自語了一句:“這新娘似乎有些不對勁?!?p> 晟天傲歪過頭,問道:“哪里不對勁?”
蘇圖薩猶豫了一會,想了想,說道:“陛下有所不知,屬下先前來玄閣打探消息時,聽到府中仆人的閑談,說裘家小姐一心念著老閣主之子,因不同意這門婚事,前幾日父女倆還大吵過一架,反觀今日,新娘卻如此聽話,這么快的轉(zhuǎn)變還真是讓人意想不到。”
晟天傲的注意力重新放在人群中央,身著喜服的女子身上,聽從安排,完成拜堂,沒有多余的話語和動作,每一步,都謹(jǐn)慎小心,就像是旁人讓她做什么,她便去做。
晟天傲眸中閃過一絲幽光,輕笑一聲,說道:“你怎知這個人是新娘?”
聞言,蘇圖薩說道:“之前屬下也懷疑過這點,裘家小姐會耍些小聰明來逃避婚事,但以她一人之力,如何能玩得過裘千尺?除非……”
除非,有人在幫她。
想到這點,蘇圖薩有些警惕起來,他和晟天傲此時都不在昶茗,身在異國;這婚事接下來會怎樣,他不在乎;然而,晟天傲的安危,他要管。
晟天傲同時也猜到了這點,只是他此行既然敢只帶蘇圖薩一人隨行,便相信這足以能保自己安全。
蘇圖薩看著他,說道:“陛下,屬下怕藤知凌詭計多端,之前的線報也不一定準(zhǔn)確,若是待會有什么亂子,陛下切不可逞一時之氣,性命要緊。”
晟天傲嘴角揚起一個弧度,臉上顯現(xiàn)出一如既往的自傲,并未答話。
藤知凌自然留意到了晟天傲兩人的交談,也跟著露出一個微笑。
這邊,前堂中央,裘千尺淡淡地看了一眼眼前不哭不鬧,乖巧得不同尋常的“女兒”,臉上的笑容有些凝固,心中已有了幾分主意。
下一刻,移開眼神,對眾賓客說道:“今日是非喬大喜之日,諸位同我齊干下一杯酒,也算作誠意?!?p> 話音落下,一旁精通世故的老管事立即高聲喊道:“來人,上酒?!?p> 幾十位家仆應(yīng)聲而出,人人都低著頭,手上端著一個托盤,上置幾杯酒,停在眾客人面前。
妤影這邊和晟天傲面前皆有一個家仆,晟天傲看著擺在面前的幾杯小酒,笑了笑,抬手給自己拿了一杯,又把另一杯給了身后的蘇圖薩,面前的家仆隨即退下。
蘇圖薩狐疑地接過一杯酒,擔(dān)憂著道:“這……”
晟天傲嘴角噙笑,將杯子放至鼻間,隨后說道:“酒沒問題?!?p> 妤影也接過了面前的小酒,只是仔細(xì)端詳著停在自己身邊的仆人,原來正是方才化了妝的裘非喬。
妤影心里舒了一口氣,先前還擔(dān)心著她究竟能不能及時趕到自己身邊,好讓自己能帶她出去。
藤知凌也認(rèn)出了裘非喬,垂下的手漸漸收緊,他輕出聲:“就要開始了?!?p> 妤影當(dāng)時只聽出了這句話中,自己認(rèn)為的那一層含義;她也看不到,在她身旁,面具下的臉,神情有些復(fù)雜。
眾人捧著手里的酒杯,就要與裘千尺一道飲下這杯。
突然,匕首從藤知凌手中飛出,下一刻,它穿透了前堂一名守衛(wèi)的喉嚨。
目睹了這一幕,眾人手中的酒杯接二連三地掉落,因為驚嚇還未來得及咽下的酒,又全數(shù)吐了出來;緊接著,妤影從手上甩出多個飛鏢,每一鏢都擦著客人的頭頂、臉頰而飛速掠過。
前堂大亂,方才還歡聲慶賀的人們頓時亂了陣腳,著急地一窩蜂涌向府邸大門。
“快跑,出事了!”
“別愣著了,再不跑,命都沒了!”
……
聽聞動靜,一些守衛(wèi)匆忙想要趕去前堂,卻被從前堂蜂擁而出的人們堵著路,夾在人群中有些不知所措。
趁著所有人都要出府的時機,妤影拉起裘非喬的手,說道:“就現(xiàn)在,快走!”
語畢,便混入慌亂的人群,回頭望去,卻發(fā)現(xiàn)藤知凌還定定地站在原地,臉上帶笑,不發(fā)一言地看著前方。
畢竟是武藝超群之人,藤知凌此時的淡定,她可以理解;只是當(dāng)她隨著他的目光看去時,卻發(fā)現(xiàn)遠(yuǎn)處另一人也同樣站在原地看向他,回以微笑。
晟天傲看著藤知凌,方才那把匕首,若不是在揮出時就已被傾注了內(nèi)力,又怎會有如此速度?他真是大意了,一個面具便使他被蒙蔽了。
晟天傲嘴角笑意不變,只是眼神中多了一股殺氣,他看著對面戴面具的男子說道:“上回退兵留在朕心里的憋悶,今日,朕要在你身上討回來!”
妤影心頭一驚,卻又聽裘千尺喊道:“玄閣全閣聽令,把那個身著黑衣的女子,以及她身旁的家仆,還有那個戴面具的男人,這三個人,統(tǒng)統(tǒng)都給我攔下來!誰要是讓他們走了,按門規(guī)處置!”
頓時,周圍的守衛(wèi)都費力地穿過向外逃的人群,想要堵住妤影兩人的去路。
裘非喬看了一眼自己的父親,看到裘千尺同樣也在看向她,臉色難看,心里知曉父親一定是認(rèn)出了她,她對妤影說道:“我們現(xiàn)在該怎么辦?”
妤影抿了抿唇,看了看四周離她們越來越近的守衛(wèi),握緊了裘非喬的手,狠下心,說道:“跟緊我,我?guī)愠鋈?!”說罷,又從身上取下幾個飛鏢,向正努力靠近的守衛(wèi)揮去,鏢鏢直攻向要害之處。
藤知凌淺笑著將臉上的面具取下,說道:“誰說朕要走了?晟天傲,朕今日就在這兒把你解決了?!?p> 裘千尺看到面具下的臉,眼眸一顫,臉色變得愈發(fā)陰沉,一旁的弟子不禁問道:“閣主,我們現(xiàn)在該……”
裘千尺沉聲打斷他道:“多嘴!”
他繼而看向一旁的晟天傲二人,蘇圖薩已從身旁倒下的守衛(wèi)身上拿過了兩把劍,晟天傲此刻攥緊了手里的劍,暗蓄內(nèi)力,便極速揮劍向藤知凌砍去。
藤知凌也從旁邊拿過一把劍,對著晟天傲直面迎了上去。
兩位皇帝,也是兩個絕頂高手,激烈交戰(zhàn)。
蘇圖薩在一旁緊張地看著,不多時,自己也飛了出去,與晟天傲一道攻向藤知凌。
裘千尺看著戰(zhàn)況,雙眼微瞇,大聲說道:“全閣聽令,保天傲皇帝!”
有了裘千尺這句定心丸般的傳令,晟天傲和蘇圖薩對藤知凌的攻勢變得愈加猛烈,心情愈加亢奮;晟天傲的武功本就與藤知凌相差不多,如今以一敵二,藤知凌開始有些被動地招架兩人。
這邊,客人們都已基本逃出了府,剩下幾個因害怕得腿軟而摔在地上的,都連滾帶爬地到了門邊。
沒了原先眾多賓客的遮掩,加上在向外走時還需對付來到身旁的守衛(wèi),此刻妤影兩人已被幾名護(hù)衛(wèi)圍在中間,隨時有進(jìn)攻的態(tài)勢。
裘非喬看著四周劍指她們的守衛(wèi),再看向護(hù)在自己身前的妤影;現(xiàn)在全部的客人都已出府,已然沒有了掩護(hù),此刻相當(dāng)于是傾全閣之力共同對付她們?nèi)恕?p> 她沉重地閉上眼,轉(zhuǎn)而面對自己的父親,“撲通”一跪,喊道:“爹,是我不愿成親,是我讓他們帶我出府的,與他們無關(guān),你放了他們吧!”
這邊,藤知凌已防守吃力,稍一露出破綻,便被晟天傲一劍揮來,在肩上劃出一道劍痕,他急忙退到一邊。
妤影看向自己身后跪著的裘非喬,神情復(fù)雜,推了推她的肩膀,說道:“沒用的,你起來吧?!?p> 裘非喬沒理會她的勸告,搖了搖頭,繼續(xù)跪著。
妤影看向不遠(yuǎn)處的藤知凌,身上被劃破一道傷口,還好,劍傷不深,只在皮肉;只是,面對兩個對手,藤知凌已顯出疲態(tài),這樣下去,怕是他們二人真要葬身于此了。
晟天傲以劍刃指向藤知凌,笑著說道:“藤知凌,今日,你必死無疑?!闭Z氣中,帶著興奮。
藤知凌未答話,感受到那邊遙望的目光,他也回望向她,卻是露出一個微笑,對著妤影,輕輕搖了搖頭。
妤影心下一沉,手上握劍更緊,怎么回事,藤知凌自小在皇宮,深思熟慮,從不做沒有確切把握之事,今日又怎會平白無故隨她進(jìn)了玄閣,自行送上性命?
妤影看著他,他的眼里還是一如既往地幽深,讓人捉摸不透;或許,那個搖頭,不是絕望,而是他想告訴她,這不是結(jié)束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