妤影遠(yuǎn)遠(yuǎn)地跟在晟天傲身后,不多時,終于來到了前堂。
一路上,盡管她一直謹(jǐn)慎地保持著小心翼翼,可晟天傲不傻,一開始便知道自己身后跟了個“小尾巴”。
他不去看她,也不揭穿,只是腦海中一想到方才她臉上尷尬的模樣,臉上不禁浮現(xiàn)一抹笑意。
此刻,前堂已然有許多賓客在那兒心急等待,除了裘千尺親自發(fā)出去的請?zhí)?,今日似乎還來了不少世家子弟和江湖門派的代表。
其中不乏一些想借此機會與玄閣搞好關(guān)系的達官顯貴,盤算著若是自己有朝一日遇上些麻煩,或許可以從玄閣借幾個人。
晟天傲來到前堂后,隨意站在了人群后的一個角落,臉上笑意已無,只是好奇著這場婚禮會如何進行,順道再看看裘千尺親自挑選的女婿是個什么來路。
妤影也看到了前堂的人頭攢動,她倒是不愿意去往人堆里湊,正猶豫著,卻是左邊胳膊被人用手?jǐn)堊?,抬頭一看,正好撞見藤知凌也在笑看著她,還伴隨著一句:“娘子,為夫解手回來了。”
她看向他,畢竟男女有別,也不好多問他為何這么久,看著他臉上的面具,她的眼里劃過一絲擔(dān)憂;伸手撫上他的面具,卻是無意中玉指觸到他的眼睛,面具下的臉有一絲僵硬。
她開口道:“這面具就這么戴著,真的會沒事嗎?”
藤知凌露在外面的薄唇揚起一抹微笑,他抬手握住她的手,說道:“不會有事的,”頓了一會,他又說道,“即便有事,有為夫在身邊,娘子也不用怕?!闭f完,攥著她的手收緊。
聽著他突然有些深情的話語,妤影有些不好意思地將手抽出,說道:“誰說我怕了?”看著她的樣子,藤知凌輕笑起來,只是跟隨著笑容一起的,是眼里染上一抹深邃。
妤影回頭望向前堂,卻看到站在人群后方的晟天傲,此刻他也在看著她,雙手環(huán)抱在胸前,笑著朝她揮揮手。
她跟著也回以微笑,向他揮手。
晟天傲的目光越過她落在她身后的藤知凌身上,臉上閃過疑惑;妤影看向藤知凌,發(fā)現(xiàn)他此刻也在看著晟天傲,兩個帝王無聲的對視,妤影卻沒想著看熱鬧,倒是有些不安。
只一會兒,兩人便移開了各自的眼神。
妤影暗自思索道:晟天傲對藤知凌,懷疑肯定是有,但不見得就能認(rèn)出藤知凌;何況,他今日既然會出現(xiàn)在皖詡的京城,或許也是以為藤知凌不會出宮。
她問道:“你是不是傳了什么信息誤導(dǎo)了他?”
藤知凌臉色一怔,隨即看向她,目光中流露出一絲贊賞,他說道:“前幾日宮中抓到一個昶茗細(xì)作,拉到刑審房里教訓(xùn)了一番,那人就松了口,說晟天傲幾日后會來京城,想打探我今日會不會出宮。”
“然后你就傳了一條假消息給他,偽裝成你今日會留在宮里?”
藤知凌點了點頭。
你出宮會怎么樣?
這句話妤影沒有問出口,她轉(zhuǎn)過頭,臉上的笑意已經(jīng)消失;想到自己居然這么遲鈍,現(xiàn)在才明白過來。
藤知凌看向她,眼里閃過一絲異色。
“你什么時候和他這么友好了?”藤知凌開口道。
“剛才,在來的路上,我迷路了,正好與他撞見罷了?!?p> 妤影的心跳突然亂了一拍,或許是過去的生活經(jīng)驗,也可以說是天然的直覺,在她心里,每次說到“正好”二字,似乎都習(xí)慣性地冒出另一個想法。
“他帶你來的?”
“他沒怎么搭理我,是我跟著他來的?!?p> “那現(xiàn)在想不想過去?”
“人多,不去?!辨ビ按鸬?,不知道他為何要問這些,是真的好奇,還是在確認(rèn)什么。
此時,久未露面的裘千尺終于來到了前堂,出現(xiàn)在眾人眼前。
一來到前堂,看到一些客人臉上明顯的不悅,裘千尺立即雙手抱拳,舉至胸前,對眾人說道:“喲,實在是抱歉,在場的諸位來參加小女的婚禮,裘某心里感激;讓大家久等,是裘某安排不周,在此先自罰一杯?!?p> 說完,便讓弟子端上來一杯酒,在眾人面前,一飲而盡。
看到這幕,妤影暗道:這裘千尺果真是處世圓滑多了,表面上倒也誰都不得罪;目光注意到在前堂一角的晟天傲,他也只是沉默地笑看著,看上去頗有一股閑情逸致。
剛剛還有些焦躁的客人,看到裘千尺這番態(tài)度,倒是稍微平了些怒氣,其中一人道:“不知裘閣主,這婚禮什么時候可以開始?”
裘千尺看向說話之人,原來是一個二品官員,笑著說道:“如大人所言,裘某此刻來到這里,就是要告訴諸位,拜堂之禮,即刻開始!”
“好!”現(xiàn)場頓時響起一陣熱烈的掌聲。
裘千尺始終保持笑容,借著此刻熱鬧的氣氛,他的眼神掃過現(xiàn)場的每一方區(qū)域,每一個人。
即便氛圍高漲,賓客中也并非所有人都一副笑顏,神情煩躁者,漠不關(guān)心者,他都大致看過一遍,臉上神情不變,倒是心里多了些盤算。
“有請新郎!”老主事一聲高呼下,身著喜服的男子自前堂屏風(fēng)后走了出來。
新郎一出場,妤影、藤知凌和晟天傲都暗自打量起來,新郎長相也算端正,只是一眼便可看出這個男子體形健碩,孔武有力,武功必定不差,裘千尺挑選女婿的眼光倒也犀利。
此刻新郎挺拔著身子,面向在場的眾人客氣地微笑著,偶爾說聲,“多謝?!?p> 出眾的體格和看上去彬彬有禮的態(tài)度,妤影不由得多看了幾眼,就連她自己也沒注意,直到身邊有聲音傳來,“臭女人,這就看呆了?”
妤影這才收回了目光,以為他又要拿她打趣,便沒多理他;不曾想,這樣的沉默倒是令藤知凌有些不爽。
他伸出手握住她的下巴,強行讓她的頭轉(zhuǎn)過來看著他,說道:“影兒真是脫離了侍衛(wèi)一職后,便真不把曾經(jīng)的主子放在眼里。”
妤影看著他似乎真有些不快的樣子,笑道:“誰說你是我曾經(jīng)的主子,我那只是權(quán)宜之計?!?p> 他的嘴角揚起一絲弧度,鳳眼微瞇,剛想要湊近她的臉,卻想到晟天傲今日也在場;動作停下,看著她的雙眼,他的眼里卻是染上一層悲傷和糾結(jié);半晌,收回了握住她下巴的手,沒再說什么。
妤影的眸光一顫,藤知凌剛才是還想與她說些什么的,然而,一些原因下,他沒有開口,一些,她現(xiàn)在還不知道的原因。
她轉(zhuǎn)過頭,卻感到心里有些失落。
“接下來,有請新娘!”
現(xiàn)場的氣氛又一次升高起來。
妤影也隨著眾人的目光一起望去,妍妍披著新娘蓋頭,身上的出嫁服奪目而美麗,在一個丫鬟的牽引下,慢慢走向前堂,直至被人帶到新郎身邊。
妤影心里想:妍妍假扮裘非喬倒也適合,身高、身形都十分相似,然而,這樣的小把戲,終究是瞞不了多久,真是苦了這女孩了。想到這兒,她輕輕地嘆了一口氣。
因擔(dān)心出現(xiàn)的“意外”過早,她方才的注意力大多都放在了新娘入場上。
她能看到裘千尺看向了她,那懷疑的眼神在她身上,在她身后的藤知凌身上,都有快速地探尋。
只是她并未能注意到,在裘千尺的注意力放在藤知凌身上時,藤知凌順帶抬起手附和著鼓了幾下掌,露出了袖中的匕首。
多年后藤知凌想起當(dāng)日的這出戲碼,都覺得這是他大半生以來表現(xiàn)得最明顯,也最傻的一次暴露。
裘千尺的眼里頓時清明了許多,一眼略過那匕首,跟著眾人看著緩緩走過來的“女兒”鼓起掌來,仍舊是保持著一臉慈祥的笑容,只是這笑容中,多了份殺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