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六章 白衣紅衣
隨著瑟音悠悠響起,采葛輕啟朱唇:“彼采葛兮,一日不見,如三月兮!彼采蕭兮,一日不見,如三秋兮!彼采艾兮!一日不見,如三歲兮!”聲音若空谷黃鸝,清新婉轉(zhuǎn),仿佛女子在耳邊傾述思念之情。
一曲終了,余音繞梁,久久盤旋不散。在場的大部分人皆產(chǎn)生共鳴,沉湎在自己的思緒之中。
在歌聲的影響下,陳平的腦海中閃過許多畫面,其中不乏親人,師尊,好友,但最后竟出現(xiàn)了陽妍和田蓮的倩影。
陳治從小跟著父親學醫(yī),見慣了生死離別,他生性樂觀,對此倒沒甚感觸。
而趙章和趙朝年歲尚小,還無法體會出歌聲之中蘊含的情誼。他們環(huán)顧一周,發(fā)現(xiàn)陳平神色復(fù)雜,不禁生出些好奇。
灼華也同樣深陷其中,雙目滿含痛苦與不舍,兩行清淚順著臉頰滑落。
不知過了多久,大堂之中響起稀稀拉拉的掌聲,這時,眾人才好似被驚醒一般。霎時間,雷鳴般的掌聲響徹耳際,經(jīng)久不息。
陳平也回過神來,發(fā)現(xiàn)在座之人皆盯著自己,有些窘迫地避開目光。
與此同時,采葛的聲音再度響起,立時吸引了眾人的注意。
“多謝諸君。接下來……”采葛故意頓了頓,見眾人安靜下來,才繼續(xù)說道,“有請南詩女市的頭牌——桃夭?!?p> 話音剛落,大堂便爆發(fā)出一陣排山倒海的掌聲,比之適才還要熱烈?guī)追帧?p> 隨著掌聲減弱,圓臺周邊的燈光也逐漸被熄滅,整個大堂除了四個角落還有些微弱的亮光,其他皆是一片黑暗。
突然,琴瑟之音如流水般傾瀉而出。圓臺周邊的陶燈一盞一盞被點亮,隱約可見燈光之中則趴著一位白衣女子。
片刻后,白衣女子終于動了。她像一朵綻放的白蓮,雙手上下輕柔地擺動,而后慢慢直起身子,纖細的背影出現(xiàn)在眾人眼前。她輕輕扭動著腰肢,緩緩地轉(zhuǎn)過身來,雙手覆于頭頂,垂下的長袖擋住了面容。
眾人睜大眼睛盯著圓臺之上的身影,生怕漏掉一絲一毫。
白衣女子的雙手一點一點地往下移,她的面容也漸漸出現(xiàn)在眾人的目光之中。
頭頂挽著高高發(fā)髻,斜插一支玉簪,彎彎的柳葉眉,清澈的眼眸,再往下,卻被一抹白色錦帕遮住。
仍不得白衣女子的全貌,眾人不由心癢難耐,猶如貓抓一般。
白衣女子在樂曲聲中,翩翩起舞。她身姿輕靈,婀娜淡雅,動作自然而流暢。
隨著琴音終止,她如白天鵝般孤高地立在中央。忽然,四名緋衣女子走上臺,雙手前舉,面朝里連成圈,把白衣女子圍在中間。
片刻后,就在眾人不明所以之時。琴音再次響起,四名緋衣女子的雙手向后劃了個半弧,展于兩側(cè),然后彼此抓著向后仰去,如同花苞綻放。
大堂內(nèi)響起了陣陣驚呼聲,似乎無法相信自己的眼睛。
原本在花苞中的女子,竟然由白衣?lián)Q成了紅衣,蒙在面上的白色錦帕也已被取下。她背對著眾人,雙手拈花在頭頂旋轉(zhuǎn)。
緋衣女子一溜煙全部退下,獨留紅衣女子一人。
此時的樂曲除了琴瑟還融入了鼓聲,不似剛剛的溫柔繾綣,變得輕快明媚。
紅衣女子抬手取下玉簪,發(fā)髻無法維持立即散開,長長的青絲在空中飄揚。她踩著節(jié)拍婆娑起舞,赤足上的銀釧兒也隨之振動,身子柔若無骨,動作性感撩人,眼神充滿野性和魅惑,足以勾人魂魄。
她腳尖輕點,開始旋轉(zhuǎn),裙擺飛揚。鼓點越發(fā)急促,她的轉(zhuǎn)速也跟著加快,如同一只展翅的紅蝶,似乎下一刻便會飛走。
突然,伴樂戛然而止,她也隨之停下,順著慣性坐在圓臺中央,嫵媚地回眸一笑。
眾人癡癡地盯著紅衣女子,過了好一會兒,才爆發(fā)出爭前恐后的呼喊聲:“桃夭,桃夭?!?p> 不愧是桃夭,南詩女市的頭牌。一襲白衣,清雅高貴;一身紅衣,妖嬈嬌媚。
桃夭站起來,胸口正隨著呼吸劇烈地起伏著,眾人忍不住狂咽口水。她福了福身,而后便邁著碎步退了下去。
大堂的燈光全部點亮,嬴夫人滿臉笑容地走上圓臺:“諸位,諸位?!?p> 見眾人漸漸安靜下來,嬴夫人繼續(xù)朗聲說道:“依著桃夭的規(guī)矩,接下來便請諸位出價吧。”也不多話,直接退下。
緊接著,那四位緋衣女子再次登臺獻舞。只可惜,眾人已無心欣賞,絞盡腦汁思索著該如何出價,況且在看過桃夭之舞后,其他已難入眼。
灼華眼中的妒意更盛,她輕輕嘆了口氣。這南詩女市,只要有桃夭在,便永無她灼華出頭之日。即便有不甘,卻也不得不承認桃夭這支舞的確精妙絕倫,自己此生怕無望超越。她稍稍整理心情,嬌笑道:“幾位,可要出價?”
“那是自然。”陳治摸了摸全身,不由垂頭喪氣,“可是我并無值錢之物?!?p> “并非一定得是黃白之物,小君子醫(yī)術(shù)了得,倒不妨從此入手?!弊迫A建議。
“是了,那我便出價替桃夭診脈?!标愔螡M是興奮,迫不及待地從竹筒中取出一枚竹簡。
“小君子的醫(yī)術(shù),奴兒并無質(zhì)疑之意。只是桃夭對此并不了解,恐怕會錯過?!弊迫A擔心陳治落選后,對自己心生不滿,這才特意事先說明這一點。
“無妨。她若不選是她的損失。”別看陳治語氣傲然,其實內(nèi)心卻很是無奈。他也知道幾乎不可能被選中,只是身上也沒有別的能拿得出手之物了。
聽著兩人的對話,趙章眼中閃過一縷精光,很快便隱去。他挑了挑眉,不屑地說:“哪里來的狂徒,大言不慚。”
被人當面擠兌,陳治卻也不惱,他看向灼華:“小娘子,你且與他說說,我的醫(yī)術(shù)到底如何?”
“奴兒患疾已月余,遍請城中名醫(yī),皆不得要領(lǐng)。方才,小君子只瞧了一眼,便看出奴兒染疾,診脈之后,所述癥狀分毫不差,接著更是當場便開了藥方。”念在從趙章那兒得到的四十余布幣,灼華并未隱瞞,一五一十地將事情的經(jīng)過簡單說了一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