岳峰將院子里的水缸灌滿了,又挑了一擔(dān)拎到廚房,方便她做飯的時候用。
扁擔(dān)往門后一豎,就打算走人了。
“哎,你等一下?!鼻宄尉o走了兩步才攆上他。
男人停住步子,回過身來,嘴角擎著一絲微笑。
“你幫我問下村長,想辦法弄些衣裳過來吧。不用多好,能遮皮肉就可以。”
這個時代人都還是保守的要命的。
偏偏又沒得穿。
杜妙蘭在丈夫生前也算是過得好的,也不過兩三件衣裳。
屋里這些女子如今披著樹皮草葉總不好見人。
她又和村里人鬧的水深火熱的,只能抓個現(xiàn)成的用用了。
“好。”應(yīng)了一聲,便轉(zhuǎn)身去了。
也沒過多少時候,岳峰便回來了。
其時,女人們剛剛吃了些野菜,喝了些雞湯,身上也安穩(wěn)多了。
聽得大門敲響,便又紛紛往房中跑,哪里還有在嫵榔榆時的自在模樣。
清澄也未言語,自去開了門。
果然還是那魁梧的男人,將兩個袋子往院子里一放。
“也就只有這些了,先將就穿著吧?!?p> “好,那謝謝你了?!鼻宄未蜷_口袋看了一眼。
“如何謝?”低沉的聲音如同陳釀新開的老酒,就這樣在頭頂炸響。
“什么?”清澄一時沒會過意來。
“你不是說要謝謝我么,怎么謝?”他雙目如炬地直直望著有些呆愣的女人。
清澄一時被他瞅的頭皮發(fā)麻。
一個凡夫俗子,哪里來的這樣強(qiáng)的氣勢。
“我已經(jīng)說過謝謝了。”清澄有些尬地撇開了頭。
這樣的動作在俏生生的杜妙蘭做來,那當(dāng)真是別有一番風(fēng)味兒啊。
眼前的男人貪婪的看著她些微泛紅的臉,未置可否。
“我先回去了,要是有什么事,你讓小華去村西頭的大碾邊上喊我?!?p> 戚,誰會有事找你啊。
清澄沒說話,自回屋去了。
岳峰也不在意她的失禮,笑了笑就轉(zhuǎn)身走了,不忘給她關(guān)好那岌岌可危的破草門子。
“哎,妙蘭妹子,這男人是誰啊,我方才從窗戶縫里看了一眼,長得人高馬大,那雙眼睛卻恨不得立刻將你生吞活剝了似的?!笨偸怯袗壅f話
且心大的女人存在的。
其他的女人也開始湊熱鬧。
“一個二愣子,大約是身體長得太高,就缺了腦子這一部分吧,做事情總是不管不顧的。”
妙蘭一面搪塞著,拎過袋子,給她們分發(fā)衣裳。
人多,衣裳又都是挑揀的,總有些不合身。
好在都是女人,互相縫縫補(bǔ)補(bǔ),到了傍晚的時候,看起來也都齊齊整整的了。
連那幾個孩子的衣裳,也拾掇好了。
“各位姐姐妹妹們,今日就暫且歇下吧,等明日起了身,我們便仔細(xì)打算打算?!?p> 清澄說著,卻有些犯愁。
家里統(tǒng)共就一張大床,一張小床,這十幾號人就算站也是站不下的。
正愁得慌,破草門子又“篤篤篤”的被敲響了。
“這誰啊,大晚上的敲寡婦門?”
大家都是女人,這詭異的敲門聲一響,便都嚇得縮了脖子不敢出聲。
“小華,給我燈籠我去看看?!鼻宄巫匀皇遣慌碌?。
爬墻的平素里就沒斷過,打出去就是了。
只是不知道今日這個怎么改走門了,還這么有禮貌的知道敲門。
清澄到了門板,就出聲喊道:“你只管照平素翻墻進(jìn)來,我好利索的打一頓就是了。做什么裝神弄鬼的嚇唬人,不怕遭報應(yīng)么?”
門外一陣沉默,接著是有些沉悶的聲音:“妙蘭,是我。”
“你誰?”聽這聲兒,是有些熟悉。
被夜里的濕氣一浸潤,又有些模模糊糊的虛幻。
“我,岳峰?!边@一聲卻不只是沉悶了,還似乎帶著氣。
這人是來家里來上癮了么?
清澄遲疑著去給他開門,手剛搭上門把兒往后拉,門外聽不見動靜又等不下去的岳峰,便使勁往里一推。
毫無防備的清澄被這慣性往后甩去,眼瞅著就要撞上那堆還沒來得及劈開的柴火。
電光火石間,清澄想:我要是翻身跳開的話,他會不會以為我是妖怪?
索性心一橫,摔就摔吧,就是可惜了杜妙蘭這身細(xì)皮嫩肉了。
踢里哐當(dāng)一通響,清澄摔了個結(jié)結(jié)實(shí)實(shí),燈籠也掉在角落里滅了。
哎,竟然不疼。
待聽到頭頂略微急促的呼吸時,她反應(yīng)過來了。
怪不得不疼,有人英雄救美,甘做人肉墊子了。
她連忙胳膊一撐就要起來。
“別亂動?!?p> 誰知護(hù)著她的頭和攬著她的腰的大手略一收攏,她再次趴了回去回去。
趴回去的同時,聽到一聲低微的呻吟。
杜妙蘭是生過孩子的女人,但是清澄做了三百年的神仙卻未經(jīng)人事。
只當(dāng)是這看著五大三粗的人摔出了好歹,畢竟是為得自己。
“怎么,哪里摔疼了么?”
“嗯?!痹婪迓曇魫瀽灥兀骸疤鬯牢伊??!?p> “那快起來,讓我看看。”
實(shí)在是重傷的話,師傅的仙丹拿一點(diǎn)給他吃。
“你看不得的?!痹婪宓托Α?p> “我為什么看不得?”
不就是受個傷么?怎么一個大老爺們兒還這么保守又封建。
岳峰沒理會她的話,只是輕輕將她扶起來,上下摸索了一遍:“你傷著哪里沒有?”
清澄:“……你這算是耍流氓吧?”
岳峰點(diǎn)了點(diǎn)頭:“算,你要喊人么?”
清澄嘆了口氣:“算了。”
反正摸得也不是我。
“你做什么毛毛躁躁的,哎,我燈籠去哪了?”
清澄起了身,就在一片漆黑中撈摸。
“別找了,左右燈油是灑了,天亮了來撿吧,別再摔倒了?!?p> 清澄心想這話我就不愛聽了。
“你不猛地推門,我能摔倒么?”
“是我不好,別找了,趕明兒我給燈油灌滿?!?p> 此時他也起來了,將地上的一捆什么重新扛起來,往堂屋門前一放。
“估摸著你這里也安排不下,村里湊了些涼席兒,今晚先將就著吧。明日看看還有什么短缺的,再讓村里想想辦法?!?p> 出門的時候,拉了拉破草門子,嗯,該換一個了,這破門子怕是連只耗子都擋不住,太讓人不放心了。
岳峰回了家往燈影里一照,胳膊上還戳著不少木屑,背上也是火燎燎的一片。
他那潑辣媳婦兒,見他一身的傷就開口譏笑:“怎么,翻寡婦墻摔下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