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告白（二）
林晏生的臉也紅了，她緊張的呼吸著，用眼角余光瞅著穆熠的反應(yīng)，見他呆呆的，動也不動一下，好像給人點住了似的。她不禁有點惱怒，一半是因為羞，一半是因為他沒有露出像自己預(yù)料到的那般反應(yīng)，他應(yīng)該很高興很激動才對，他不是喜歡自己嗎？
等心里那股子緊張激動平息下來，穆熠還是一點反應(yīng)都沒有。林晏生深呼吸了一口氣，扭頭看向穆熠，卻見他滿頭滿臉都紅的不可言說，好像那顆腦袋給開水燙過了一遍。
林晏生忍俊不禁，噗嗤一聲笑了出來，拿出帕子給穆熠擦了擦腦門上的汗，問道：“你，你到底——”
穆熠驀的抓住她的手，倒把林晏生嚇了一跳，他盯著林晏生，臉依舊通紅，結(jié)結(jié)巴巴的問道：“我，我不會是在做夢吧？”
林晏生低下頭，臉上露出一抹羞澀，她猶豫了一下，飛快地又在穆熠的臉頰上啄了一口，抽出手扭過了頭去。
穆熠激動的不知道是該笑還是該哭，他抬起手，摸著臉上被林晏生親過的地方，呆呆地看著她的后腦勺，還是不肯相信。
“穆熠?！卑肷?，林晏生突然說道，她背對著他，聲音有些沉悶，“我知道，我知道你對我的感情，我對你也是——”她停頓了一下，再次笑了笑，“我可以答應(yīng)你，但是你也要答應(yīng)我，明天好好考試，不要讓叔叔跟阿姨失望?！?p> “我，我知道?！蹦蚂诩泵?yīng)到，他的腦袋有點反應(yīng)不過來，“可是，答應(yīng)什么？”
林晏生閉上眼睛，哭笑不得，她轉(zhuǎn)過身看著穆熠，嘆了口氣，說道：“那你沒有什么想要對我說的嗎？”
“我——”穆熠的手離開他的臉頰，他想起剛才那甜美的觸覺來，心里生出一股沖動。他從來沒想過要對林晏生告白自己的心意，林晏生對于他來說太美好了，他只想好好地保護她，看著她完美的、幸福的生活，這就足夠了?？墒墙裉?，晏生親了他，是不是就代表著，他們可以有近一步的發(fā)展？穆熠想到這里，心中仿佛是爆米花機爆出了無數(shù)顆甜美的爆米花，他感到緊張，望著林晏生干凈的一對眸子，帶點破釜沉舟的氣勢，快速地說道，“晏生，其實我喜歡你！”
林晏生溫柔的笑了，她認真的看著他，說道：“我不是說，我答應(yīng)你了？”
“答應(yīng)我？”穆熠不解的看著她，好半天才反應(yīng)過來，他更加不可置信了，睜大了一雙漂亮的眼睛。
“但是你也別忘記后面的話，明天好好考試。”林晏生笑著，站了起來。她把手里的帕子塞到穆熠手里，笑道，“擦擦臉上的汗吧，我先上去了?！闭f完便轉(zhuǎn)身朝電梯走去。穆熠手里攥著那條帕子，激動地看著她的背影，等看不見了，他才興奮地一揮手，轉(zhuǎn)身朝來路奔去。
于是，沒過半個小時，只要是認識穆熠的人，都知道他跟林晏生在一塊兒了。
其實不乏不以為意的人，也有終于為穆熠結(jié)束了這段暗戀而慶幸的人，但不管怎么樣，他們真誠的祝福了他，然后適時地提起明天要考試，讓他早點休息。穆熠才不在意這點子掃興呢，他興奮地在床上蹦來跳去，差點把床都給蹦塌了。穆昱愷夫妻聽見動靜，擠在門口疑惑地問他怎么了。穆熠一邊跳著，一邊興奮的說道：“晏生跟我在一起啦！”
穆昱愷一聽就笑了，搖了搖頭，說道：“你小子，又做夢了?！?p> “真的！爸！你別不相信！”穆熠不服氣，大聲叫著。穆昱愷不理，只背對著他揮了揮手，說道：“早點睡覺，明天還要考試呢！”
只有母親還站在門口，欣慰的望著他，點了點頭，說道：“兒子長大啦！但是再高興，你明天還是要考試，別興奮過頭了，等會兒出來喝杯熱牛奶就趕緊睡覺！”
“知道了知道了！”穆熠跳下床，把母親推出門去，關(guān)上門再蹦回到床上。他平躺下來，一會兒望望天花板，一會兒看看林晏生的照片，就算中彩票中了一億也不能比現(xiàn)在更讓他感到高興的了。
幸福過頭的后果就是，他熬夜了。
幾乎一夜沒睡安穩(wěn)的他，第二天是頂著一對熊貓眼起床的。但年輕人就是年輕人，他一點也不覺得累，反而覺得更精神了。隨意吃過了早飯，跟父母打了聲招呼，他背上書包蹦跳著出了門。今天天氣可真好啊，天藍云白，還有涼爽的風(fēng)吹過。路過院子角落父親種的那株梅樹的時候，穆熠調(diào)皮的沖它打了個響指，說了聲早，好像那樹真的能聽得懂他說話似的。他搭了輛車直奔考場，在考場門口遇到了班主任跟一部分班里的學(xué)生，陶綺芮也在里面，一看到他，陶綺芮就急忙朝他走了過來，直至看到他的黑眼圈，她才驚呼一聲，問道：“你昨晚沒睡覺嗎？”
“沒！”穆熠高興地說道，他神秘兮兮的壓低了聲音，“忘記跟你說了，晏生跟我在一塊兒了！所以今天，我肯定能超常發(fā)揮，小老師，你就等著看我表現(xiàn)吧！”
仿佛是頭頂炸響了一顆雷，陶綺芮頓時愣在了原地，她呆呆地看著穆熠，再也顧不上羞澀臉紅了，從他嘴里說出來的話好像往她心上澆了好幾桶冷水，把她整個人給凍住，再也動彈不得。直到穆熠走進了考場，老師沖著她揮手的時候，陶綺芮才反應(yīng)過來。她心亂如麻，仿佛好幾個人拿著刀子在她心上來回割。她失魂落魄的走進考場，找到自己的座位坐了下來，呆呆地望著監(jiān)考老師發(fā)試卷。那試卷上一個個字好像撓著人心的小螞蟻，她怎么也不能定下神來。
好在第一場考的是語文，陶綺芮花了好幾分鐘才平靜了下來。她握著拳頭，閉上眼睛，深呼吸了幾口氣，從口袋里拿出紙巾擦了擦手上的汗，抬頭看見監(jiān)考老師正皺著眉頭懷疑的望著她。她急忙低下頭，拿起筆，再次深呼吸，試圖把注意力集中在試卷上。
“陶綺芮！不管怎么樣，先把試卷好好做了！集中！集中！”她在心底里狂喊著，以往的自制力回到了她的身體里面，雖然心還在難受，但她已經(jīng)能集中注意力做試卷了。
這兩天的考試十分難熬，又過的十分快。念了十幾年的書，終于在交上最后一張試卷的時候終結(jié)了，至于那幾張試卷能不能帶來好的前途，還要看各人考的成績?yōu)槎?。穆熠得意洋洋，覺得自己發(fā)揮的十分好。陶綺芮雖然心情低落，發(fā)揮卻也沉穩(wěn)，她自己估摸著，成績不會太好，但也不會很差。步出考場的時候，她焦急的在人群中尋找著穆熠的身影。這兩天她不僅在積極備考，也想了很多，其實她沒必要為了穆熠跟林晏生在一起而感到痛苦傷心，從喜歡上穆熠的那一刻起，她一直在心底里警告著自己，穆熠不會喜歡她的，也不會跟她在一起的，她的唯一目的只要跟他做朋友，看著他幸福就好了。這樣的結(jié)果始終都會到來的，只不過比她意料的早了點，她又有什么好感到難過的呢？再說了，穆熠喜歡林晏生那么久，他們在一起也順理成章。想到這里的時候，陶綺芮苦澀的笑了笑，穆熠的暗戀成功了，可是自己的暗戀遙遙無期，她甚至連穆熠的聯(lián)系方式都沒有，說不定考試過后，兩個人就直奔東西，再也見不上面了。
可是陶綺芮從來不是那么輕易放棄的人，交上英語答題卡的時候，她心里突然有一個聲音吼叫著，我不能沒有穆熠，我不能沒有穆熠。是啊，她的生活平淡枯燥無奇，因為有了穆熠，才變得有色彩、有所期待，如果沒有穆熠，她又要回到那種灰色的生活里，她不愿意，也不能接受?？荚嚱Y(jié)束，她飛奔出教室，在等待孩子的一堆堆家長中跟同她一塊兒出來的學(xué)生中著急的尋找著，終于，她看到了那個熟悉的背影，那個背影背對著她，正在跟兩個中年人交談，就算沒看到他的臉，陶綺芮也能想象出他的神態(tài)，眉飛色舞、神采奕奕，美好的仿佛異世界的天使。
她顧不得許多，跑到穆熠身后，拍了一下他的肩膀，氣喘吁吁地喊道：“穆熠！”
穆熠驚訝的回頭，看見是她，頓時笑了，他扭頭對著父母簡單的介紹了一下陶綺芮，又回過頭來問她，“考得怎么樣？”
“還行吧?！碧站_芮害羞的看了穆熠的父母一眼，見他們望著自己，臉上露出平和的笑容，尤其是阿姨，穆熠仿佛跟她是同一個模子里出來似的，都有著一雙漂亮的眼睛，皮膚白皙，站在人群中很輕易就能認出。
“別謙虛了，你平時成績就好，這次考試肯定好。”穆熠似乎有些著急，“我跟我爸媽去吃飯了，你也早點回去吧。”
“等下！”陶綺芮急忙喊道，拿出手機來，“你把你的手機號碼告訴我?！?p> 穆熠把手里的面包片塞到嘴里，一把搶過陶綺芮的手機，迅速地按了幾下，再遞還給她，含含糊糊的說道：“微信加上了，以后有事沒事多聯(lián)系，俺老穆先走一步！”他一把攬住父母的肩膀，三人歡笑著肩并著肩朝前走去。陶綺芮低頭看了一眼手機，又看了一眼他們的背影，心里生出了濃濃的艷羨之意。多好啊，他們一家人。她的眼睛一熱，鼻頭一酸，差點落下淚來，但她很快就控制住了自己，轉(zhuǎn)身緩緩地朝家里走去。
她家在一條彎彎拐拐的小巷子里，頭頂是蔓伸出來的晾衣桿，上面掛著各色衣物，在風(fēng)中微微飄蕩著。走過了一條混著泥沙跟塵土的小路，她到了自家小超市的門口，對著里面喊了一聲：“媽！我回來了！”
沒有回應(yīng)。陶綺芮已經(jīng)習(xí)慣了，可能母親是去后面整理貨物了。她慢騰騰地走到超市貨架后面，里面架著兩張床跟一張小桌子，空間十分逼仄，只能勉強容得下三個人，這是她平時跟母親日常起居的地方，是她的家。她把書包從肩膀上卸下來扔到自己的床上，正要坐下來，卻聽見外面?zhèn)鱽砹寺曧憽?p> “遞給我就行了，謝謝?。 ?p> 那是母親的聲音，可是陶綺芮太累了，她朝后躺去，平攤著手腳，享受著肢體伸展所帶來的舒適感。剛躺了一分鐘，她的手機就響了起來，緊接著，母親沖了進來，責(zé)備的看著她，說道：“怎么悄沒聲息的就回來了，也不跟我說一聲?！?p> “我喊了，你不在?！碧站_芮坐了起來，望著那干瘦憔悴的、外表起碼比真實年齡還要老上幾歲的母親。
“你出來?！碧漳甘掌鹆四樕系呢?zé)備，露出一副神秘兮兮的笑容，沖她擺了擺手。陶綺芮不解，跟著母親走了出去，見玻璃柜臺上擺著一個大蛋糕，白色的奶油砌起了一座城堡，城堡的門口還有一對依偎在一起的小人。她驚訝的睜大了眼睛，叫道：“蛋糕！”
陶母在椅子上坐下來，笑瞇瞇的望著女兒，“你不是一直嚷嚷著想吃蛋糕？恰巧你今天考試完，我就給你訂了一個?？?，刀子盤子都在那邊，自己切去。”
陶綺芮看著母親，小小的嘴唇癟了起來，快要哭出來了。自從父親去世后，都是母親拼命工作把她拉扯大的，母親的性子要強，只知道賺錢養(yǎng)活她，從來也不會表露出什么感情，陶綺芮又敏感，她一直都覺得母親是不愛她的，母親只愛錢。但是這一刻當(dāng)她看到蛋糕跟母親臉上期待的笑容時，她的心好像被什么融化了似的，眼淚再也忍不住，順著臉頰流了下來。陶母急忙站起來，手忙腳亂的給她擦掉眼淚，慍怒的說道：“哭什么！給你買了蛋糕你還哭，這蛋糕貴的很，兩百多呢。”
陶綺芮擦掉臉上的淚，笑道：“我這是高興的！”她扭頭看了蛋糕一眼，說道，“買個便宜的就行了，干嘛買這么貴的?！?p> “我要買個便宜的，你不得在心里又嚷嚷，說我媽只愛錢，不愛我?！碧漳感χD(zhuǎn)身朝貨架走去，整理著貨架上的貨物。
“媽！”陶綺芮跺了兩下腳，“你偷看我日記！”
“你是我閨女，我看一下怎么了?！碧漳感χ劢菂s閃爍著一粒晶瑩。
陶綺芮咬了咬嘴唇，卻噗嗤一聲笑了出來，她切下一塊蛋糕，送到母親跟前，看著母親吃下了第一口之后，才跑去給自己切了一塊兒。母女倆個你一口我一口，在夕陽的光線里勾勒出了一副絕美的畫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