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一世安寧

　　“夫妻對拜！”

　　幾滴血色的水珠滴落在地上，她的身子晃了晃，終是沒穩(wěn)??！

　　在興奮中的宇文斐見她遲遲不拜才察覺到她的不對勁，低頭看見的血珠，他心一慌。

　　就在她倒下的瞬間，她樓過她的腰，將她抱在懷里。層層的紅裙擺旋轉(zhuǎn)間，紅色的蓋頭飄落，露出她蒼白卻不失美麗的臉。

　　她對他蒼然一笑，撫上他的臉，一如曾經(jīng)，可他卻不忍心也舍不得呵斥“別鬧”。

　　“阿斐，不要再為我折騰了，我堅持不住了，我累。！”她不想他為了她掀起戰(zhàn)火，因一朵火蓮而覆了一國，她不愿意看到。父兄戰(zhàn)死，她愛的人終是娶了她人，而眼前的人，是歲月無常，還是人辜負了歲月?！胺畔隆倍?，易寫難做，但是錯過了的不如放下。

　　“阿婼，不要，我不要！我什么都沒有了，我只有你了！”只要能救她，他什么都愿意做。如今他大權(quán)在握，當初欺凌過他的人都已經(jīng)被他踩在了腳下，他有能力護她周全，她怎么可以離開他。

　　她的手從他的臉龐緩緩滑落在身側(cè)，他忙將她的手握在手里，可是懷中的人已經(jīng)沒有了氣息。

　　“我后悔了，你說過的若是我沒有娶史凌霜，你會嫁我的！你說過的......”他像個孩子一樣哭著懇求她不要丟下自己。她說過，待她長發(fā)及腰，她就等他踏著鳳凰花的花影來迎娶她。

　　她已長發(fā)及腰，但是紅妝待嫁的人卻不是她。

　　“我已經(jīng)把她還給了南宮翎，一切都回到了原點，她和南宮翎，我和你，我們可以回去的。阿婼——”他抱緊她的身體，溫熱的體溫似乎讓他錯覺她還在，只是睡著了。

　　賓客散盡，整個大堂只留下他與她。風從穿過庭院中穿過，吹入大堂，紅色的綢帶隨風舞動，翹起一角的高堂座后的“喜”字，在風中噼啪作響，除了他的聲音、風的聲音，整個宇文將軍府很安靜，很安靜。庭前的鳳凰花隨風飄落，紛紛揚揚，不過花雨里再也沒有那個習劍的少年和那個坐在秋千前數(shù)手指的女孩。

　　滿堂的紅色讓他想起小時候，他在南宮長公主成婚時湊到她的耳邊說：“長大了，我也這樣娶你入門?！?p>　　她伸出小指，“拉鉤鉤，不許騙人。”

　　他伸出小手指頭去勾她的手指，輕聲說：“你說過的，拉勾勾后就不可以反悔，丫頭啊，你說過的。”淚砸在她身上，可是她再也不會再像過去那樣抱緊他在耳邊安撫說，“我在”。

　　南宮翎一身紅衣闖入將軍府，本想質(zhì)問她為什么不信他，卻不想是眼前這一幕，“婼兒?！?p>　　“不會的。”他搖了搖頭，眼前的人怎么會是她？不不，怎么會是她？他們說好要遠離這王室紛爭，遠離朝堂，去尋一處安靜的角落過普通人的日子。

　　前一夜，他安排好一切，只等與她策馬離城。

　　“凌霜，我將翎王府留與你，不久你便可對外宣布我在外遇險身亡?！?p>　　“你就那么迫不及待要與她逍遙江湖？這一切你都不要了？”

　　“本就沒想要。這天下在誰手里還都是南宮家的天下，若是我再不抓緊她，我害怕就要錯過她了。她是難受到了極點也不會哭泣的人，現(xiàn)在她父兄不在了，定會躲在哪里偷偷傷心?！比羰撬辉徦蛠G掉所有的自尊，纏她，黏她，直到她心軟。兩個受了傷的人，抱團取暖了三年，怎么能散了？

　　今天就在他們拜天地時，五公主提著裙子從外面跑進來，“三哥，嫁給宇文斐的根本不是什么在臨陽的許家堂小姐，而是婼姐姐！”

　　他扯下胸前的紅綢，扔下滿堂賓客與史凌霜，打馬就往宇文府趕。

　　他蹲下身子撫上她的臉，宇文斐一把推開他，“滾！你不配！”

　　“那日，史凌霜和她，你選了史凌霜，我眼睜睜看著耶律其把她投入寒潭并一箭射穿她的左肩，當時我就想殺了你！你可知寒潭的寒毒順著她的傷口入了體內(nèi)，幾回生死，她都挺過來了。為什么她就不能等等?！钡人狈セ貋?，等他帶火蓮回來。

　　“婼兒，我?guī)阕??！彼^去推開宇文斐，見他不放，一掌擊在他的胸口，宇文斐嘔出一口血，卻仍舊死死不肯松手。

　　他紅著眼怒問:“你有什么資格帶她走！”

　　南宮翎沉默了。他還沒告訴她，當初并不知曉懸在寒潭處的另外一個箱子里的人是她。他還沒告訴她，他已經(jīng)做好與她攜手遠離朝堂的準備。她還沒告訴她，他已經(jīng)分清愛與習慣，他習慣了保護凌霜，可當宇文斐讓他拿許婼換史凌霜時，他猶豫了。

　　他和宇文斐是那么像，有叱咤天下的野心，有殺伐果決的狠厲，也有為愛不顧一切的勇氣。不過，都在權(quán)利之爭中都失去了當初的心，偏偏都執(zhí)著當初。

　　剛沖進來的竹影欲揮刀砍向宇文斐，南宮翎用內(nèi)力將他的刀送回鞘。

　　“若不是你！我們兩個人還好好的！為什么要招惹她，讓她一次次陷入危險中？”可他忘記了，最先放開手的人是自己，是他讓她成了整個西云的笑話。

　　他任由宇文斐的拳頭落在身上，趁著宇文斐松開許婼的瞬間，把她抱在懷里，這一刻他不會再放手了。

　　宇文斐當初為了家族的復仇與復興娶了史凌霜，卻在人后冷落和奚落史凌霜，他惱怒母親讓他為仇恨而生，惱怒母親讓他娶了史凌霜，其實他最恨自己，沒能遵守他們之間的約定。

　　成婚當日，她笑著祝他百年好合，那雙盛著淚的眼睛刺痛了他的眼，他從小護在手心的人，竟然因為他傷心難過，最后傷她的人竟然是自己。

　　而南宮翎為了保護史凌霜讓父皇賜婚他與許婼，并以許婼威脅宇文斐。

　　三年，她就像是冷冬的一抹陽光闖入了他的世界。南宮翎那顆久經(jīng)王室紛爭而早已經(jīng)冰冷的心終于有了一絲溫度。

　　一場場算計中，她一次次身陷險境，一次次對他說“我很好”。他明白她是在天地之間自由的風，怎么能被高墻大院的束縛？當他決定放下一切，與她逍遙江湖的時候，她卻……

　　小槐將她的妝盒“碰”扔在宇文斐面前時，盒子落地砸開沒上鎖的蓋子，一些微黃色的粉末散了出來。這時，他才知道她為何毒發(fā)如此之快。里面根本不是什么胭脂水粉，而是冰蘭花碾成的粉末，原來她早就......

　　“斐少爺，你成婚那日，小姐喝醉了，抱著我哭了一夜。她說無論如何她都要放下過去。你不知道她是抱著怎樣的心情將你們的過去割舍的，死透了再讓自己活過來的滋味你可嘗過？”她面無表情地說。

　　他們都只看到了她的瀟灑，從未見過她煎熬時的痛苦。對于她，與其留著一份不可再期待的感情，她寧愿痛苦割舍，于他于己都是最好的。她是許家的女兒，豈可期期艾艾？

　　“翎王爺，沒有一個女人會希望自己愛的人心里還有別人的影子。小姐不說不代表她不在意。你一次次因為史小姐而失約于她，就在你轉(zhuǎn)身后，小姐的眼里的光就黯然了?！?p>　　她往他身上扔下一只手串，“小姐說若見到你，就把它還給你。你的愛，小姐說她愛要不起了。下輩子，她只想簡簡單單地活著。你算計的太多了，她累了。王爺為了史小姐，未能及時帶援兵去北疆，許家軍被北漠敵軍堵在燕州姚山山谷里，全軍覆沒，沒一人生還，小姐一夜失去了所有親人。宇文少爺將小姐從寒潭救回，醒來便要面對父兄戰(zhàn)死的噩耗。”

　　“你們一個個給了她希望，最后又將她推入絕望的深淵。你們的游戲，關(guān)小姐何事？”淚再也沒有辦法忍住，她答應過小姐不哭不說，但是她做不到。

　　屏幕上出現(xiàn)一行字：下一世，許諾你一世安寧。

　　而后出現(xiàn)四個人的獨白：

　　許諾：是歲月辜負了我們，還是我們辜負了歲月。

　　南宮翎：下一世，我只守著你一個人。

　　宇文斐：走散了，我就在原地等你！阿婼，你等我，等鳳凰花開，我踏影娶你。

　　史凌霜：命不由己，再來一世，愿可以自己做一回主

　　彩蛋：

　　畫面又一轉(zhuǎn)，民國的H市街上，霓虹燈閃爍，秋雨蕭瑟，冰冷的雨點打在身穿皮衣的男子身上，他將威士忌的酒瓶子往地上一滾，側(cè)過身子試著起身，沒踉蹌幾步，一個身影出現(xiàn)在他的眼前。

　　“我?guī)慊厝?。?p>　　“小婼，我難受——”孟斐將身子倒在她身上，將頭埋在她的頸窩里，帶著哭腔對她說。

　　“我在?！?p>　　故事結(jié)束了，座下響起一陣掌聲。

　　林洛傾鼻涕糊了一臉，從包里掏出一包紙巾，取出其中一張用力地擤鼻涕。

　　“故事還不錯，老頭兒這故事比上次的強?！惫适逻€沒有完，誰也不知道后來的故事如何？底下一群人在爭論誰是男主，下一世誰會和許婼在一起，是誰許諾了她一世安寧。有人傷感最后的層層誤會還未說清，人卻已經(jīng)不在了。也有人感嘆她與宇文斐情深緣淺。

　　等她下意識去掏紙巾，誰知手里只剩下紙巾的包裝塑料紙，江淮身上摸了個遍沒摸到紙巾，難道之前上廁所掉了嗎？他焦急地轉(zhuǎn)頭去找許晨皓要。

　　一只手從前面伸過來，遞過來一張紙巾，林洛傾抬起臉，尷尬地笑笑，接過，“謝謝！”

　　“我們演戲的人都沒哭成你這樣?！庇诰按蛉さ馈?p>　　“故事很好，演得也很好。不是有一句話，演戲的是瘋子，看戲的是傻子。今天那么人哭成傻子，不多我一個的?！绷致鍍A不知道為什么，總感覺這個故事很熟悉。她也很久沒哭成這樣了。

　　“我秀秀姐說了，最后一場戲你們哭得都停不下來，騙人不打草稿！”林洛傾擤了把鼻涕說。

　　于景原本想逗逗她，誰料人家是個厲害的，于是只能尷尬地摸摸鼻子。

　　誰說看戲人不是戲中人。——《戲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