雄雞一鳴,滿城風(fēng)雨
外面的春雨隨風(fēng)而來,屋里的曉雨睡眼惺忪。
“這雨下的,賣炸糕的大娘也不出攤了,我吃什么??!”
孟曉雨嘟著嘴趴在桌子上似睡而非。
“你就知道吃,來來來,嘗嘗我烙的餅如何”江楓端過來一碟薄餅外加一碗清粥。
“你做的飯好吃是好吃,但是比那炸糕還差一點點。”曉雨雖然這么說,可手卻沒有停下來。
門頭上的牌匾換成了紫檀木的,“尋遺”兩個字重新描上了金色,是沈莊主幾天前派人送過來給掛上的,字是托城里的書法名家顏一鳴寫的,兩個大字蒼勁有力,乃名家風(fēng)范。
“你呀,就是嘴硬心軟?!?p> 江楓蹲下來將一碗水和昨晚剩的菜湯攪和著米飯推給了黑貓小玉。
這貓也奇怪,兩人走了十多天,回來的時候依然在院子里趴著曬太陽,真把這里當(dāng)家了,也不知道靠吃什么活了下來。
“這牌匾也換了新的,依然沒有人來,咱們的買賣要關(guān)張啰?!?p> 孟曉雨瞅著那貓就渾身的不自在,嘴里的話也凈是些不吉利的。
“你要再這么說,我讓你去街上站著淋雨了啊,前兩天我收到了南宮谷主的請?zhí)?,邀咱們?nèi)デ屣L(fēng)谷呢?!苯瓧髯^來拿起了一張餅。
“清風(fēng)谷么,好啊,反正回來這幾天都無事可做,待在屋里也是憋悶,咱們什時候動身?”孟曉雨聽見要出遠(yuǎn)門,高興不已,剛才的睡意全無。
“怎么,你這一聽要出遠(yuǎn)門,也不困不餓了,來精神了吧?!苯瓧靼阉掷镞€剩一半的烙餅一把搶了過來。
“唉,唉,干嘛啊,我還沒吃完呢”
“去,趕快把地掃了”
.......
萬瀾江北,春色依然
南靖國邊疆最北處,一座城池在這里拔地而起,城門上有重兵把守,而入門的城墻上赫然刻著兩個大字:
“天夜”
只見一隊人馬從正門入城,共有六個身穿黑色虎紋外衣的凈衣教神使,前四后二都騎著棕毛烈馬,中間夾著一輛馬車。城門守衛(wèi)伸手?jǐn)r住,向馬車跑去,到了跟前問道:“可是秦國師到訪么?”
從馬車探出來一個人頭,遞給那衛(wèi)兵一張拜帖說道:“我們教主特來拜見夜王,還請勞煩通報?!?p> 此人正是阿翔。
“請國師入城,小的速去稟報!”那守衛(wèi)一路向城里跑去。
秦若灼一隊人馬向這城內(nèi)最奢華的所在,夜王戚人敵的居所—“天籟宮”緩慢前行。
“阿翔,聽說過天夜城吧,來過么?”秦國師雙眼微閉問道。
“回教主,小的是雁州的市井小民,孤陋寡聞,只聽別人說過名字,對其他一無所知。”阿翔小聲說道,在秦若灼面前畢恭畢敬,誠惶誠恐。
“你向外看看。”
這阿翔聽到秦若灼如此說便起身掀開車簾向外探出頭去。
只見這條大街兩邊每隔三五丈就有衛(wèi)兵把守,臨街都是賣珠寶玉器、古玩字畫的,賣綾羅綢緞的,賣牛馬牲畜、飛禽走獸的,賣鄉(xiāng)土特產(chǎn)的、還有賣刀劍兵器等等,五花八門熱鬧非凡。
街上的行人除了南靖本地人,還有來自北方境外巨野大漠中的王國薩達(dá)的商人,清北盟游牧民族的,還有各色奇裝異服的人。
他再向前望去,這條大街的盡頭是一座白磚青瓦的高大宮殿,由于距離較遠(yuǎn),甚多細(xì)節(jié)難以看清。
“教主,這....這天夜城怎么什么人都有,好多都不像是我國人,還有這街邊都是做買賣的,比我雁州不知繁華了多少倍?!?p> 阿翔一副驚訝的表情。
“這只是天夜城的一小部分,等你真正了解以后就知道它為何如此繁華了,豈是小小雁州所能比擬的?!?p> 秦若灼睜開了眼睛,也順著掀開的門簾向外看了一眼。“過一會兒到了天籟宮,可不要亂走,犯了忌諱,我也救不了你?!?p> 阿翔退了回來,小心翼翼的坐在旁邊,心里想著擁有這座城的人該是怎樣的人物。
走了一會兒,馬車慢慢停了下來,料想應(yīng)該是到了大殿門口,忽聽車外有人喊道:“不知國師大駕光臨,有失遠(yuǎn)迎,天夜奔雷堂岳凡在此恭候!”
秦若灼就要起身下車,只見阿翔不等他人過來搶先一步出來掀開車簾,然后跳下車來伏在地上拱起后背,見秦一腳踏在他背上然后下地走了過去。
阿翔感到這一腳壓得差點趴在地上,但他咬著牙用全力撐著不敢有失,此刻心里想著這也許就是飛黃騰達(dá)開始。
通往成功的道路有許多條,而拋棄尊嚴(yán)可能是一條“捷徑”。
“岳堂主親自來迎,讓秦某受寵若驚啊?!?p> 秦教主和顏悅色抱拳行禮,一改之前的冷漠形象,此時的他讓阿翔覺得和之前判若兩人。
“國師哪里的話,主上有事外出明日便回,還請國師到偏殿稍作休息,我叫下人備好酒菜,這一路舟車勞頓,特為您接風(fēng)洗塵?!?p> “岳堂主客氣了,還請帶路?!?p> 說著一行人向偏殿走去,這阿翔環(huán)看一眼四周,他們下車的地方立著一座漢白玉牌樓,上面寫著“萬籟俱寂”四個金字。
后面是三丈寬的白玉石階,共有一百零八階,直通大殿。石階旁雕刻著各種奇珍神獸,威嚴(yán)肅穆。大殿上刻著”天籟”兩個字,剛勁渾厚,正是南靖國上一位皇帝也就是當(dāng)今皇上李宥的父親—烈帝李策所寫,不過這烈帝已于十五年前駕崩。
主殿旁各有兩座偏殿,再往后面看只是露出各種數(shù)不清的房檐,目力難及。
.......
青陽城,尋遺鋪內(nèi)
“咱們什時候出發(fā)啊”孟曉雨手支在桌子上托著下巴看著街邊。
“我還沒想好,剛才算了算,去清風(fēng)谷正常騎馬要兩日才到,中間經(jīng)過溧州,第一日可以在那留宿一晚,第二日下午應(yīng)該就能到了,”江楓說道。
“那到了溧州我可以逛一逛咯?!泵蠒杂暌荒槈男Α?p> “你呀你,真是.....”江楓還沒說完,只見門口出現(xiàn)了一個女子打著傘,正是沈音兒。
“音兒姐姐!”
曉雨看見了她馬上跳起來跑過去拉著她的手,“你是不是來找我出去玩的,這幾天好無聊,都沒生意,江大哥又不讓我出去,悶死了?!?p> “曉雨!就知道玩,沈小姐人家來可能有正事,你別搗亂?!?p> 江楓瞪了她一眼,轉(zhuǎn)而向沈音兒笑著說:“沈小姐快進(jìn)來坐,我們這里破舊不堪,多擔(dān)待?!?p> “見過江公子、曉雨妹妹。”沈音兒說完被曉雨拉著手走過來坐下,門口還站著兩個下人。
“不知小姐來此有何事?”江楓問道。
“我昨日聽爺爺說明日要啟程清風(fēng)谷,想邀請二位一同前往,我在家中正好也有些憋悶,就主動和他提出過來邀請你們,自打回了這青陽城一直沒有出來,借此機(jī)會散散心。”沈音兒看著孟曉雨緩緩說道。
“明日?!如此甚好,我剛才還和江大哥商量此事呢,這樣人多也熱鬧,你說是不是?”
孟曉雨朝著江楓問道,同時喜上眉梢立馬答應(yīng)了下來,此時沈音兒也看向江楓。
“什么?哦對,我們近日正好也收到清風(fēng)谷的來信,一同去是最好,只是怕沈小姐嫌棄會我們?!苯瓧鲹狭藫项^。
“江公子此話何意,是不是對我有什么誤會,小女子怎么會嫌棄你們呢,和你們在一起我開心還來不及.....”
沈音兒話語有些急促,說到后面垂眼低眉,越說聲音越小,她不善于表達(dá),更不輕易表達(dá)內(nèi)心的感受。
“哈哈,好姐姐,江大哥不是那個意思,他想到和你一同前往,不知有多高興呢,對不對?”她向江楓眨了眨眼。
“對....對,很開心能和沈莊主還有小姐一起去,路上還能有個照應(yīng),我江楓雖然武功不高,但也會盡力保護(hù)你...你們的?!?p> 他說話的時候發(fā)現(xiàn)沈音兒一直看著他,突然感覺有些害羞,自然結(jié)巴了一下。
曉雨見他這個緊張的樣子,捂著嘴笑,又對著沈音兒說道:“姐姐,我這大哥平時罵我的時候嘴利索著呢,不知道為什么你一出現(xiàn),他那舌頭就不好使了,哈哈哈?!?p> 沈音兒聽孟曉雨這么說,當(dāng)下也低頭是想笑不敢笑,她突然對江楓說道:“江大哥,你以后別總是沈小姐、沈小姐的叫我了,曉雨與我都以姐妹相稱,你再這么叫那就見外了,以后叫我音兒就好,我就叫你江大哥好不好?!?p> “啊,好,沈小,啊不,音兒妹妹?!边@話一出口,江楓頓時覺得心跳加速,臉像個紅燈籠。
“哈哈哈哈,姐姐你看他,跟個西紅柿一樣,咱們出去買些東西,出門的時候帶上怎么樣。”孟曉雨拉著她的手笑著說道。
“好,正好想去逛逛,可你出去是不是要問下江大哥呢?”
“放心吧,他不會阻止我的,”孟曉雨轉(zhuǎn)頭問江楓:“音兒姐姐要帶我出去買東西,掌柜的您允許我去么?”
“早去早回!”
沈孟二人攜手撐傘而去,后邊兩個下人緊緊跟著。
江楓看著他們走遠(yuǎn),自己小聲嘀咕著:
“音兒,音兒妹妹”
師父說過對一個女人動心很容易,難的是動真心。
.......
天夜城,天籟宮內(nèi)
一桌珍饈,五位男子落座,主座上是秦若灼,左邊依次坐著奔雷堂主岳凡,逸風(fēng)堂主俞清顏,右邊是靜雨堂主邱如幻,最下方坐著阿翔。
這阿翔本來是站在一旁,秦若灼命令他也坐下陪酒,當(dāng)真是受寵若驚。
“岳堂主,怎么不見仙兒啊?”秦若灼問道。
“哦,回國師,郡主剛剛履新秋水堂,便和主上一同出去了,今日我們?nèi)齻€陪您,有些倉促,招待不周還望您海涵。”
“你看,我又不是第一次來天夜,各位何必如此隆重,郡主上任之前這秋水堂一直空著,這次終于有主了?!鼻厝糇瓶蜌獾?,“來來來,咱們舉一杯,秦某謝過幾位堂主,也遙祝郡主?!?p> 幾人碰杯,彼此都客套一番。
“看這阿翔兄弟如此年輕,不知現(xiàn)任貴教何職?。俊痹婪沧钕劝l(fā)話,他此前從沒見過這個面孔,看秦若灼如此重視此人,心下有意結(jié)識。
“回岳堂主,小的命賤身微,全名叫陳天翔,只是教主的家奴而已?!卑⑾韫Ь吹馈?p> 他看這桌上雖然三個人都是堂主,可這岳凡坐在秦若灼的左手旁,從剛來時候到現(xiàn)在一直招呼安排,料想這奔雷堂比其他堂都要高一等。
“我準(zhǔn)備安排他做這西方教部的香主,只是還沒有任命而已?!鼻槿糇仆蝗蝗绱苏f道,令阿翔為知一驚。
眾人聽秦如此說道,也都有些詫異,但還是舉杯恭賀阿翔就任香主,畢竟教主下面是壇主,在下面就是香主了,一個教部少則幾百人,多則上千人,這香主在教部中那就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啊。
阿翔萬萬沒想到這秦若灼如此器重自己,不,這已經(jīng)不是器重了,這簡直就是天上掉餡餅,生生砸在了他的頭上。
秦若灼,南靖的國師、凈衣教的教主、戚人敵的密友,這種決定當(dāng)然不會是頭腦一熱。
“敢問國師,我記得這西方教部是有香主的吧,怎么難道出什么事了么?!庇崆孱伈唤獾膯柕?。
“這就是我今日來找夜王的原因,西教部的端木錦還有香主顧惜君被殺了……”
聽秦說完后,在場的三個堂主都露出驚訝的表情,畢竟凈衣教現(xiàn)在如日中天,有誰敢這么不開眼與其作對,甚至殺的還是一個教部的頭兩號人物。
“國師可知道兇手是誰么!”岳凡問道。
“兇手自稱是天夜城的人,是夜王的親衛(wèi)組織‘魘’的人,還說是夜王和教主授意他這么干的!”阿翔補(bǔ)充道。
“他娘的!豈有此理,敢冒充我們凈衣教!還敢說是夜王的人,不想活了吧!”邱如幻聽完拍了一下桌子站起身來罵道。
“邱堂主息怒,”秦若灼扶著他的胳膊讓他坐了下來,“秦某也知道這兇手不可能是夜王的人,但他拿出了一個東西,讓我甚是奇怪?”
“哦?不知國師說的東西可與我們天夜城有關(guān)?”岳凡如此問道。
“不錯,他拿出來一塊烏晶玉佩,正面寫著小字,背后寫著一個夜字?!边@秦若灼剛形容完這物件,就聽俞清顏面色一沉突然說道:“什么!國師說的可是真的!”
“俞堂主,我們教主說的千真萬確,這事情我知道,端木壇主被殺當(dāng)晚我正好也在?!?p> “這…這是慕永夜的東西,不可能!不可能!他已經(jīng)死了啊!”俞清顏忙喝了一口酒。
“慕永夜!”眾人聽此名字也都大吃一驚!秦若灼對俞清顏說道:“俞堂主,你可確定!”
“我當(dāng)然確定,這是夜…慕永夜和他夫人冷漪歆的信物,兩人各有一塊烏晶玉佩,上面寫的詩是他夫人作的,他們的女兒慕城雪出生后專門找人做的玉佩,兩人各有一塊,沒錯,我跟了他那么多年可以肯定,而且夜王也是知道的?!?p> 俞清顏說的時候語速很快,仿佛又想起了很多往事。
“不,他已經(jīng)死了!他已經(jīng)死了十多年了,這不可能。”俞清顏的額頭多了幾滴汗珠。
“俞堂主說的是,這個兇手也就是二十多歲,不可能是慕永夜?!鼻厝糇茖λf道。
“但為什么他對夜王的事情如此清楚,還會有這個玉佩呢。”岳凡若有所思,“他到底是誰呢?!?p> “他一定和慕永夜有關(guān)系,必須要找到這個人,能殺死端木錦的人必然不簡單,恐怕武功也不在幾位堂主之下?!鼻厝糇贫似鹁票蚋魑痪淳?。
“對了,當(dāng)晚殺死壇主的時候,還有一撥人把我們本來用來血祭的女子都救了出去,這人不簡單,還有很多同伙,而且這些人的武功和劍術(shù)都很厲害,”阿翔補(bǔ)充道。
他把當(dāng)晚在外面幫清風(fēng)谷的人運石頭擺草堆的時候,他們說的一些師兄師弟的話,還有戴旭日他們所運用的劍招都描述了一遍。
眾人聽后沉默不語,思考良久,突然俞清顏說道:“國師,聽陳香主剛才所說,倒是讓我想起了一個人,但還是不能確定?!?p> “誰,請說”
“慕永夜還是天夜城主的時候,總是和一個人切磋武功,他就是南宮一雄!”
眾人聽到這個名字都不由得緊張了起來,南宮谷主可是這當(dāng)今武林的泰斗。
“他們切磋的時候,我和人敵有幾次就會在一旁觀看,剛才你又說到劍招和那一幫人,我有個大膽的猜測,會不會是清風(fēng)谷?”
俞清顏心里也不想這個答案是真的。
“他清風(fēng)谷行他的俠,仗他的義,我們天夜城凈衣教干什么事與他何干,這個老不死的,真是不想活了?!鼻袢缁幂^他們幾個年輕一些,說話也比較沖動。
“如幻,別這么激動,清顏也只是猜測,到底是不是清風(fēng)谷還不一定呢,此事須從長計議,您說呢國師?!?p> 岳凡安撫了一下邱如幻轉(zhuǎn)頭又對秦若灼說道。
“岳堂主說的極是,咱們還是等到明日夜王回來再做打算吧,來來來喝酒,阿翔,給幾位堂主倒?jié)M。”
阿翔忙起身倒酒,他此刻心里想的與清風(fēng)谷到?jīng)]什么關(guān)系,而是這香主的位子已經(jīng)坐穩(wěn)了,他還要干一件大事,就是找到孟曉雨。
因為顧惜君在與他來秦府的路上曾經(jīng)描述過江楓的樣子,這與孟曉雨帶來的人極為相似,還有林瑞陽假扮的姑娘,他一點也沒忘,他一定要找到他們,連同妓女月兒的賬一起算。
抓到他們,立了這大功,最終這壇主之位就自然會落到他的頭上。
他現(xiàn)在還不能說,不能聲張,這樣的功勞不能與他人共享,再者孟曉雨是他帶來的,換而言之這兇手也是他帶進(jìn)來的,人多嘴雜,引狼入室這樣的罪名他可不想擔(dān)。
“各位喝酒,阿翔再敬各位一杯…”他微笑著。
人只要嘗到一點權(quán)力的滋味,他就會想要更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