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夜探總管府
二人回到大營。將士們打了大勝仗,想周語琴勇冠三軍,樊主帥道法神奇,都歡呼雷動。樊梨花料定突厥經此一役必元氣大傷,時節(jié)也已近深秋,便留下小股部隊守營,與周語琴領大軍回到涼州。薛丁山熱情相迎,向朝廷報捷不題。
這一日,周語琴正坐在屋內無聊,親兵來報有兩個和尚求見,走出一看,竟是少林僧人圓行、圓空,后面還跟著劉黑豹。
圓行跑上前來倒頭就拜,周語琴趕緊伸手扶住,感覺他體內真氣比上次交手時雄厚了許多。她笑道:“大師這是干什么?我聽說出家人只拜佛,我離成佛還遠得很呢!”
圓空大笑道:“女施主不是佛,卻勝似佛,幫我寺找回了失傳百年的武功秘籍,全寺上下都感激涕零?!?p> 周語琴緩緩搖頭,說:“此事還另有隱情,待會再告訴兩位大師?!彼龑⒑诒Φ溃骸皠⑿值芤幌虬埠??秘籍的事還有你一份功勞呢?!?p> 劉黑豹見了她十分欣喜,結結巴巴地說:“俺……俺好著呢。只要……只要周姑娘你一切都好就行,嘿嘿。”
四人進屋敘話,周語琴叫手下立刻擺素宴款待。席間她問起三人為何來此,圓行說方丈聽說周語琴領兵增援西涼,所以派他們來軍中效力,以報大恩。周語琴告訴他們一場大戰(zhàn)剛剛打完,三人都扼腕嘆息。周語琴又把秘籍的來源說了一遍,達摩所刻只是前半段,后半段是自己從“天書”上所學。圓行更是感激。
周語琴見圓空表情落寞,知道他的心思,說:“大師,有一件事你要早做決斷?!?p> 圓空問何事,周語琴告訴他武與法不可同時練習,兩者有沖突。圓空大驚,問她怎么知道的。周語琴道:“緣由我也說不清楚,但千真萬確?!眻A空只覺得腦子一片空白,知道周語琴沒根據不會亂講,可又希望她是錯的。他幾十年來法武雙修,自鳴得意,難道竟是一條歪路?
周語琴還是有些擔心,又問圓行練習秘籍的情況。少林寺不愧是武學泰斗,雖然還無人能打通任督二脈,但有幾個高僧已經很接近了。更加神奇的是,僧人們苦心鉆研后找到了一個辦法,可以將二脈頂端的分叉略微下移,這樣一來,即使沒打通二脈,也能練習秘籍上的心法,只是導入分叉的真氣不全??杉幢闳绱?,內力也比原先要提高不少。這就好比一顆大樹,就算主干里的養(yǎng)分沒有全部進入分枝,但只要大部分進去了,分枝也能長得不錯。
周語琴萬萬沒想到還有這種操作,十分好奇,問起具體的練法。雖然她自己已經不需要了,聽了長長見識也是好的。圓行在她面前自然不會藏私,詳細地解釋了一番。周語琴武功比所有少林僧人都高,對二品武功的浸淫也比他們更深、更久,一聽當即就明白了。她連連點頭,對少林寺由衷欽佩。
四人又談了一些武林軼事,散席后周語琴說已經為他們準備好了房間,可以住在這里,沒想到二僧卻說準備到城里的玉泉寺掛單。周語琴以為自己招待不周,圓行趕緊解釋:“我們畢竟是僧人,武功再高也是末技,修習佛法才是根本。少林寺乃禪宗之祖,論佛法精深并不輸他人,但唯獨對涼州玉泉寺海音法師十分景仰。所以方丈師兄特意叮囑,到了這里后一來助女施主一臂之力,二來務必拜訪這位法師,聆聽妙音。我們住在同城,女施主若有差遣,自當效力?!?p> 周語琴這才明白,只好拱手道別。劉黑豹有些戀戀不舍,還是跟著二僧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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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過了十幾天,北方冷得早,已有雪花飄落。周語琴除了每天去突騎營里逛一圈外,其余時間都無所事事。薛樊夫婦不知為何,從不給她分配軍務。少林二僧再也沒來拜訪她,倒是劉黑豹時不時地送東西過來,都是他打來的野味。周語琴知道他也十分好武,只是武功不高,便仔細思索圓行講的法子,把任督二脈上的分叉大幅度降低,然后傳給他。劉黑豹練習之后,雖然能夠進入分叉的真氣量很少,但武功也比原先提高很多,對周語琴更是敬若神明。
這一日,周語琴又和劉黑豹討論武學,見他有些心神不寧,隨口說了幾句,沒想到他支支吾吾起來。周語琴心中起疑,言辭變得激烈。劉黑豹哪經得住她逼問,立刻招供。少林二僧住到玉泉寺后,當即求見海音法師,可沒想到海音不在寺里。二僧一開始以為他出去辦事,但等了半個月也不見回來,問寺里的僧人,都支支吾吾不肯講。二僧起疑,暗中調查,發(fā)現(xiàn)海音居然被薛丁山軟禁在府中后院。二僧只好到隴右道行軍大總管府去詢問,薛丁山卻不予理睬,把他倆給趕了出來。二僧一時猶豫不決,想偷偷摸進去,可又知道薛樊夫婦是周語琴的頂頭上司,怕給她惹麻煩。今早,二僧又爭吵不休,圓行自恃武功高強,準備當晚就去總管府探視。圓空不同意,說應該讓周語琴來想辦法,可又攔不住他。
周語琴聽了后又疑又惱,暗想什么樣的佛法,讓這兩個和尚心急火燎的。圓行夜探總管府,萬一被發(fā)現(xiàn),自己可就左右為難了,這和尚真是個糊涂蛋。她見天色已晚,當即嚴令劉黑豹呆在屋內,不許亂跑,然后往總管府趕去。到了府外,她一時間不知道該怎么辦。如果把這事告訴薛丁山,萬一圓行不來,豈不尷尬?可圓行真要來了,難道上去把他抓?。咳缃裰嫞挥性诟獾却?,圓行來后把他截住。
她來到府后,見這里也有衛(wèi)兵把守,于是走到街對面的一間民宅,摸上屋頂,趴著向前察看。又過了許久,天色已經全黑,她忽然看見一名衛(wèi)兵趁著別人不注意,翻墻而入,動作極快。她大吃一驚,原來圓行早有準備,已經假扮衛(wèi)兵多時了。周語琴大惱,想丟下他,索性不管這事,可又有些不忍,只好偷偷下屋,盡量靠前。本以為圓行辦事還要花點時間,沒想到才一會,就聽府內有人喊叫,緊接著一個蒙面人竄了出來。周語琴一時不明所以,見此人速度極快,衛(wèi)兵不可能追上,只好現(xiàn)身,一掌拍了過去,蒙面人回頭擋了一掌。二人一交手,周語琴立刻察覺到此人就是圓行無疑,一猶豫,見他一溜煙跑得沒影了。衛(wèi)兵們趕來,周語琴只好大喊著佯裝追擊。
她回到府邸后七竅生煙,沒地方出氣,把劉黑豹痛罵一頓。第二天早上總管府來人,要她前去。周語琴無奈,只得硬著頭皮來見薛丁山。樊梨花也在,見她臉色難看,知道她的性子,笑著說:“周將軍手下高人可真多啊,居然能從我的混天棋盤下逃走。”
周語琴這才明白,樊梨花早有準備,在軟禁之地設下了道陣,圓行一來立刻就被發(fā)現(xiàn),但他武功也大體上進入了二品,所以能抵抗法術逃走。她連忙解釋:“這人是個少林和尚,與我打過交道,算是朋友,但真不是我手下,我知道他要窺探就趕緊來阻止了?!?p> 薛丁山說:“之前有兩個少林僧人來找過我,看來就是他了,少林寺果然名不虛傳。”
周語琴連連道歉,薛樊夫婦并不在意,說這事到此為止。周語琴問道:“他們?yōu)楹R舴◣煻鴣?,不知這和尚犯了何罪?”
薛丁山說:“此事甚怪!”當即詳細說了一遍。海音原是涼州的一位高僧,不光在本地信眾極多,在整個西北商道上都名頭響亮,而他本人也確實佛法精深,德高望重。后來玄奘法師從西天取經回來,路過西涼,曾傳授過海音三藏真經。如此一來海音更是如日中天,方圓千里都奉他為活佛。
樊梨花嘆道:“可萬萬沒想到如此高僧居然瘋狂斂財,搜刮民脂民膏?!?p> 周語琴皺了皺眉,問道:“竟有這事?”樊梨花見她并不是特別驚訝,心中驚訝。周語琴和天神、仙人都打過交道,他們的品德也不過如此,對凡間僧道又何必奢求。
樊梨花繼續(xù)解釋。海音大肆高價出售“贖罪木魚”、“避妖菩薩像”、“平安法螺”等等,巧立名目。更加惡劣的是,他還號召民眾多到廟里燒香,說神像經他開光,法力無邊,可抵御突厥人,引得一幫愚夫愚婦趨之若鶩,只燒香不納稅,說反正菩薩會保佑,唐軍白吃糧沒用。
周語琴連連搖頭。她熟讀史書,知道歷朝歷代以來,朝廷對佛道的態(tài)度雖有起伏,有的還極為推崇,但治理的根本卻既非佛亦非道,而是儒。海音高價賣法器也就罷了,引得民眾抗稅朝廷無論如何沒法忍。
薛丁山說:“我警告他無數(shù)次,他老是說改,卻總是再犯,實在忍無可忍,想他畢竟是高僧,就不治他罪,只是軟禁起來?!?p> 樊梨花說:“可有一事甚怪。這海音之前法相莊嚴,從沒干過這種勾當,只是一年前起才開始斂財。一個人何以變化如此之快,實在想不通。”
周語琴也想不通,總算知道了事情原委,再次道歉后離去。她回到府邸,見圓行、圓空已在等候,沒好氣地說:“大師好掌力??!”
圓行一躬到地,深深懺悔,圓空也連說抱歉。周語琴無奈,只得作罷,可又覺得應該約束他們一下,于是把薛樊夫婦的話轉述了一遍。二僧大駭,搖頭不信。周語琴說:“反正他們是這么說的,海音有沒有斂財你們一查便知。你們如果想見他,必須正大光明,斷不可再偷偷摸摸了?!?p> 二僧連忙答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