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
圣旨這種事情完全可以隨意派個太監(jiān)去的。秦崇歌葫蘆里到底賣的什么藥？
蘇家老太太昨日前來的事情，皇帝怕是早已經(jīng)聽到風(fēng)聲了吧。
這段日子以來蘇家和皇帝的關(guān)系頗為緊張。秦崇歌的做法是在討好蘇家嗎？
蘇鳳藻感覺到有一種劍拔弩張的氣氛里面，她這么想著，手上的圣旨也有些沉甸甸的。
“臣妾告退了。”蘇鳳藻將圣旨放好，盤算著這件事情的利害，臉上波瀾不驚。
“去吧?！鼻爻绺桦p手交叉放在桌子上，看著蘇鳳藻面無表情的樣子，莫名的，將她剛才見到白無常時的欣喜重疊在一起。
這樣嚴(yán)肅沉默的表情，大抵是她的偽裝吧。
這個女人，在他面前時時刻刻都是偽裝的。秦崇歌在心里冷笑一聲。
蘇鳳藻謝了恩，在田公公的帶領(lǐng)下走出慶陽宮，風(fēng)荷正等得著急，見她從慶陽宮出來，忙湊上前攙扶著。
“娘娘可是受傷了？皇上有沒有為難您？皇上有沒有發(fā)火？”離開慶陽宮，風(fēng)荷迫不及待地問道。
“是咱們自己嚇唬自己了?；噬细緵]提那茬子事?！碧K鳳藻拍了拍風(fēng)荷的手，“別替我擔(dān)心，兵來將擋水來土掩，今日這事算是過去了。”
“那就好?！憋L(fēng)荷拍著胸脯，“謝天謝地。”
陽光正好，透過朱紅色的窗欞映進(jìn)慶陽宮的時候，在秦崇歌的臉上遮下一片陰影。
“流川，錦衣?！鼻爻绺枰婚_口，兩個黑色的影子出現(xiàn)在他面前，齊齊地跪下。
“你們跟隨著皇后娘娘，寸步不離?！彼f完，那兩個黑色的影子倏然消失，像是從來沒有出現(xiàn)過。
秦崇歌捏著眉頭，“蘇正中那老狐貍到底想做什么？竟然會主動削減勢力。他這是在向朕示好嗎？”
“我們暗中選拔的官員可否提拔上來？將內(nèi)閣重臣換成我們的人，這是我們扳倒蘇正中的最佳機會。”
“皇兄，萬萬不可?！币粋€穿著黑色長袍，臉色蒼白的少年從屏風(fēng)后面出現(xiàn)，他單手劃著輪椅，一邊咳嗽一邊說道，“我聽了傳聞便急急忙忙過來，內(nèi)閣之中許多重臣要求歸隱，這大抵是蘇正中的詭計。”
“長歌，你的身子可好些了？”秦崇歌見到輪椅上的少年眼睛一亮，嘴角浮起一抹真誠的笑意，“這幾日天氣不好，你的癆病一定要多加注意?！?p> “無礙?！鼻亻L歌輕輕一笑，蒼白的臉上傾國傾城，他用手帕捂住嘴，猛烈咳嗽了兩聲，“若是此時便將我們秘密選拔的人提拔上去，這些人就成了靶子，蘇正中必定會將這些人全部除去?！?p> 秦崇歌點點頭，臉色漆黑。
秦長歌的顧慮不無道理，憑著蘇正中暗中掌握的勢力，的確有可能將他這些年來辛辛苦苦培育的官員全部除掉。
“長歌，依你之見，朕該如何是好？”秦崇歌蹙著眉，“蘇正中那老狐貍可不是什么善茬?！?p> “皇兄不是已經(jīng)有對策了么？”秦長歌咳嗽了兩聲，臉色越加蒼白了幾分，“內(nèi)閣那些重臣倚老賣老，皇兄再多給他們幾分薄面便是。若這些人決心退隱，也倒是個機會。畢竟樹倒獼猴散，那些人若是真倒了，蘇家的勢力會削弱一大部分。”
秦崇歌點點頭，拿筆在紙上寫下幾個大字。
“北麟國太子還是沒有消息嗎？”
“沒有。”秦長歌微微嘆了口氣，“這倒真是一件麻煩事。北麟國太子雖然不受重視，但作為人質(zhì)來到上秦國，我們理應(yīng)保護好他，不然好不容易締結(jié)起來的盟約就會毀于一旦。如果被北麟國知道了這個消息，很可能以此為借口聯(lián)合其他三個國家進(jìn)攻上秦國?！?p> “如果真是這樣，內(nèi)憂外患，后果不堪設(shè)想?！鼻亻L歌緊皺著眉頭，“當(dāng)務(wù)之急，我們必須要找到北麟國太子?！?p> “那北麟國太子能夠憑空消失，怕是遭遇了什么不測吧？不然憑他傻傻的樣子，是絕對不可能離開皇宮的?！鼻爻绺枘樕行┖冢罢f起來，前幾日皇宮進(jìn)了刺客，那刺客雖然捉到了，但面容已經(jīng)被毀了十成，身子也溶解了一大部分，根本無法分辨出模樣來。長歌?！彼D(zhuǎn)過頭看向秦長歌，“北麟國太子這件事，是不是蘇正中做下的？”
“不能否定?！鼻亻L歌淡淡地開口，“也不能肯定?！彼局碱^，“那北麟國太子是個傻子，劫持或者殺死他，蘇正中并不能得到多少利益?！?p> 他說完這句話，兩個人陷入了久久的沉默之中。
暗潮涌動，一切盡在不言中。
清風(fēng)徐徐，滿室花香。
蘇鳳藻走進(jìn)清心殿的時候，宇文墨川正翹著二郎腿坐在藤椅上，莫名其妙地打著噴嚏。
“有人在想你？”蘇鳳藻調(diào)侃著，將那沉重的孔雀大氅脫掉，“每次一大早就不見人影，到底去干什么見不得人的勾當(dāng)了？”
“別說得這么難聽。”宇文墨川揉了揉鼻子，“我只是例行偵查而已?！?p> “切?！碧K鳳藻不屑地哼了一聲，坐在梳妝臺前將墜馬髻拆掉，長長的頭發(fā)垂下來，如同瀑布一般，“等會跟著我去蘇府?！?p> “蘇府？”宇文墨川眼睛一亮，“是要出宮嗎？”
“算了，還是風(fēng)荷陪我去吧?！碧K鳳藻嘆了一口氣，“要死你自己去死，可別拉上我?！?p> “別這么無情?！庇钗哪ㄗ叩教K鳳藻身后，拿起梳子，輕輕地為她梳頭，“放心，我絕對不會逃走的，畢竟好不容易進(jìn)了宮，逃出去可就沒辦法再進(jìn)來了。”
“半真半假。”蘇鳳藻翻了個白眼，宇文墨川為她挽了一個漂亮的桃花髻，“凌晨醒來發(fā)現(xiàn)你不在，不知怎地，有一種空落落地感覺?！?p> “喲，皇后娘娘這是喜歡上小的了？”宇文墨川一樂，“小的受寵若驚?！?p> “你怎么不去天上？”蘇鳳藻狠狠地捏了宇文墨川腰間的軟肉，“傳聞中的刺客都是冷冰冰的，唯獨你，就一個井字能形容?！?p> “井？”
“橫豎都二?！碧K鳳藻咯咯笑著，“快去將鳳冠拿來，風(fēng)荷已經(jīng)回來了?！?p> 宇文墨川有些莫名其妙，他將鳳冠戴到蘇鳳藻頭上，沉甸甸的金銀首飾將她折磨的不成樣子，“每次穿成這個樣子都像是受酷刑?！?p> “皇后娘娘，奴婢已經(jīng)命人將步攆抬過來了，時候不早了，咱們快些出發(fā)吧?！憋L(fēng)荷風(fēng)風(fēng)火火地走進(jìn)來，紅綾緊隨其后。
洗了澡換了衣服，又飽飽地吃了飯，紅綾的氣色好了許多。
“紅綾姐姐自小跟著娘娘，對蘇家極為熟悉，聽聞娘娘要歸省，奴婢便自作主張讓紅綾姐姐代替風(fēng)蓮了?！憋L(fēng)荷拿了一張紙，上面密密麻麻寫滿了文字，“這是娘娘要帶的東西，娘娘過目一下，看有沒有要添加的？”
那張紙上密密麻麻的寫滿了繁體字，她看著便覺頭疼，用手掩了放在袖子里，“就這些吧?！?p> 從清心殿到外殿乘坐皇宮專用的步攆，到了外殿之后有皇后專用的豪華馬車。
一百零八個太監(jiān)和一百零八個宮女浩浩蕩蕩地，前后站滿了御林軍，將蘇鳳藻嚴(yán)嚴(yán)實實地保護起來。
風(fēng)荷和紅綾分別走在馬車的兩遍，最前方開路的太監(jiān)一邊敲鑼一邊高聲唱和著。
出了坤五門便是普通街道，御林軍將百姓隔開，密密麻麻的百姓跪拜在兩邊，一邊高呼著皇后娘娘千歲，一邊磕頭。
他們匍匐在地，沒有一個人敢抬頭。
蘇鳳藻被頭上的金銀首飾壓得難受，馬車的顛簸有些頭暈惡心，坐古代的馬車著實不是什么享受。
根本來不及欣賞街市的景色，只是一片壯觀的人山人海。
隊伍浩浩蕩蕩地走過長街，轉(zhuǎn)過東角，圍觀的百姓逐漸減少，偶爾有幾個也是匆匆忙忙地躲到屋子里，從窗戶里往外瞧著。
紅綾告訴蘇鳳藻，進(jìn)入東角開始便是蘇家了，只是蘇府在最深處，大約還需要走一刻鐘的時間。
蘇鳳藻暗暗咋舌，相去數(shù)十公里，這蘇家著實大的離譜。
轉(zhuǎn)過了東角，沿著一條長長的街往前走，蘇府兩個字在陽光下熠熠生輝，正門大開，一群穿著華衣錦服的男男女女正在門前候著。
“來了來了。”一個中年媽媽叫了一聲，蘇府的女眷和男眷分別站在兩邊，恭恭敬敬地跪下迎接蘇鳳藻的到來。
“臣參見皇后娘娘，娘娘千歲千歲千千歲?！闭驹谧钋懊娴闹心昴凶有辛硕Y，紅綾攙扶著蘇鳳藻走過去。
“爹爹無需多禮，都起來吧?！碧K鳳藻輕輕一笑，揮了揮手，一群太監(jiān)扛著十八口大箱子出現(xiàn)，“許久不見，爹爹的身子一如從前硬朗，鳳藻深感欣慰。”
“皇上深感爹爹勞苦功高，特意賞賜了女兒好些物什慰勞爹爹?！碧K鳳藻從一個太監(jiān)手上接過圣旨，“皇恩浩蕩，皇上體恤蘇家，特賜諭旨。”
“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p> 蘇正中等人一見圣旨，慌忙跪下接旨。
“奉天承運，皇帝詔曰。蘇家二女蘇鳳彩，聰慧敏捷，風(fēng)姿雅悅，雍和賢淑，麗質(zhì)輕靈，深得朕心。今冊封為妃，賜字婉，賜居端和殿，今后稱為婉妃。欽此?！?p> “謝……謝主隆恩?！碧K正中磕了頭，恭恭敬敬地接過圣旨，“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p> “平身吧?！碧K鳳藻掩了圣旨，臉上掛著淡淡的笑，“爹爹，老太爺可還好？”
“老太爺?shù)纳碜釉桨l(fā)不好了，因老太爺重病在身，下官怕病氣過給皇后娘娘，故……”蘇正中嘆了一口氣，心中暗暗震驚，蘇鳳藻的表情淡然，與從前判若兩人，果然如同傳聞中的那般性情大變。
原本蘇鳳藻最在乎皇帝了，若聽到鳳彩也入宮，必定會大吵大鬧一番。但如今她的表情淡然的讓人有些心驚。蘇正中心中腹誹著，心思轉(zhuǎn)過千萬，語氣卻依然十分恭敬，“望皇后娘娘恕罪?！?p> “無妨。本宮有幾句話想對老太爺說?！碧K鳳藻輕輕地說完，瞥了一眼蘇家老太太和蘇家眾位太太，“三日之后便是我們二姑娘大喜日子，各位太太們一定要盡心盡力，免得被人恥笑了去。”
女眷們答應(yīng)著，蘇正中率領(lǐng)幾個小廝為蘇鳳藻帶路，沿著蘇家彎彎曲曲的抄手走廊行了大概兩刻鐘的時間，綠意越發(fā)盎然起來，竹林幽幽，草木深處，泉水叮咚，風(fēng)一過，綠葉壓枝，竹海蕩漾，綠色成波，倒是個幽靜的好去處。
“老太爺住在卿竹軒，娘娘請?！碧K正中正欲推門，只聽得一聲吱呀聲，一個小童子從門里探出頭來。
“老爺？”那童子奶聲奶氣的，“老太爺正在閉關(guān)誦讀先祖典籍，不見外客。請回吧?！?p> “就說皇后娘娘駕到。”蘇正中對童子很客氣。
“請稍等片刻?！蹦峭雨P(guān)上門，過了盞茶功夫又探出頭來。
“老太爺請皇后娘娘進(jìn)去?！蹦峭訉㈤T敞開，“老太爺還說，近日誦讀典籍時讀得一個典故，命為南柯一夢。老太爺說，這個典故送給老爺，望老爺能學(xué)習(xí)先祖一日三省吾身。君子終日乾乾，夕惕若厲無咎?！?p> “失禮了?！?p> 蘇鳳藻跟著童子進(jìn)門，蘇正中被關(guān)到門外。
曲徑通幽處，禪房草木深。
沿著幽綠幽綠的小路走了大概兩三百米的距離，只感覺到清風(fēng)微涼，淡淡花香。
偶爾傳來幾聲鳥鳴，一聲接著一聲的，極為幽靜。
隱約有琴聲傳來，叮叮咚咚的，像是流水潺潺，悅耳動聽。
“獨坐幽篁里，彈琴復(fù)長嘯。深林人不知，明月來相照。”蘇鳳藻忍不住念叨著，“這里倒真是個幽靜的好去處?！?p> 她說著，已經(jīng)到達(dá)老太爺住的地方時，老太爺正在打盹，時不時將下巴磕在古琴上，發(fā)出叮叮咚咚的聲音。
蘇鳳藻滿臉黑線，剛才的絕美幻想也消失殆盡。
“老太爺，娘娘到了?！蓖訙惖嚼咸珷敹?，扯著嗓子大喊，“您快醒醒啊?！?p> “??？”老太爺從夢中醒來，看了看蘇鳳藻，“你是誰?。俊?p> “老太爺，剛才不是對您說過了嗎，這位是咱們家的大小姐，也是皇后娘娘啊。”
“哦，咱們家的大小姐?！崩咸珷敳[著眼睛，打了個哈欠，又發(fā)出了呼嚕呼嚕的聲音。
“老太爺，快醒醒?！毙⊥映吨ぷ哟蠛?，“再不醒肉就被人搶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