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照舊向前推進，從來不會因為你喜你悲停下腳步。轉(zhuǎn)眼就快到五一，天氣也轉(zhuǎn)熱起來，程可趁著不上課的時間和媽媽兩個人收拾換季衣物。
“這件衣服是不是小了，不能穿了，給易姐姐的孩子去吧？”程可舉起去年一件凡凡穿過的短袖甩了甩說。
“我看看，嗯，是小了。這孩子就是一年一個樣，長得快?！背虌尶戳艘谎壅f：“你也算好，起碼有個孩子，自己把孩子帶好就算有個奔頭了?！?p> “媽媽今天怎么好像說話調(diào)頭變了？”程可心中暗想。
程媽瞥了她一眼，“我知道你想什么？你爸昨天晚上睡覺前抓著我講了好久。我也不是覺得丟人，我從來都沒那么想過。我就是總想著你要好好的安穩(wěn)的，不希望你過得不好?！?p> “我知道的，”程可手下收拾衣服動作沒停，“我會過得好的，有凡凡，有你和爸爸我怎么可能過不好？”
“咦，就會說漂亮話?！背炭傻脑捗黠@讓她媽很舒暢，臉上的笑容都大了些?！拔逡幌牒昧擞惺裁窗才挪?？”
“出去走走，就開車到周邊轉(zhuǎn)轉(zhuǎn)吧。五一期間出去的人巨多，高速上肯定堵?！背炭上肫鹑ツ晡逡换乩霞揖陀X得恐怖。G5513高速路上永遠是在挪動的狀態(tài)。
“也行，去年那個情況確實麻煩，你爸和我都快憋死，幸好提前找了個口子下高速。”
收拾完衣服后馬上就要準備午飯了，好在凡凡中午都在幼兒園吃飯午休，倒是不用那么趕時間。一下午就在收拾清洗整理家務(wù)中度過。
“媽媽，我去接仔仔了?！背炭烧驹陂T口換鞋跟程媽交代著。
“你在家就還是你去，不然他又要發(fā)脾氣了?！痹跁坷锟磿鴮懳淖忠徽斓某贪职l(fā)了聲。
“你也舍得冒頭了？”程媽說，“快點過來幫我準備晚飯?！?p> “好呢，謹遵指令?！?p> 程可看著父親又在逗著母親，笑笑出了門。要說凡凡讀書最方便的一點就是幼兒園很近，就在小區(qū)里面，出門5分鐘不到就可以了。
“凡凡，這里這里！”程可看著跟著老師班牌出來的星星二班，不停地揮著手。
“家長來了的可以先走了?！背炭珊驼谡f話的班主任老師寒暄了一下?！胺卜?，跟老師說88?！?p> “amy老師拜拜。”孩子軟糯的聲音很甜。“媽媽，要放假了！”
“你怎么知道??？”程可問凡凡。
“我聽到的，”凡凡歪著頭回憶。“下午上廁所我聽到amy老師說哎呀終于可以休息幾天了”。
“哈哈，你學(xué)amy老師的口氣學(xué)得很像啊。”程可笑了起來。
“媽媽，我們會出去玩嗎？”凡凡問道。
“會啊，怎么了？”
“爸爸會回來嗎？”凡凡追問。
程可覺得有些奇怪，她想著孩子以前從來沒主動問起過易木回來的事情?！皩氊悆?，你怎么突然這么關(guān)心爸爸呢？媽媽在這里你都不問？”乘客假裝委屈地說。
“沒有，媽媽?！狈卜糙s緊說：“今天我們班小涵說她爸爸會回來帶她去放風(fēng)箏，還問我假期去玩什么？”
程可想起來凡凡同班的那個小女孩了，他父親是個軍人，好像一年也難得回來，大部分時候是她媽媽帶著她去軍營探親。
“你希望爸爸回來嗎？”程可小心地詢問著凡凡。
“我不知道啊，他回來會帶我玩什么？他去年回來沒有帶我玩?！狈卜驳恼Z氣先是有些疑問后有些小委屈。
“是嗎？沒事的，爸爸去年是因為要回老家所以沒有時間玩了。”程可趕緊安撫那個小心靈。
“哦，那好吧。我肚子餓了，想吃奶奶做的晚飯了?！狈卜才呐淖约旱男《亲?。
程可聽到凡凡這樣說，拉著兒子的手稍稍加快了腳步。只是孩子的話不可避免讓她想到了去年易木回來的情景。
同樣是五一，當(dāng)時其實還是有些小期盼，畢竟也又有大半年沒見面?？墒窃诨疖囌緞傄灰娒妫炭删桶l(fā)現(xiàn)了不太對勁。易木臉上沒有任何笑容，看向她的目光談不上高興，近乎于漠視。程可當(dāng)時心中就是一突，“又是怎么了？”不過因為在外面，她也不好過問。
進了停車場，坐上車正在發(fā)動時，程可語氣輕快的說：“這回休假有幾天？正好可以陪凡凡多玩一玩?，F(xiàn)在孩子可以交流很多東西了，很有意思?！痹捯袈湎潞蟀胩鞗]有回應(yīng)，程可覺得有些奇怪，趁著開出高鐵站車速不快的空檔，她右轉(zhuǎn)看了下易木，一張平靜到?jīng)]有任何肌肉運動的臉，眼睛默然直視前方，嘴角往下不自覺的掛著，抿得很緊，一語不發(fā)。
“你怎么了，從接到你開始就是一張不高興的臉?！背炭捎X得有點不可理解。但仍然輕言細語問道：“回來路上有點辛苦吧，工作不順心嗎，還是老家有什么事情？你爺爺身體不好？”
易木淡淡回了句：“沒什么事，你開你的車吧?！?p> 程可覺得有些不舒服了，且不說一見面就有點下臉子的行為，就是這種說話是不帶聲調(diào)，甚至連一眼也不朝自己看的行為讓人有種極強的被人忽視甚至是蔑視的感覺。而這種感覺無論如何是不應(yīng)該出現(xiàn)在一對久未見面的小夫妻身上的。她心中泛起了許多念頭和想法，當(dāng)然也包括一年多前易木在出租車上提出離婚的那一幕。“他怎么了？他想要干什么？為什么這個態(tài)度？.......”但無論怎么想，她也沒料到易木之后的行為完全超出了之前他留給別人的印象。
一路無言，頗有些尷尬的狀態(tài)終于在看到小區(qū)通紅的高樓字樣時意味著即將結(jié)束。程可心中長舒了一口氣，她甚至覺得車里的空氣即便開了窗戶也讓人感覺壓抑無比。
“到了，今天還算不錯，路上不太堵?！背炭蛇€在繼續(xù)尋找著話題寒暄。
“把后備箱打開一下。”對她拋過來的話頭始終不接茬的易木早已下了車，站在車子后備箱前喊了一聲。
“這是今天見面后說的第二句話。”程可不知道自己為什么還有心情去做這樣的計算，突然她很想笑，笑自己滑稽，笑易木表現(xiàn)得像個神經(jīng)質(zhì)的單人表演者。她以為自己心里默想的這個狀態(tài)。沒曾想聽到了今天易木主動說的第一句話：“你笑什么？”
“咦，我笑了嗎？”程可看著身邊的車窗玻璃，還別說她真笑了，而且這個笑容很奇怪，似乎有些自嘲，還有些諷刺?！昂?，估計是只看到了諷刺，認為針對他？不然怎么會主動發(fā)問？”程可心中念叨，隨口回了一句，“哦，你還看到啊，我以為你眼中沒有我這個人了?！?p> “你不要我一回來就找架吵啊！”易木提高了聲音。
程可覺得這個男人有點奇怪，有點陌生，她仔細地看了一下他，這是距離他提離婚意向后第一次回家。到底是誰在找架吵，自己做的任何行為都是合理的，別人稍有情緒就變成了找架吵。又是誰給他的自信覺得自己會默默無語任他發(fā)作。
“砰！”程可來了點脾氣，把車門一甩，“講清楚，什么意思，誰找架吵，誰無事找事？講清楚再上樓。最好不要把你這副臉色帶回家。你要知道我來接你前，凡凡還是挺高興你回來的。你擺著臉給誰看。我得罪你了？”
“你不要自作主張想太多。疑心的人讓人覺得很累。，”易木避重就輕地回道。
程可現(xiàn)在確定自己最討厭的就是易木這種反應(yīng)，總是好像別人在無理取鬧，自己則永遠站在道德制高點上。
“少來，易木。你自己承不承認今天從我一接到你開始你就氣不順，我不是沒給你賠小心，甚至是在我確認自己沒有做錯任何事的情況下賠小心，你給我什么反應(yīng)？開車回來路上30多分鐘，擺著你那張臉給誰看？我不是你下屬，我是你老婆！我有拿對學(xué)生一樣的態(tài)度對你嗎？沒有，再說我對學(xué)生的態(tài)度也比你對下屬的態(tài)度好多了！”
“我沒有，你自己想太多?！币啄舅坪跬蝗灰庾R到了什么，軟了聲調(diào)。
“有沒有你自己心里明白得很。你若像剛剛那樣硬鋼到底，我倒還舒服些，這至少說明你確實有事。你現(xiàn)在這態(tài)度這說明什么，你自己都知道沒道理，你心虛。易木，你什么時候變成這樣的性格了？”程可覺得很不可理解。
當(dāng)年中學(xué)剛剛認識易木時，他是從下面農(nóng)村考進省重點的寄宿生，比起同為城市孩子的同學(xué)，明顯成熟很多，成績一直也保持得不錯，還挺愿意幫助別人，這讓很多同學(xué)對他一直印象很好，程可也是其中一員。后來由于高中閨密又和易木是同桌，他們也接觸慢慢多了起來。當(dāng)年她真沒發(fā)現(xiàn)他還有這些對人不明緣由忽冷忽熱，奇怪的性格行為。
他們倆拉著一個大旅行箱在車子旁邊站的時間有點點長，過往人明顯覺察出來一些問題，有幾個走過了還不?；仡^張望。程可和易木這點上還是有共識，不愿被大家看戲，正巧樓上阿姨下樓出門，喊著：“小可，老公回來了？”
程可揚起笑臉說：“嗯，劉阿姨好！對的，我們正要上去呢。”若不是這個阿姨打招呼，還不知道言語間會爆發(fā)什么沖突。
后來果然那個假期就沒有一天開心日子。以至于當(dāng)初程可看著凡凡期待易木回來時本來有些雀躍的心情，到最后易木快走時她差不多扳著指頭算日子，回憶起這段，程可覺得跟凡凡開口說爸爸不回來其實也不難。
“寶寶，爸爸今年假期不能回來陪你玩，他要加班工作，因為有些叔叔也很久沒有回家了，所以大家要輪流。就跟你們在幼兒園表演節(jié)目一樣，得一個個來?！?p> “好吧，”凡凡點了點頭，“也沒有關(guān)系，媽媽會陪我玩嗎？”
“那是肯定的呀，媽媽，爺爺奶奶都會陪著你的?！背炭芍刂攸c了點頭。
“不過爸爸回來了也不理我。”凡凡突然加重了口氣。
“怎么會呢？爸爸還是很喜歡你的?！背炭捎悬c驚訝。
“沒有，他不喜歡我，他喜歡哥哥。”凡凡抬著頭認真對程可說。
“哥哥，哪個哥哥？”“老家的那個哥哥。他給他帶了好多禮物，給我一個禮物也沒有。還有我喊他他都不理我。”凡凡怕媽媽不相信，說了好長一句話來強調(diào)自己的意思。
聽到這，程可想起來了，這也是去年她那次探親最受不了的一件事情。
考慮易木難得回家，程可主動提出回他老家看一看。當(dāng)時聽到這個建議，易木難得有了笑容，吃了晚飯就帶著程可和孩子往超市跑，程可理解他想為老家父母爺爺姐姐姐夫侄兒帶禮物的心情，很是熱心地在沃爾瑪挑選物品。到玩具柜時凡凡說我想要遙控車，易木也很仔細挑了一款不錯的玩具車。也許是感念程可的做法，也許是覺得自己火車站時態(tài)度有些過分，易木主動拿出了一張沃爾瑪1000元的購物卡，聲稱是集團的福利。程可很開心的接過了卡，想著剛剛挑的玩具車，想著正好就用卡來結(jié)賬了。
結(jié)賬的時候程可木了，刷完了商品條碼，正好998元，易木回頭很自然對她說，用卡結(jié)吧。程可有一下愣神，哦，這卡不是給我的啊，只是讓我拿來結(jié)賬？那為什么不干脆你自己拿著好了。她直直地望著易木，她覺得易木應(yīng)該看懂了她的眼神和意思，但是他頭一低，繼續(xù)商品裝袋中。程可又是自嘲一笑，把卡遞了出去，結(jié)賬后易木說把卡拿著吧。程可覺得如果不是在超市，她大概會把卡甩在易木身上，我拿著干什么，為了剩下來的2元錢？
也許這件事到這兒結(jié)束就好了，大概也不會在凡凡心里留下印記，狗血的就是它還沒完。
第二天，一家人驅(qū)車開往老家，也因為正好程可家至交的孩子同在那個城市結(jié)婚，那家叔叔在程可他們結(jié)婚時幫了很大忙，別人也提出了邀請。頭天晚上說得好好的，臨到了易木家路口時他說不去了，程可氣打不出一處來，但看看坐在后座的爸媽和凡凡，她生生忍住了，只好靠邊停車去后備箱給易木拿東西?？墒撬l(fā)現(xiàn)昨天超市挑選的玩具車也在里面，程可驚訝地問：“這不是你給凡凡挑的？”
易木還是那副不疼不癢的口氣：“哦，我看他喜歡，我姐姐的孩子應(yīng)該也會喜歡，他們差不多大?！?p> 程可一口氣憋得生疼：“那你給兒子準備了什么？”
“他那么多玩具了，還要什么玩具車？”易木覺得很莫名。
“那是我給他準備的，不是你！這么久不來一次，你這么不能讓他對你有個念想？”程可終于忍不住了，她也一時顧不得坐在車里的三人能不能聽見他們的爭吵，眼圈都紅了。
“莫名其妙！我不想跟你因為這事吵架。我到了，你們不是趕去吃酒席嗎，那就趕緊走吧?！币啄咎崞饢|西對程可說，自己則一步步向村口道口走去。
“爸爸，爸爸拜拜！”凡凡在搖下的后坐車窗口對易木說再見，他居然一步?jīng)]停，頭也沒回就走了。程可從車尾部走過來時看見凡凡委屈地扒在窗邊紅了眼睛?！皨寢專职譃槭裁床焕砦?？”
“乖，乖，你爸爸過馬路沒聽見呢?！背虌尠参恐膼鄣男O孫。脾氣修養(yǎng)一向很好的程爸說：“他要是和你有什么不滿，不應(yīng)該撒氣在孩子身上啊！這都是什么行為？！走走，快點走！”
想到這兒，程可對凡凡說：“寶寶，你要記住一點，媽媽爸爸爺爺奶奶都愛你，但是我們不一樣所以我們對你的愛的表達也不一樣呀，你呢是最幸福的寶寶。知道了嗎？”
“知道了，媽媽，我也愛你的。”凡凡的話讓程可心里很熨帖，她惟愿兒子能夠一輩子能夠健康快樂幸福地成長，這也是她選擇接受離婚的原因，真正好的家庭氛圍并不是一個所謂家庭形式的完滿，而是家所提供的愛和溫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