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紅顏禍水 17

　　肖楨來了。

　　以著慶靖兩國之交的由頭來的。

　　兩人在朝堂上保持著友好的笑容交流著，互相間打著太極。

　　直到退朝后云祁叫住了肖楨前往御書房，兩人才算是露出了那副老死不相往來的表情。

　　季子衿悄悄帶著江顏藏在御書房隔簾之后，看著那個慶國的一國之君。

　　他就那樣站在御書房中間，連夜趕路讓他面上都顯得有些風(fēng)塵仆仆。

　　哪怕他為了面見靖國天子將自己好好收拾了一番，也掩不住那眼神中的疲憊。

　　江顏看到肖楨的第一眼就捂著嘴流下淚來，季子衿倒是好心地遞給了她一塊手帕。

　　江顏也沒有推辭，她記憶中的肖楨是那般瀟灑風(fēng)流，何曾有過如此疲憊狼狽的一面？

　　肖楨與云祁客套了一番后也不多加掩飾自己此行目的。

　　“聽聞幾日前內(nèi)人做客靖國叨擾了貴人，肖某不甚惶恐，特來接她回家。”

　　肖楨直接放低了自己的態(tài)度，可謂是不拿自己當(dāng)做慶國的天子。

　　云祁笑了聲，倒是一點(diǎn)情面沒給肖楨留：“是啊，是挺打擾朕的皇后的。”

　　肖楨眉頭跳了跳，硬是忍住了。

　　畢竟曾經(jīng)兩人也算是死對頭了，如今想要好言好語相向，的確挺有難度的。

　　“云祁！”

　　云祁坐在那里看著肖楨挑起了眉頭：“怎么？肖楨，你終于坐不住了?！?p>　　“……”肖楨頓了頓，嘆了口氣，“你的皇后很聰明。”

　　聽到有人夸季子衿，云祁也都樂得接受：“這個我知道?！?p>　　肖楨噎了噎。

　　他知道，當(dāng)他選擇放棄攻打北陽而以如今的方式走進(jìn)靖國的時(shí)候，他就已經(jīng)在氣勢上低云祁一頭了。

　　“你想要什么我都可以給你……”

　　云祁好整以暇的看著他：“哪怕是你的命？”

　　肖楨握緊了拳頭，忍住了動手的沖動，畢竟他和云祁打起來頂多平手，更別提他現(xiàn)在還在人家的地盤上。

　　江顏在隔簾聽著也是一怔，她簡直想不到這個靖國天子是如此一個人。

　　只有季子衿差點(diǎn)沒有笑出聲，她的男人啊，還真是越來越有個性了。

　　“如果你想……盡管拿去?！毙E沒有任何動作，就那樣平靜地看著云祁。

　　這個男人，是真得愛慘了江顏，比起江顏，他的愛可以說是不顧一切了。

　　“我不同意！”

　　還不等云祁說些什么，江顏已經(jīng)撩開隔簾沖了出來。

　　季子衿望著江顏的背影，悻悻地收回了想要拉住她的手。

　　她默默地推著輪椅挪到云祁身邊，看著云祁那無奈的眼神，聳了聳肩。

　　沒辦法，她這個兩個輪子的還真得沒跑不過那兩條腿的。

　　她也不想這么快暴露的好吧！

　　那邊江顏已經(jīng)沖到肖楨跟前，一把抱住了肖楨，她拼命搖著頭聲音里都帶上了哭腔。

　　“我不允許，我不允許！你聽到了沒有肖楨！我不允許！”

　　肖楨被這一變故弄得沒有反應(yīng)過來，他的一雙手都快不知道往哪兒放了。

　　以他的能耐不可能注意不到這御書房多出來的兩個人，只能說他的心花在如何救出江顏身上，實(shí)在忽略了太多。

　　曾經(jīng)江顏說云祁有了軟肋，可他肖楨又何嘗沒有呢？

　　肖楨環(huán)抱著江顏，看著她完好無損的樣子松了一口氣。

　　“肖楨，你欠我的夫人一條命，難道你覺得就這樣完了？”云祁可沒忘記季子衿因?yàn)榻佒械亩尽?p>　　江顏渾身一緊，肖楨輕輕拍著她的背安撫著：“你想如何？”

　　“要么給出解藥，要么……朕不介意一命換一命?！痹破钛凵褚焕?，語氣中也是沒有商量的余地。

　　季子衿拉了拉云祁的衣袖，示意云祁其實(shí)不必這樣，卻遭來云祁屈指往她頭上就是一記爆栗。

　　季子衿有點(diǎn)無奈，畢竟她知道江顏沒有解藥只可能走云祁給得第二條路，倒不是她圣母，而是她的任務(wù)要求?。?p>　　江顏曾經(jīng)給蘇挽帶來的是什么樣災(zāi)難，季子衿再清楚不過了。

　　她想，如果蘇挽真的重生的話說不定真的是要反殺江顏才甘心。

　　但是季子衿到底不是蘇挽，她不過是占用了蘇挽的身體，對江顏唯一那點(diǎn)氣惱大概也是自己身上中的毒了。

　　如果不是系統(tǒng)那拼了命提示她不能殺了女主，季子衿那樣睚眥必報(bào)的性子，說不定也一瓶毒藥給江顏灌下去了。

　　江顏聽著云祁的話，苦笑著搖了搖頭：“我沒有解藥?！?p>　　“你說什么！”云祁猛地站起身來，一雙眼里布滿了陰霾，

　　這話于云祁而言簡直是晴天霹靂，如果不是季子衿還拉著他的衣袖，誰也不知道云祁想要做什么。

　　江顏從肖楨懷里抬起頭來，依舊是那副無能為力的模樣：“我只有毒藥，沒有解藥。此毒，無藥可解?！?p>　　云祁幾乎被氣得渾身顫抖，當(dāng)事人本人卻是意料之中毫不詫異的樣子。

　　江顏和肖楨都驚訝于季子衿的從容。

　　“蘇挽……你就不害怕嗎？”江顏動了動唇角，最新沒忍住。

　　季子衿笑了笑：“有什么可害怕的呢？我都是死過一次的人了?！?p>　　旁的人不懂她這話中含義，只以為她說得是當(dāng)初蘇家覆滅那一夜，可江顏卻知道她的意思。

　　“難道你就不恨我嗎？”江顏還是忍不住想要再問一遍。

　　“這個問題我已經(jīng)回答過你了，我想我沒必要再回答你第二遍了?！奔咀玉茡P(yáng)了揚(yáng)眉，有些好笑于江顏的再次追問。

　　“也是……”江顏?zhàn)猿暗匦α诵Α?p>　　她從袖中摸出一個玉瓷的小瓶子，在云祁警惕的眼神中大大方方的朝著他揚(yáng)了揚(yáng)。

　　“不用看了，這就是蘇挽被下的毒藥。只不過藥效比不得她長期中毒來的重罷了?！?p>　　肖楨似乎猜到了她想做什么，想要伸手?jǐn)r下她，卻看到江顏搖了搖頭。

　　江顏往前兩步想要走到季子衿跟前，卻被云祁一把攔下。

　　江顏嗤笑一聲：“你不必如此，我不會傻到在你眼皮子底下動手腳，我還不想死?！?p>　　季子衿伸手去拉下云祁：“沒事的。”

　　她倒是有些好奇江顏想要做什么。

　　“顏兒！”肖楨忽地出聲。

　　江顏偏過頭去看了他一眼，笑了笑。

　　她就站在那兒，站在季子衿跟前，哪怕面對著三雙眼睛的注視也面不改色。

　　她一揚(yáng)手，將玉瓷瓶打開了。她倒出了里面唯一一顆藥丸。

　　“這本來是我想再下給你的，可是我沒有機(jī)會得手。”

　　“蘇挽，你真的很聰明。”

　　江顏一頓，抬手就將那顆藥吃進(jìn)了嘴里。由于動作太急，她猛地咳嗽了起來，待停下咳嗽后她才嘆了一口氣。

　　“蘇挽，我不欠你什么了?！?p>　　肖楨在看到江顏服毒時(shí)大驚失色，可他到底沒攔住江顏。

　　他連忙將江顏擁進(jìn)懷里，咬著牙問她：“為什么。”

　　江顏卻只是搖頭，

　　季子衿有些詫異江顏此舉，在她的認(rèn)知里江顏可不是這樣一個人。

　　她連忙詢問了系統(tǒng)江顏服用的是不是和她一樣的毒藥，得到了肯定答案后，饒是季子衿也有點(diǎn)神色莫名。

　　“江顏，我沒想過要你的命?！奔咀玉凭従彽?。

　　請問女主自己服毒的舉動最后她的任務(wù)評級要怎么算？季子衿無語凝噎。

　　“那又如何？”江顏安撫著肖楨，而后轉(zhuǎn)頭看向云祁，“云祁，你可滿意了？”

　　云祁本來拿不準(zhǔn)江顏是不是在框他，可看到肖楨的舉動后他就知道做不了假。

　　他的老對手，何曾流露出那樣驚慌的神態(tài)來？

　　江顏見云祁不回答，就當(dāng)他默認(rèn)了。

　　她伸手牽起肖楨的手就往御書房外走去。

　　云祁也不攔他們二人。

　　直到江顏?zhàn)叱鲞@扇門，她才松了一口氣。

　　秋后的陽光灑在人身上還是暖洋洋的，沒有夏日的毒辣。

　　江顏就那樣牽著肖楨的手一步一步往前走去。

　　云祁推著季子衿，站在御書房門口就那樣看著他們的背影。

　　江顏若有所感，她回過頭看著季子衿，忽地笑了起來：“其實(shí)蘇挽，我還得感謝你才是?！?p>　　“哦？”季子衿偏頭。

　　“如果不是你，或許我這輩子都不知道何為‘愛’?！苯佌f著這句話已經(jīng)回過頭去，她目光柔和望著肖楨，那是肖楨曾窮極一生也未能看到的眼神。

　　“其實(shí)我剩下的日子比你長太多了，我還在很多時(shí)間可以陪著肖楨?！?p>　　“蘇挽，此經(jīng)一別，望各自安好?！?p>　　季子衿看著往前走去沒有再回頭的江顏二人有些感慨萬千，她回過頭去看著云祁。

　　“剛才你不是還想以命抵命嗎？”

　　云祁道：“可看我的挽兒并不想這樣，所以我就不想了?！?p>　　季子衿笑他也不揭穿，明明是看到江顏服了毒才糾結(jié)了半天的要不要作罷，如今倒是怪會說話的。

　　“走吧，我們回去了?！?p>　　*

　　自江顏離開后，季子衿就不再利用系統(tǒng)保持清醒了。

　　她的身子每況愈下，幾乎打不起精神來做一件事。

　　就連聽云祁說話也是半夢半醒著。

　　她時(shí)常半夜醒來，稍微有個動作云祁就連忙抱緊了她。

　　唯恐她下一秒就不在了。

　　云祁還是時(shí)常將朝堂上的事說給她聽，也不指望她聽見了多少。

　　他給她說肖楨帶著江顏回國后第一件事就是和六國簽下了長期的和平協(xié)議。

　　說江顏開始如她曾經(jīng)般地吐血。

　　他說安陽侯整天操心蔣瀟瀟的終身大事，每日食不下咽，天天往他御書房跑。

　　季子衿聽到了就會笑著應(yīng)兩聲：“安樂呀……她可不喜歡那些人?！?p>　　云祁見她這副樣子總是悲從中來，時(shí)不時(shí)地反悔當(dāng)初自己怎么沒一劍捅了江顏。

　　季子衿卻像是知道他在想什么似的，輕松拍著他的手安慰著。

　　又是一年春暖花開季，云祁早早地就起身去上朝。

　　紅櫻照舊推著季子衿逛著御花園，等著云祁下朝回來。

　　季子衿掐著手算日子，如果傅今和如果再不帶著緩解毒性的藥回來，她可能真的是要活不久了。

　　雖然她已經(jīng)沒了后顧之憂，可每每看著云祁那副模樣，她就再多陪他一些時(shí)日，哪怕一年半載的也好。

　　蔣瀟瀟今天正好來看她，在她耳邊絮絮叨叨地念著御花園哪里哪里的花開了。

　　季子衿有些無奈地表示她自己還沒瞎。

　　可蔣瀟瀟才不管她，只自顧自的嘮叨著，讓季子衿也沒了辦法。

　　聽著青荷說著云祁下朝了的事，季子衿也是一喜。

　　只她還沒來得及叫上紅櫻回去就喉中一甜，下一瞬便是兩眼一黑暈了過去。

　　只隱約間聽見四周驚慌失措的喊聲，可她都一一無法回應(yīng)了。

　　季子衿還是沒有死成。

　　傅今和回來了。

　　硬生生讓她多活了兩年。

　　兩年說長不長，說短不短，可卻讓她看到蔣瀟瀟嫁給傅今和成為人妻。

　　也看到紅櫻青荷等到了她們的如意郎君。

　　這一世，季子衿覺得挺值得了。

　　哪怕最后她不得不扔下云祁先他一步離開人世，她也沒什么遺憾了。

　　云祁在她臨死前緊緊握著她的手，他告訴她，一定要等他，來生來世他們還要在一起。

　　季子衿動了動唇，想要讓云祁不要太難過，最后卻也只說出一個字。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