舞臺劇小姐一聲驚叫,跳開去。同時,余慶兒叫道:“你干什么?”一扭身擋在舞臺劇小姐身前,哆嗦著道:“小姐,你沒事吧?”躲到了余慶兒身后舞臺劇小姐好像已經(jīng)冷靜下來,吩咐道:“小萬兒,余慶兒,把這廝給我拿住,別讓他跑了?!?p> 看見小萬兒聞聲從軟轎里出來,安亭溪跳開一步。她看了看眼前的三個人,又扭著頭左右看了看。右邊是荷花塘,左邊的湖水在夕陽下晃得安亭溪睜不開眼睛……忽然,安亭溪做出了一個讓所有人——包括她自己——都大吃一驚的舉動來,她縱身一躍,跳進左邊的金色池塘里去了。
“小姐?”余慶兒下意識地抬手用袖子擋了一下安亭溪跳進湖中濺起的水花,一臉驚訝地看著舞臺劇小姐叫了一聲,等她的吩咐。舞臺劇小姐盯著湖面上安亭溪落水時產生的水紋一圈圈擴散開來,漸至消失,才抬起頭來,道:“不管他,去看看綦公子怎么樣了?”掀開轎簾的同時,口里一邊吩咐道:“小萬兒,把轎杠上的桶取去打些水來。余慶兒,把毛巾遞給我。遞綦公子擦擦臉?!?p> 小萬兒應聲去了,余慶兒聽了,忙道:“小姐,還是我來吧……那小哥不會有什么事吧?”
舞臺劇小姐淡淡地道:“如果是個不會游泳的,這會子早就在水里撲騰起來了。況且,他要是不會水,怎能把綦公子從湖里拖出來?且不管他,等綦公子醒過來,一切不就清楚了嗎?”
余慶兒聽了這番話,好像才把一顆心放回肚子里,笑道:“小姐說的是?!?p> ……
安亭溪在水里翻了個身,仰頭看著從水面透進來的光,和落入新湖時也沒什么兩樣……她忽然想到,當自己再次浮出水面時,會不會重新看到熟悉的景象,以及那個可恨的沒有梳發(fā)髻的齊友嘉……心頭一熱,于是,安亭溪憋住氣,放任著自己的身體一直往水下沉去。直到再也憋不住時,才滿懷希望地雙腿向上用力一蹬,熱切地朝水面升去……浮出水面的那一刻,安亭溪長舒一口氣,手用力往臉上一抹,想慢一點卻又迫不及待地睜開了眼睛。咦……人是浮上來了,心卻沉到了湖底。
距離剛才跳入水中的堤壩雖然已經(jīng)很遠了,不過,堤壩還是那個堤壩。安亭溪甚至可以猜出來,拉著一頭騾子朝軟轎走過去的兩個人中,有一個就是五叔。堤壩另一邊湖面上的畫舫已經(jīng)亮起了燈,與更遠處岸邊亭臺樓榭里的燈光相映成趣,勾勒出一派古色古香的繁華景象。雖沒有自己從小生長的城市夜晚那般高樓林立霓虹閃耀,卻別有一番若隱若現(xiàn)的綽約風姿。
想起自己那回不去的家,安亭溪不忍再看,把頭扭朝另一個方向。天邊隨時可能隱沒的那最后一絲光亮,此刻正有氣無力地灑落在山頂一座好像剛被火燒過的破敗的高塔上。周圍的陰影讓那塔顯得耀眼而蒼涼,與安亭溪此時的心境簡直就是無縫對接——最后一絲光即將消失,安亭溪不知道她是否還能見到明天的太陽。況且,還有一個更嚴重的問題,如果明天她依然還在此地,這幾百一千年前的太陽,到底能不能算作是明天的呢?
一直提著的那口氣消失了,身體開始響應地球引力的召喚,跟隨自己的心,一齊朝水底沉下去。安亭溪本能地掙扎了幾下,可手和腳都沒有一點力氣。
仿佛只在一瞬間,安亭溪覺得天黑了,是沒有一絲光的那種漆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