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亭溪彎腰撿起一顆,相比較樹上的果子,它的皮略微有些發(fā)黃。細看之下,表皮上還有些細小的絨毛。她忽然想到,大概話梅就是用這東西做的吧?遂拉過袖子把手里的果子擦了擦,想想,還是把皮撕了比較保險,便用指甲摳起一小塊皮來撕了去,用牙齒小心地咬下一小塊果肉,還沒來得及嚼,牙已被酸倒。忙不迭地把手里的梅子扔到了樹根底下。
安亭溪正自忙碌著,竟沒注意到那小丫頭子手里托著個湯瓶走過來,“嗤”地笑了一聲,進屋去了。同時,李貴剛好走出廂房,一抬頭就看見安亭溪的臉嘴嘬成了一團,走過來愕然地小聲道:“安姐兒,你這是怎么了?”亭溪急忙把自己切換成一個笑臉,倉促間大腦明顯網(wǎng)速不夠,笑得實在生硬。還好李貴想著其他事情,也不理論,朝亭溪招招手,說:“來,夫人要見你?!?p> 安亭溪點著頭朝李貴走去,一邊伸手去摸自己的臉,想讓受到神經(jīng)末梢錯誤指令的肌肉盡快放松下來,千萬不要在李老伯家的才女夫人面前露了怯,被人家三言兩語就打發(fā)了。能在杭州城里找到個立足之地是很重要的,更重要的,趕緊找到那個被自己從西湖里撈起來的“齊”公子。
一腳踏進屋內(nèi),大概因為迎面的墻壁被書櫥遮了個嚴嚴實實,安亭溪覺得目之所及,全是書。這時,就聽李老伯道:“夫人,這就是我跟您說的侄兒亭溪?!卑餐は@才注意到,窗下放著一張書案,案上除了筆墨紙硯外,也堆滿了書。這兩件家什就占去了屋子的大半空間,書案旁靠墻放著一張貴妃榻,一個形容消瘦的中年女子歪在上面,手邊放著一本打開的書??磥?,這就是傳說中的夫人了。安亭溪意識到這一點,急忙收回自己的目光,側(cè)身在李貴身后站住。這時,立在塌尾的小丫頭子伸手把一個小小的烏木高幾上的湯瓶的蓋子打開,一股清澈的香味頓時在屋中彌漫開來。
安亭溪垂著眼簾站在那里,剛好可用余光瞥見夫人消瘦纖長的手指似有若無地搭在那本打開的書上。安亭溪被自己看到的這個畫面吸引住了。感覺這位夫人就像她手邊的那本書一樣,看著單薄,卻清雅素凈,讓人很想翻開看看。不過話又說回來,如果是自己看的話,肯定十句有八句是看不懂的,但這并不妨礙亭溪認為她是一本有趣的書……想著,不由把眼光抬高了些,看了夫人一眼。忽然發(fā)現(xiàn)夫人也正拿眼睛打量著她,似乎也對她充滿了興趣。難道她也覺得自己像一本書嗎?如果是的話,一定是本連環(huán)畫,一目了然的那種。
既有此發(fā)現(xiàn),安亭溪索性抬起眼睛,迎視著夫人的目光。這才察覺,自己是迎著光站著的,這位夫人可以把自己看得分明,自己看她卻是逆光,迎不迎視的,好像也沒多大分別,想看也看不仔細。原來自己在明別人在暗呀,一旦有了這樣的想法,安亭溪就覺得夫人的目光仿佛能將她穿透似的。于是,她重新垂下眼簾,將目光死死盯住自己的雙腳——嗯,李媽媽的布鞋太肥,不大稱腳,可自己那雙白布球鞋還濕著,即使干了也沒法穿,跟這身衣服不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