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誰狩獵誰
慕隨陽定了定神，雖然面對的只是季凌一個人，她身上散發(fā)的危險性比剛才那一群女人都還要強烈，他全身的細胞都在發(fā)出警報：離開她，離開這個女人，她是個妖精！他卻不由自己地隨著她的聲音又往前探了一步。
黃莉在旁邊介紹：“季總，這位就是慕先生。慕先生，這是我們季總，她是季氏集團的現(xiàn)任總裁，同時也是本次慈善基金會的主要董事之一，季總看過你的書，對你的才華非常仰慕，關注你多時了，之前你出任慈善大使，便是季總一力推薦，剛才也是她讓我去為你解圍，事出從權冒認是你的朋友，你不會介意吧？”
一力推薦成為慈善大使？看來Amy背著我真是準備了不少啊。季凌一邊想著，一邊站起身來，直視慕隨陽。
近距離看，她發(fā)現(xiàn)他五官顯得更深刻了，眉骨高眼窩深，帶著一些混血感。她主動伸出手，招呼道：“慕先生你好，我是季凌。你的《無聲》真是觸人心魄，沒想到到這個年紀，還有書能讓我手不釋卷?！?p> 慕隨陽接住了她的善意，握住了她的手，他拙于言詞，聽著她的贊美，雖然心中激動，也只能簡單地回應道：“我、我從小就十分仰慕季氏集團，你們集團發(fā)起的慈善基金幫助了不少人，謝謝季總喜歡我的書，這是我的榮幸?！?p> 季凌主動引導慕隨陽一起在沙發(fā)上坐下，她微微地傾身與他交談，他正襟危坐，背部挺直，雙手合十握在身前，連眼神都不敢亂瞄。
她在交際場合浸淫多年，深諳人際交往之道，能做得讓人舒適又不知不覺跟隨她的意圖，從他的《無聲》著手，簡單談談她的閱后感悟，對照著他的寫作心路，兩人竟發(fā)現(xiàn)了許多共鳴之處。加上她不著痕跡地迎合，不過1個多小時，他不但接受了她作為朋友的身份，甚至已經快將她視作自己的知己。
季凌發(fā)現(xiàn)慕隨陽在與人交往上，有種令人驚訝的天真，她不過是表達了對他這本書的理解，取得了他的認同，他便輕易地向她透露下本書與這本書的淵源，下本書的大致寫作思路和寫作進度，還表示等書寫完會送她一本樣書。
這難道就是作家獨有的天真？
等慕隨陽完全接納了她，再送禮物取悅他，大概就能拿下他了。長得一副高冷的樣子，沒想到性格那么拘謹柔軟。哎呀，這種天真又頑固的搞文學的，一定很好掌控，他會是一個有趣的男友嗎？季凌自信又輕松地想到。
宴會已經接近尾聲，季凌帶著慕隨陽最后和與會的人打過招呼，就堅持要送他回家。兩人坐上汽車后座，慕隨陽還是十分拘謹不肯放松。
季凌試探著靠近他，他就默默地往邊上再挪一點，她覺得有趣，就更加惡劣地欺近他，他也不吭聲，只是委委屈屈地在角落縮成一團，雙手交握著放在腿上，好像在克制著什么。
季凌忍不住笑出聲：“慕先生，我們現(xiàn)在好歹算朋友了，你為什么還要這樣躲著我？”
慕隨陽看她一眼，黑暗的車廂里，她的紅唇格外醒目，有種迫人的美，他不敢再看，盯著前座的座椅回應道：“男女授受不清，朋友也應該保持一定的安全距離。季小姐長得美，在外和人交往更要保持戒心，否則你男朋友也會覺得不開心吧?！?p> 兩人經過私下交談，關系已經突飛猛進，季凌本想讓他直接喊她名字，喊凌凌也行，但是在他強烈堅持，只接受了喊她季小姐。他看似正經實則又帶了點私心，偷偷地試探她是否有男朋友。
“男女授受不清？哈哈哈哈這都什么年代了，何況我沒有男朋友，和誰交往都是我的自由?！?p> 慕隨陽悄悄吐出了一口氣，又突然見她迫近，不由自主地屏住了呼吸。
她緊盯著他的臉，“慕隨陽，你不會覺得我和誰都會這么主動熱情的吧？”
慕隨陽咀嚼著這句話，震驚地回頭看她，幾乎不敢相信自己聽到的，她的意思，她的意思是……？
“我在商場久了，很難遇到像你這么干凈澄澈的人，我想更深入去接觸你，了解你，你愿意給我這個機會嗎？”季凌的美眸定定地看著他的雙眼。她的眼神有魔力，深情又深邃，引人沉迷。
“我、我……做朋友當然可以，和季小姐交流是我的榮幸，但是其他的、其他的，我覺得我們認識的時間還是太短了?！蹦诫S陽緊張得都有些結巴了，他當然想和她在一起，他的身、他的心、他的全身都呼喚他去碰觸她親吻她，又被他多年的教育修養(yǎng)強行克制住了他的欲望。
季凌沒想到會被拒絕，心里有些震驚，面上卻完全不肯顯露。她迅速思考起應對方式，仿佛受到打擊般垂下眼眸，扇子般的眼睫毛隨著她的低落也低了下來，仿佛兩只失去了飛行力量的蝴蝶，斂下了自己的翅膀，看得人心生不忍。
他見不得她失望，連忙補充道：“我們可以一起去游湖、一起去逛書店，我、我在構思新書，你來替我參謀好嗎？”他剛知道了她沒有男朋友，而且對自己有意思，心中正激動，更不能讓她覺得自己被拒絕了，此時恨不得許諾為她摘下星星。
蝴蝶又飛起來，飄飄忽忽地上下翻飛了兩下，她扯起唇角輕輕笑道：“好的呀?！?p> 慕隨陽松了一口氣，高興又忐忑，嘴角含笑。
季凌卻暗暗有些失望，慵懶地倒回了座椅，她鋪墊了一晚上，冷眼看著他被太太團們包圍，為他解圍，取得了他的感激。算好了他會有的反應，曲意奉承順著他聊了一晚上文學，獲得了他的信任。按照以往的經驗，最后車內告白，她給了桿子，他應該迫不及待地順桿上爬，這樣他們就順理成章成了男女朋友。
誰知他不以套路出牌，在最后關頭拒絕了她，還要帶她游湖逛書店？她每分鐘幾十萬上下的生意，哪有時間跟他逛什么書店？呼——她深呼吸，壓抑住自己的煩躁。
車子很快就到了他家樓下，慕隨陽下了車，又在窗口朝她露出期待又羞澀的笑容，確認道：“季小姐，我下次可以通過你給的電話聯(lián)系到你嗎？我們或許可以再進一步探討文學和生活?！?p> 季凌早就和他交換了手機號碼和微信號，此時扯起笑容回應：“可以呀?！?p> 小白兔慕隨陽這才高高興興地轉身，仿佛有點雀躍地走開了。
獵人季凌則默默坐在車里，許久沒有開口命令開車。
黃莉坐在前座，降下隔板，試探性地喚她：“季總？”
“他沒接受我的告白?！奔玖枥淠卣f。
黃莉吃了一驚，細細想了一遍，又理解了：“季總，他和你以往交往的男模明星不一樣，他是個作家，并不是我們圈子里的人，更不是歡場上那些赤裸裸的逐利者?！?p> “也和陳建銘不一樣，當初陳建銘一介窮學生，也是清清白白，還不是簡單就接受了我？他為什么會拒絕我的示好？”季凌有些挫敗，她的女性魅力一向一往無前，幾無敗例，她明明看出了他的意動，沒想到最后還是被拒絕了。
“季總，他不是那些歡場的人，他也不是窮學生，他不缺錢，他也許真的、真的是想要認真經營一段感情？”黃莉在季凌身邊看過她的那些男人，形形色色各不相同，唯一的相同點就是對物質和金錢的渴望，這在目前浮華的社會里，已經是一種正常的主流風氣，沒有人會不渴望錢和權，這個猜測連她也沒法說服自己。
季凌勾唇一笑：“不要錢？那只是開的價碼不夠高的遮羞布。Amy，你對他傾注的心力太多了，又是慈善大使又是書，你真的要操控我的感情？”
黃莉被點出這一點，一時有些無法反駁，車內又是一片沉默。
季凌思考了一陣，做好了抉擇：“人我還是要的，你去打聽一下，他最近有沒有什么特別想要的東西或者達成的事項，確定之后就買下來。另外，未來兩周，如果他給我打電話，你就說我忙于公司的事物無法分身，暫時沒辦法接受他的邀約。
還有下周的行程，給我準備兩個有名的男明星，通知媒體，該上新聞的就上新聞。你之前做得有些多了，但也是為了我，我還是理解的，但以后不允許再這樣先斬后奏，明白了嗎？”
“是的，明白了?！敝硇〗阋灰挥浵?，內心在默默嘆息，她也看出慕隨陽是個性格較為單純的人，依季凌的手段，不出一個月，勢必會和她在一起，到時候也不過是季凌予取予求的一只金絲鳥。
她向季凌介紹慕隨陽時，是希望這樣干凈溫暖的男子，能給季凌的生活帶來更美好的轉變，使她也能感受到正常的戀愛應該有的平等和關愛。
而季凌不過把這場感情當做了一次狩獵，將慕隨陽的猶疑拒絕當做了價碼不夠高的表現(xiàn)，而慕隨陽怕是遲早會把身心都出賣給她。
這樣的認知差異，遲早會給他們的感情埋下隱患。她作為始作俑者，卻無力去改變，只能寄希望于季凌在他們相處過程中，能漸漸扭轉自己對感情的態(tài)度。
“叮咚?！倍绦怕曧??！凹究?，慕隨陽的短信，說今晚很開心，期待與您的下次見面?！秉S莉匯報說。
季凌展顏一笑：“真是可愛，你全權處理吧?！?p> 另一邊，慕隨陽邁著雀躍的步伐回到了家中。他家是出名之后出版社特意派助理幫忙選擇買下的，一間不大的單身公寓，客廳餐廳一應俱全，整體色調呈現(xiàn)明快的淡藍，除了碼字，他最常做的就是在家中自己做飯，餐具是他親自挑選的小清新田園風，餐廳掛著向日葵裝飾畫，各處點綴著小工藝品，雅致而有格調。
慕隨陽快步穿過餐廳和客廳，走上樓梯到達臥室，幾步走到床前。
那里放著一個小小的樸素的相框，相框里是從報紙上剪下來的一小塊黑白照片，紙張已經滿是折痕，像是被人經常拿在手里摩挲，現(xiàn)今展開放在玻璃框中也免不了有些凹凸不平。他拿起相框，緩慢而仔細地撫摸著。
照片上是兩個仿佛三四歲小男孩和小女孩，女孩子主動拉著男孩的手，兩人都手執(zhí)著一顆棒棒糖。女孩子戴著遮陽帽，身穿小洋裙，望過來的眼神靈動可愛。
男孩子五官深刻，依稀是兒時的慕隨陽。認識他多年的朋友有人曾經看過這張照片，問他女孩子是誰，是他的姐妹嗎？他只笑笑不說話。此刻他看著這張照片，語氣溫柔低沉仿佛囈語：“季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