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一次醒來,林羽喬已躺在一張軟榻之上。她睜了眼,對這種一而再再而三的醒來卻不知在哪的情節(jié)有些膩味了,不由得撫額嘆息。
一個丫鬟打扮的人聞聲冒了出來,很是欣喜道:“您醒了!”
林羽喬道:“這是哪里?”
“這里是王爺?shù)臅俊!闭f著,那丫鬟走到桌旁,試了試碗碟,道,“飯菜略有些涼了,奴婢拿去廚房熱一下?!?p> “不用!”
那丫鬟一驚,小心道:“您若是不想用,奴婢便命人撤了?!?p> 林羽喬赧然,她的本意是不用熱了。算下來又是大半天沒好好吃口飯了,這番折騰下來,她早已饑腸轆轆,哪還顧得上飯菜冷熱。何況這可是王府的飯菜,再冷也強過方才路上那硬邦邦的干糧。
可偏偏,她竟被昭璧公主的教養(yǎng)拘得難以改口。
沮喪之時,她留意到丫鬟一直稱自己為“您”。
難道她不知道自己的身份?真不知這
林羽喬一時思緒煩亂,倒也顧不得吃飯了,咽了下口水道:“我想一個人靜靜?!?p> “可,王爺吩咐要寸步不離地伺候您……”
此時,莫廷軼在門口探身,朝床上打量了一番。見人醒了,他擺了擺手,丫鬟們不再說什么,乖乖退了出去。
見是他,林羽喬頓時覺得有些氣不順——竟然用下藥這種下三濫的手段,還是對一個女子,實在不夠光彩。
可他狹長的鳳眼微瞇,林羽喬遙遙看著竟就產(chǎn)生了惴惴之感——昭璧公主畢竟是與人私奔的。宿主的情感和認知使她羞愧而不安,擾得她不知該說些什么。
“忠勇公怎么在這?”院內(nèi)傳來了女子嬌柔的聲音,也不待人回話,就道,“妾身來給王爺送些茶點?!?p> 接著是隔壁房間門扇開合的聲音,不多時傳來一串銀鈴般的笑聲。
意識中仍屬于林羽喬的那一部分瞬間膨脹開來。
那晚林羽喬正是被一段私語音頻引到了江邊,音頻中商俊彥柔情蜜意地說著情話,女子聽了后發(fā)出嬌俏地笑聲。那笑聲如同魔音一般在她敲擊著她的耳膜,在渾濁冰冷的江水中搏命的記憶瞬間將她的理智攻陷,林羽喬面色煞白,渾身顫抖,腦中一片空白。
她以為會永遠陪伴在自己身邊的兩個人,她一直全心全意對待的兩個人,把玩著、利用著她的信任、愛情和友情,然后利用這一切共同將她投入冰冷的江水溺亡……
眼見上一刻還靜靜坐著的人神色突變,忽地跳下了床,直奔書房而去,莫廷軼不明所以。可就在他怔神的片刻,昭璧公主已赤腳沖了出去。
林羽喬只覺心中怒火沸騰,循著那聲音來處而去,一腳踹開了房門。但見一男子側(cè)身而立,正將身旁百般柔情撒著嬌的女子擁入懷中,那女子櫻紅透亮的唇瓣在他耳畔似咬非咬,含露吐芳。
好一副活色生香的畫面——畫面之中卻不是她恨之入骨的那兩個人。
這突然的變故使得眾人皆措手不及石化當場,那女子俏臉之上的柔媚還不及褪去,摻入了驚詫的神情看起來分外詭異。
她先是與林羽喬對視了片刻,這才就勢縮入男子懷中,鶯聲道:“王爺,這……這是誰呀?”
林羽喬不由十分尷尬,一時進退維谷。
說起來,這兄弟二人并不十分相像,莫廷軼的五官更加精致柔美,皮膚白皙宛若嬰兒一般,大約是更像紀夫人一些。江夏王五官雖也精致,但面部卻更加棱角分明,應(yīng)當是更像老國公的。
也許是因為兩人之間特殊的關(guān)系,林羽喬覺得江夏王更加牽扯她的視線。
他膚色古銅,眼神凌厲,那周身的氣場不是隨誰就能得來的,更多是多年征戰(zhàn)沙場的歷練使然。
江夏王爺威名赫赫,他的事跡宮中上下無人不知,昭璧自然也不例外。
江夏王的封地在西部邊境的江夏郡,但因其為朝廷肱骨,皇上特下旨要求其留在朝中府政,江夏王自然不敢違逆圣意,上書表示隨時供皇上驅(qū)策、為朝廷效力,同時稟請封地事宜皆尊朝廷官府管轄、稅費供奉一應(yīng)與其他郡縣無異。
皇上感其赤誠之心,允其所請,為忠勇公另賞了府邸,并為兩座府邸親手題了門匾。
昭璧公主之前見過江夏王,可也只是遠遠的看過而已,誰也不會想到第一次近距離接觸是在如此尷尬的情形之下發(fā)生。
江夏王懷中之人見眾人皆沉默不語,不明所以,不由瞪起一雙烏溜溜的桃花眼上下打量起這貿(mào)然闖入者——此人面色白皙、眉眼精致,雖身著粗布男裝,可一細看便知這就是個樣貌姣好的女子。
她不由得朝著雨竹院的方向掃了一眼,心中警鈴大振。
瞧這人衣衫破爛,行為舉止也冒失,甚至鞋都沒穿就跑了過來,一定不是什么有身份的人。她正要差人將人攆出去,就聽見耳邊傳來冷冷的聲音。
“你先出去?!?p> “聽見沒?你還不快退出去!”她聽得王爺如此說,頓時覺得心下大快。
“我是說你?!?p> 女子愣了片刻,才意識到這話是吩咐自己的,她心下不悅,正待向往常一樣向江夏王撒嬌,卻見他臉色鐵青,神情嚴肅。
任她平日里再驕縱,此刻也不敢多說什么了。
只是,剛才還好好地,王爺怎么突然為了這么個人變了臉,她憤懣不已,走到林羽喬面前,狠狠白了她一眼才不甘不愿地離開了。
待女子出門走遠,莫廷軼才走了進來,將房門關(guān)上。
莫廷軒看了莫廷軼一眼,見莫廷軼只是搖頭聳肩,一副也不清楚發(fā)生了什么事情的樣子,這才微微躬身行禮:“公主已經(jīng)休息好了?”
若說被莫公爺看著會發(fā)毛,那被江夏王看著則如有刀子刮著一般更為難受,林羽喬竟有些心虛不敢直視他,點點頭移開了目光。
“方才那是本王的一名妾室,認不得公主冒犯了。眼下這般情況,也不便暴露公主的身份,有道是‘不知者不怪’,素聞公主待人寬厚,想必不會怪罪于她。”
他毫無商量的意思,三言兩語便打著她的旗號為方才的女子脫了大不敬之罪。
“公主此次出宮受了驚嚇,本王已遣人入宮稟告,得了旨意自會護送公主回宮,就委屈公主暫且在王府歇息等候?!?p> 林羽喬暗暗咬了一下嘴唇,大約是心虛的關(guān)系,她總覺得這二人說話都綿里藏針,讓人很不舒服,會不會他們早就知道了昭璧出宮的實情?
可是,為什么要心虛?
昭璧的行為或許為這個時代所不容,可難道占用了她身子的自己也不能理解么?她不過是想和心上人相守,甚至甘愿拋棄榮華富貴和高高在上的地位。別人苛責她倒也罷了,若是自己再由著她那些自我輕賤的念頭作祟,那才是萬萬不該了。
這番想法之下,她坦然了些許,挺身直立,不卑不亢地向江夏王道了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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