妺臧玉蘭再醒來時,發(fā)現(xiàn)自己躺在一張陌生的床上。
“我怎么啦?!”妺臧玉蘭彈坐起來,大喊。
一個七八歲的小丫頭進來,道:“你醒了?”
“我怎么了?”
“姐姐方才你暈倒了。小娘子說你跑猛了頭暈?!毙⊙绢^聲音細央央道,人卻立地離妺臧玉蘭幾尺遠的地上,眨巴著眼看著她。
“小娘子?哪個小娘子?”
“唐兀小娘子??!你不是來我們蘭心院玩的嗎?”
噢,蘭心院……
她想起來,午飯后,虹霓過來請她,讓她來教細封大娘子和唐兀小娘子插花。她和唐兀小娘子在院子里打著絡(luò)子等細封大娘子,然后……
“她們?nèi)四??”妺臧玉蘭忙穿鞋下床。
“還在院子里呢?!?p> 妺臧玉蘭奔出去,一看,果然唐兀氏還在院子里坐著,弓著身子背對著妺臧玉蘭,兩只手一動一動地,看樣子還在打絡(luò)子。
“細封大娘子呢?”妺臧玉蘭上前問。
唐兀氏抬起臉,一張嬌艷的臉龐映入妺臧玉蘭的眼簾?!八嘶卦捳f,身子突然有些不舒服,便不來了?!?p> 哦,怎么又不舒服了?是沒睡好嗎……
“既然她不來了,你便改日再來教我們插花吧?!?p> “剛才是怎么回事?”妺臧玉蘭問道,目光緊逼唐兀氏。
唐兀氏便轉(zhuǎn)了目光,又低頭打起絡(luò)子來?!斑m才你幫我撿家母的玉,跑急了,暈倒了?!?p> 唐兀氏的聲音十分平靜。但在妺臧玉蘭聽來,這平靜的聲音下,是波瀾萬丈。因為,在唐兀氏轉(zhuǎn)眼的那一瞬,她分明看見了唐兀氏眼底的慌亂。雖然,只有一縷。
前世里,她見過太多這樣的慌亂眼神,它們有的快有的慢??炻侨诵牡谋∨c厚。最后,她總會隨之迎來厄運。
這一次又會是什么?
妺臧玉蘭想了想,將思想集中在一個人身上。對了,定是他,野利旺榮。
從此刻起,需得更謹慎地遠離著野利旺榮。
……
從蘭心院出來,妺臧玉蘭拐道去了一趟守榮院。院門口,有一個半大的丫頭正在掰菱角吃。問細封大娘子身子哪里不爽快,丫頭道:“沒聽見說大娘子身子不舒爽的呀?大娘子一大早去給老太太拜了安,便出門去了?!?p> “出門去了?”妺臧玉蘭心里咯噔一下,“去哪里了?”
“不兆?!毖绢^嘴里含著菱角答道,手伸過來,舉著一只菱角請妺臧玉蘭吃。
“那你若南姐姐呢?可隨大娘子一道去了?”妺臧玉蘭擺擺手,示意不吃。
丫頭便將菱角塞進自己嘴里?!叭裟辖憬阍玳g起來喊頭疼,沒隨大娘子去。大娘子帶的若西姐姐和若北姐姐去的?!?p> 細封大娘子院里東南西北四個大丫頭,另外三個雖不是應(yīng)喚,卻也十分聰慧得力。但是,若南是最得細封氏信任的,細封氏出門通常都帶她出門的。
也不知細封丹秋有何事如此著急,不等若南身子好便要出門。
“你若南姐姐呢?這會子在干嘛?”或許,若南知道一些。
“她吃了湯藥,這會子在床上捂汗呢!我叫她吃了菱角再去睡,她都不肯……”小丫頭吃得挺香,一邊說一邊砸吧著嘴。
“那你領(lǐng)我去看看?!?p> 隨丫頭來到屋里,果然見若南蜷在床上,呼吸均勻安靜??礃幼邮撬?。
妺臧玉蘭替她掖了掖被子,和小丫頭輕手輕腳走出來。
“玉蘭姐姐有什么事?回頭我告訴大娘子。”貪吃的小丫頭見妺臧玉蘭要走的樣子,問道。她的嘴巴周圍,滿是菱角粉。
“沒事?!眾嬯坝裉m輕輕擰了擰小丫頭的臉頰,道:“菱角性寒,別吃太多,當心鬧肚子哦!”
小丫頭揚起粉嫩的小臉蛋,狠狠點了點頭,又砸吧著嘴巴,回味菱角的美味。她看了看手里已然剝開的一個菱角,猶豫了一下,放回盛菱角的小簸箕里。
妺臧玉蘭剛轉(zhuǎn)身,聽得身后又傳來小丫頭的聲音:“姐姐,你的頭發(fā)掉了一綹下來?!?p> “你說什么?”妺臧玉蘭轉(zhuǎn)身,心直往下沉。
小丫頭指著妺臧玉蘭烏漆般油亮的頭發(fā)道:“你的頭發(fā)掉了一綹下來。我?guī)湍闶峄厝グ伞!闭f著,竟然從懷里掏出一把小木梳子來。
妺臧玉蘭一摸,果然腦后垂著一綹頭發(fā)。
不對!準確說,是一綹的半截。
齊展展的半截頭發(fā),摸起來有些扎手。
一時,妺臧玉蘭明白,適才在蘭心院發(fā)生了什么事……
“你叫什么名字?”妺臧玉蘭蹲下來問。
“我叫桐兒?!蓖﹥禾蛄颂蜃齑剑帐柏澇缘膽?zhàn)場。
“桐兒,你能幫姐姐一個忙么?”
一個小丫頭,幫一個應(yīng)喚大丫頭的忙。桐兒有些懷疑自己聽錯了,眨巴著眼睛,看了看妺臧玉蘭,又看了看自己手中的小木梳,點了點頭。
……
回守榮院的路上,妺臧玉蘭又去了一趟馬房。一個馬夫見妺臧玉蘭來了,大聲喊:“阿綽阿綽你姐姐看你來了。”
阿綽正在給馬兒洗澡。聽見姐姐來了,歡喜地跑出來。看樣子他干活兒正干得歡,一臉一頭的泥水卻渾然不知,穿著一身極舊的衣裳,一看便知是別人施與他的。
“姐姐與你買的新衣裳,你如何不穿?咱又不是沒得穿?!眾嬯坝裉m心疼地捋了捋阿綽散亂的頭發(fā)。
”姐姐置的衣裳是好衣裳,需出門才可以穿的。在家中干活,穿它們白白糟蹋了好東西?!卑⒕b快樂地答道。
到底是苦孩子,懂得吃穿不易。
“等過些日子,姐姐帶你去剃頭吧?!?p> 阿綽是黨項人,男子有只留后發(fā)和鬢發(fā)的傳統(tǒng)習(xí)俗。眼下,大夏皇帝極力推崇大夏文字,將來,黨項人是要受重用的。
“冰哥都沒剃,我也不剃?!?p> “他又不是黨項人?!眾嬯坝裉m又道:“你可還記得梁冰哥哥有一把短刀?”
“記得?。∩厦骅T有一朵梅花,還鑲著寶石呢!”
“小家伙,對你哥的東西倒是惦記得清楚!”妺臧玉蘭笑道。
阿綽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頭。
“下回你見你哥的時候,告訴他,將寶刀還與姐姐!”
梁冰不方便見妺臧玉蘭,但是卻時不時地來看阿綽,還給他帶些宮里好吃的好玩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