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誰是鷸蚌、誰是漁翁
迷失森林的深處依舊寧靜安詳,越來越茂密的枝葉丫杈,將本就不多的陽光漸漸地隔離在外,雖是下午時光,卻已是一片幽暗。地面上沒有落葉,自然也沒有堆積的腐葉,偶爾會有參天古樹盤踞,如虬龍亂舞鼓出地面的樹根,已是堅硬如鐵。濕氣并不算重,涌進鼻腔時帶著一絲林間的葉香,清新、舒適、沁人心脾。
一路上三人并沒有再遇上伏擊的敵人,另外幾個小隊的影子也不曾見到一個。歐陽秦穆也曾喚出銀鷹居高臨下地掃視了一番,但鷹眼雖強,還是沒有發(fā)現(xiàn)什么可疑的跡象。行者能力不能持續(xù)太久,因為這一路走下去還不知至何時,消耗大量的精神來做幾乎沒有什么回報的事情,是極不劃算的。征途漫漫,遙遙無期。
“有些問題我不知道該不該問,至于回不回答,你隨意?!标惤贀荛_眼前的枝葉說道。
“嗯”高沁點點頭,她并不意外這小子會問出這樣的話,當然也心領(lǐng)神會地知道他是在問自己。
歐陽秦穆若無其事的走在最前方,個子不大,腦子卻極其靈光。
“你剛剛變成的那個樣子,是你的能力吧?”陳劫謹慎的問道。他了解行者之間默認的規(guī)則,對于能力的細節(jié)不能詢問,所以只能就著看到的一些聊聊。
“是啊。怎么了,想知道什么?”高沁的語氣平淡舒緩。
“為什么頭發(fā)會是銀色,而不是現(xiàn)在的這種栗色?”
“你這問題真的夠無聊的。居然關(guān)心這個。”高沁抿嘴笑了笑。
陳劫十指交叉兜在后腦勺上,說道:“問別的你也不會告訴我啊?!?p> “你覺得呢?”
“我真的不知道。畢竟到現(xiàn)在為止,我只和四個女人說過話。你是第四個?!标惤賴@了口氣。
“不像!”
“不像什么?”
“你這么聰明,自己想?!备咔吆吡艘宦暋?p> “又想什么?”
“你想什么…我哪里控制得了?!?p> “哦……其實我就是想說,現(xiàn)在的栗色挺好看的。”
“嗯?”高沁的雙眸閃過一絲火花。
陳劫望著前方,神情平靜地說道:“銀色吧……顯老!”
“…………,我現(xiàn)在十分肯定,在數(shù)字上你沒有撒謊。”高沁哭笑不得。
“因為沒有必要。如果我現(xiàn)在還在北境,恐怕一輩子都不會遇見女人?!?p> “軍人?”
“邊軍,北境寒山鎮(zhèn)。這么小的地方說出來,你也不會知道?!?p> 寒山鎮(zhèn)三個字剛一出口,高沁和歐陽秦穆的心中都是一顫,這個地方在行者界可是一個特殊的存在,某些人口中是碰也碰不得的禁忌,某些人眼中是無法復制的驚天動地,某些人心里是永遠抹不去的傷疤,某些人的腦海中那里曾經(jīng)存在著諸多……“傳奇”!
歐陽秦穆回過頭,裝作無意的問道:“你在寒山營里當了多少年兵了?”
陳劫一邊屈指一邊嘴里念叨著:“從老吳撿到我那年……大概十多年了吧。具體的也不是很清楚?!?p> 老吳?高沁的心里又是一陣緊縮,穩(wěn)了下心神,似有疑問地問道:“老吳是誰?。俊?p> 陳劫嘴角微微翹起道:“我的連長,叫吳霂。據(jù)他說,是他把我撿回的軍營?!闭f話間,陳劫的臉上不自覺地洋溢出淡淡的笑意。
寒山營!吳霂!這兩個坐標合在一處便不會錯了。和吳隊長在一起混了十多年的人,這小子的身上究竟還藏有多少秘密?當年的事,吳霂告訴他了么?上個月,寒山前線的那場激戰(zhàn),到底有沒有他……高沁心里快速的運轉(zhuǎn)著,臉上卻依舊是片閑散的淡然。
“看來這個老吳對你很重要??!”歐陽秦穆說話的時候,瞟了一眼高沁。
高沁微一頷首,示意已經(jīng)明白。
“也沒什么重要的,要不是他還欠我很多錢,恐怕早就忘了他了。”陳劫意識到似乎說了太多自己的私事,而且又是些陳芝麻爛谷子的舊事,便應(yīng)了一聲結(jié)束了話題。
聽到陳劫的話,敏感的高沁忽然意識到,她和歐陽秦穆的話里似乎過于關(guān)注“老吳”這個詞了,卻沒有料到此時的陳劫其實只是另一種心境罷了。
平復了下略有加速的心跳,少女心思忽起,道:“你覺得什么顏色的頭發(fā)好看呢?”
陳劫一愣,沒有想到竟又轉(zhuǎn)回了起初的話題,看著高沁一頭飄逸亮麗的栗色秀發(fā),又回憶起那日的瀑布少女……半晌道:“都……挺好的!”
“都?”高沁望著這個少年迷茫的眼神,長長嘆了口氣,他到底是呆?是傻?還是深沉的心機呢?
正說話的時候,前方的林中強光閃爍,隱隱伴有雷鳴炸響,更有風刃特有的破空之聲不斷傳出。三人一驚,停下了談話。
“去還是繞開?”高沁向二人征求意見道。
“如果是一起的考生,咱們會被當做坐收漁利的漁翁。如果不是的話,想必更不會是什么好事。”歐陽秦穆說道。
陳劫想了想道:“穩(wěn)妥之下確實不宜靠近。只是我覺得,既然狹路相逢,或許并不如你預想的那么壞。謹慎一些固然好,可是總是預設(shè)一些困難,難免將自己看的低了些。況且再找條安全的路繞過去,在這陰森的密林中又不知道會浪費多少時間?!?p> 高沁略一沉思,道:“直接過去吧,隨機應(yīng)變?!笨踢M骨頭里的自信與驕傲。
三人達成一致,沿著路繼續(xù)前行。
到達戰(zhàn)場時,已是一片狼藉。周圍樹木斷折,或如刀削斧砍,或者枯焦如碳,散落的冰塊和粉碎的巖石也昭示著冰墻、土盾的破碎,除去兩隊人的行者能力,恐怕能用的咒術(shù)已經(jīng)都用上了。
兩方人馬見到第三隊人的到來,都停下手轉(zhuǎn)換隊形,保持著必要的警惕。
“是瑞澤和烏納爾那隊……”陳劫低低說道,又望了一眼另一邊,繼續(xù)說道:“那邊的沒有見過,似乎不像是這次的考生。眼生的很。而且,人數(shù)……”
循著陳劫的話,高沁見到另一隊不僅眼生,而且足足有五人,同樣陰沉的面孔,同樣陰狠的眼神。
蕭易見是同為考生的另一個小隊,興奮地就要伸手招呼,卻被瑞澤一把按住,壓低聲音說道:“你怎么確定他們不是一伙的?”
蕭易一愣,道:“都是考生,還需要懷疑么?”
瑞澤冷笑一聲道:“那你告訴我,對面的五個人是什么來頭?而他們這一隊三人,為什么恰恰到來的這么巧?”
蕭易猶豫著把已經(jīng)舉起的手,縮了回去。
“五個人?”高沁也是有些詫異,回頭看了眼陳劫,又看了看歐陽秦穆。
歐陽秦穆直直地望著瑞澤·風行那個方向,目不轉(zhuǎn)睛地低聲說道:“看來我沒有低估瑞澤那小子。”
“怎么了?”陳劫問道。
“他隊里另外那個考生想要和咱們打招呼,被他抬手按下去了。至于又添油加醋地說了什么鳥話,腳指頭想的出來?!睔W陽秦穆哼了一聲。
“你和他很熟?”
”我們認識他,他未必瞧得上我們。”高沁也是一般的冷淡語氣,繼續(xù)說道:“眼高手低,小里小氣的一個官三代罷了。”
高沁回到正題:“這邊的五個惡人啊,恐怕得好好問問夏焱了……”
歐陽秦穆打了個哈哈道:“你也得有命出去啊……”
五個全副武裝的人,明顯的行者身份,分散的戰(zhàn)斗隊形。
“老大,又來了一隊?!币粋€捧哏地說道。
“不用擔心。他們擰不到一起去!”
又一個捧哏地問道:“大哥,為什么?”
“兩隊人,六個心眼兒,各懷鬼胎。”
自從陳劫小隊出現(xiàn),戰(zhàn)場上便靜靜的沒有了一絲聲音,空氣越發(fā)凝重,似要將人壓得喘不過氣來。
三個小隊,十一個人……
誰是鷸蚌,誰是漁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