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改和尚見蕪幽、菲若走進(jìn)假山石壁中去,隨后也來到假山前,但無論他想盡任何辦法,總是無法參破其中機(jī)關(guān)。正皺眉凝思,忽然石壁上現(xiàn)出一道門,菲若和蕪幽從里面走了出來。
了改和尚吃了一驚,又見蕪幽被菲若攙扶著,顯然是受了重傷,張口問道:“她怎么了?”
菲若見了了改和尚更是意外,但此刻不容她多想,正要拔足奔逃,但聽身后風(fēng)聲響動,知道已然來不及了。她將蕪幽推給了改和尚,順勢一個旋身,銀狐刀已握在手上。一個橫刀揮舞,月牙形的白光往那甬道中射去。
片刻后傳來一聲沉悶聲響,這響聲很遠(yuǎn),似乎白光打出很遠(yuǎn),直穿過甬道,打在那頭石壁上。
眼前驀然出現(xiàn)一個人影,正是金禪上人。
菲若橫刀在前,眼睛盯著那道士,向了改和尚道:“快帶蕪幽走!啊~”她忽然捂住腹部,慢慢蹲在地上,對那道士怒目而視,道:“你!你枉稱當(dāng)朝國師,簡直沒有半點人性!”
了改和尚見她蹲在地上,渾身顫抖,不明白發(fā)生了什么,問道:“怎么了?”
蕪幽此時被了改和尚扶著,聽到聲響,掙扎著抬起頭來,向菲若看去。此時菲若已然跪坐在地,雙手死命按著腹部,發(fā)出低低呻吟。她心中一驚,掙開了改和尚,跌跌撞撞跑過去,帶著哭腔問道:“姨母,你怎么了?”
菲若緩緩抬起頭,喘息著道:“沒,沒什么,扶我起來?!?p> 金禪上人眼神陰郁,但嘴邊卻帶著一絲笑容,他道:“我看你還是不要逞強了,若強行運功,胎兒可就保不住了。”
“???你····你懷孕了?”蕪幽不可置信地問。
菲若就著她的手臂緩緩站起,臉色蒼白,神情十分堅毅。她未理會蕪幽問話,向那道士道:“你知道我身懷有孕,便趁我不備之時攻我腹中胎兒,好狠的心?!?p> 金禪上人陰沉著臉,道:“你是一只妖,肚子里懷的自然是一只小妖,我對妖道向來一視同仁,無論是大的,還是小的,在我看來都一樣。”
“你怎么知道我肚子里懷的就一定是妖?”菲若見了改和尚正悄悄往那道士身后移動,她連忙收回眼神,不再將目光落在他身上,以免引起道士懷疑,并盡量拖延時間。
“再者說,上天有好生之德,對于未出世的生命,總是無辜的,你怎么就非要趕盡殺絕嗎?”
“難道你一直妖,還能懷個人類孩子不成?”道士嗤之以鼻。
菲若也不生氣,平淡地道:“我修道千年,早已化去身為妖類的邪戾之氣,若與人類男子成婚,生下的孩子,自然是人類。”
“嗯?”金禪上人雙目圓瞪,似乎沒有想到她居然會這樣說。道:“你···”這時了改和尚已經(jīng)繞到他身后,撲身而上,用禪杖將他橫胸勒住。
了改和尚向蕪幽菲若喊道:“你們快走!”菲若此時大半個身子都是靠在蕪幽身上,顯然無力相幫,蕪幽也受了傷,兩人看著了改和尚,腳下不曾挪動分毫。
此時那金禪上人在了改身前一陣猛力掙扎,了改雙臂運勁,手臂上肌肉虬結(jié),他見蕪幽菲若半響未動,急喊道:“快走啊,我自有辦法脫身,再不走我可撐不住了!”
蕪幽知了改和尚為人素來耿直,從不強撐硬抗,他說自己有脫身之計,泰半是真的。于是沖他點一點頭,扶著菲若,使個騰空之術(shù),便逃了開去。
菲若蕪幽剛一走,金禪上人整個身子往后一撞,身后了改和尚跌倒在地,但猶自未放脫禪杖,金禪上人仍壓在他身上。
了改和尚禪杖雖未脫手,但位置已經(jīng)稍有移動,金禪上人一只手臂得空,曲起手肘往那和尚身上撞去,和尚悶哼一聲,禪杖松開。金禪上人趁機(jī)站起身來。
甫一落地,金禪上人掌中已凝結(jié)一團(tuán)黑氣,往了改和尚照面就打。了改和尚睜眼看見,連忙就地一滾,躲了開去,隨即一躍而起。
他迅速從懷里摸出幾張靈符,往空中一拋,口中念咒。那靈符似粘在墻上一般,穩(wěn)穩(wěn)立在空中,擺成一個五星陣法。
了改和尚大喝一聲,往那陣法一指,幾道靈符上射出金黃光芒,彼此相連,成一個五星圖案。圖案中央是一個圓形,圓形內(nèi)又是個五星圖。
‘吼’,一聲獅吼從那五星圖中傳來,這吼聲隆隆,卻好像來自另一個世界,雖然深沉、狂猛,卻相隔遙遠(yuǎn)。
這時,那五星圖中央一陣金光閃耀,從里面探出一個獅子頭來。那碩大的腦袋左右晃了晃,接著從里面邁出一只前腿,又一只前腿,慢慢的,整個身子都出來了。此時那吼聲已經(jīng)近在咫尺,讓人毛骨悚然。
那道士一直冷冷瞧著,這時語帶輕蔑地道:“小小幻術(shù),也來賣弄?!彼斐鲆粋€手指,往那獅子頭上戳去。那頭看起來兇猛無比的獅子,竟如調(diào)皮的小孩兒看到嚴(yán)厲的父親一般,站在那里乖乖讓他戳中了腦袋。
就在道士手指落在獅子額中的那一瞬間,忽如狂風(fēng)卷起,那巨大的獅子從腳底開始竄出火焰,接著整個身子迅捷無比地都化在火焰之中,這火焰越燒越大,見風(fēng)就竄,有火苗借著風(fēng)勢,沾上金禪上人的衣角袖袍。
他大吃一驚,連忙又拍又踩,想要滅掉身上的火焰。但這時風(fēng)大,火勢又健,頗不好撲滅。于是他干脆脫下道袍來,可是里面那件衣衫也沾上火勢,他又用外袍往身上撲打,撲打一陣,火勢終于撲滅,整個人也是狼狽不堪。更要緊的,再看那和尚,早已沒了蹤影。
金禪上人郁悶極了,想他素日向來自詡智計卓絕、法力高強,今日竟著了一個專擅坑蒙拐騙、修為平平的和尚的道,怎能不氣?
但和尚此時已經(jīng)不知逃到哪里去,心中固然惱恨,卻又能奈之何?
蕪幽扶著菲若逃出沒多遠(yuǎn),便跌落下來,原來二人受傷,法力無法支撐騰空法術(shù)。蕪幽見菲若額頭上滿是汗水,心中焦急,問道:“姨母,你感覺怎么樣?”
菲若此時腦中已經(jīng)暈暈沉沉,沒聽到蕪幽問話。蕪幽見此,更是焦急萬分。這時見前面來了一行人,十幾個宮人提著大大燈籠,照亮好大一片黑夜,簇?fù)碇豁斵I子,往宮門方向走去。蕪幽心念一動,已有計較。
因母親蕭貴妃前幾日相招,幾日來豫湘王都住在宮中,陪伴母妃左右,但今日因楊氏之事跟母親爭執(zhí),一氣之下,蕭貴妃將豫湘王攆出宮去,所以豫湘王才大半夜的乘轎回府。
他坐在轎中,正思索母親所訓(xùn)關(guān)于楊氏之事,這時見轎簾一晃,有人竄上轎來,還不及看清,便感覺脖子一涼,一把劍抵在喉間。
一個女子聲音在耳邊低聲道:“別出聲,否則我就殺了你。”那人聲音稍顯稚嫩,但語氣決絕,豫湘王一點兒也不懷疑她隨時會割開自己的喉嚨。
他斜眼看去,眼角余光卻只能看到明晃晃的劍鋒。他咽了口唾沫,道:“你放心,我不出聲就是?!蹦X中急轉(zhuǎn),尋思這女子是誰?為什么來到宮中?被誰追殺?出了皇宮她會放過自己嗎····諸多問題在他腦中一一閃過。
正尋思間,眾人已來到宮門前,此時宮門已經(jīng)下匙,城樓上一人喝道:“來者何人?宮門已經(jīng)下匙,為何還要出宮?”
一個太監(jiān)的聲音回道:“此乃豫湘王轎輿,正要出宮回豫湘王府,還不快快開門?”蕪幽在轎中聽到,心中一突,想不到現(xiàn)在自己拿劍指著的居然是那倒霉的豫湘王?要不是今夜發(fā)生太多難過的事情,她險些就要笑出來了。
城門上那人聲音已緩和許多,道:“原來是豫湘王啊,小人本不該阻攔,只是這宮中規(guī)矩,說不得還得請王爺出示令牌,讓我等稍過過目。”
接著便是一陣腳步聲響,有人從那頭走了過來,想是查看令牌的,蕪幽心想:“糟糕,一揭開簾子不就暴露了嗎?”她連忙將手中寶劍又緊了緊,低聲喝道:“別讓他進(jìn)來?!?p> 豫湘王此時臉色微微發(fā)白,道:“他···他不會進(jìn)來的,請姑娘放心?!?p> 過不一會兒又聽外面咚隆聲響,是宮門打開的聲音,那人果然沒進(jìn)來,原來這令牌在那太監(jiān)身上。蕪幽點點頭,將青鋒劍松了松,明顯感覺到豫湘王松了口氣,她心中一樂,正要笑的,忽然牽動傷口,臉皺成一團(tuán)。
轎子又開始動了起來。
轎內(nèi)十分安靜,只能聽到彼此的呼吸聲,蕪幽想起那日跟嚴(yán)皓光一起進(jìn)宮,似乎有好幾道宮門,于是問道:“還有幾道宮門?”
豫湘王道:“還有兩道門,剛剛過的是正陽門,再有大明門、承天門,便到宮外了。”蕪幽忽然覺得這豫湘王的聲音十分耳熟,剛剛上轎子的時候因為心情緊張,沒有發(fā)覺,現(xiàn)在才想起來,好像在哪里聽過。
她不由得偏頭到正面去看豫湘王容貌,只見那人玉臉發(fā)白,長眉入鬢,一對狹長鳳目漆如點墨,亮如寒星,居然是玉川?而玉川居然是豫湘王?
蕪幽呆了一呆,一時難以將兩人重合起來。她擺正腦袋,皺眉不語。
“?。?!你是····你是小白,哦,你是···我認(rèn)識你,我們以前見過的,你忘記了嗎?”這時豫湘王忽然激動地說。原來蕪幽偏頭看豫湘王的時候豫湘王也看到了他,只是此處光線不明,而且他心情緊張,所以一時未想起來。相隔時日已遠(yuǎn),他記不起蕪幽當(dāng)日所說的名字。
“小白?”蕪幽一愣,原來他居然知道自己是那只狐貍?頓時有些心慌,她道:“你認(rèn)錯人了,我不是小白。”
豫湘王身體僵了一下,頓了一下,再開口時語氣已十分平靜,他道:“姑娘不叫小白,是我記錯了,敢問姑娘芳名?”
蕪幽冷哼一聲,道:“你似乎忘了自己的處境?!?p> “姑娘別誤會,我沒有別的意思。”他眼睛看向窗外,透過簾幕看去,外面燈光照耀,是黃蒙蒙一片,“我一年前曾到少陘城游玩,遇到一位姑娘,”他停了下來,似乎陷入沉思,但只一會兒,便回過神來,道:“她跟姑娘你長得很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