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夜搶步上前,雙手將韓德扶起:“將軍果忠臣也!有得你我君臣同心,又何愁江山不復?”
“末將敢不效死!”,韓德站起身來,又是躬身行禮。
王夜擺了擺手,低頭走動了數(shù)步,沉吟了一番,回過頭來:“今日之事,李先生處又當如何應對?”
“此事末將正要同李先生理論一番,還請殿下于一旁做個見證。”
兩個人理論容易起爭執(zhí),拉上殿下在一旁可以壓壓場子。
韓德雖然粗魯,卻也不傻。
要的就是這句話!
否則為何把那件金絲內(nèi)甲給你!
東西是你搶的,又穿在你身上,不管是在誰看來,都是你的事情!
又干老子鳥事?
這樣一來,自己明明是下場踢球的球員,轉(zhuǎn)眼間便搖身一變,變成球場上的裁判。
管你們兩邊誰贏誰輸?
反正老子已經(jīng)立于不敗之地。
之所以如此行事,主要是現(xiàn)在還不到攤牌的時候。
一則韓德同李守忠雖然已起齟齬,兩人之間的猜忌卻并不深,此時借刀,只怕韓德必然不肯同李守忠火拼。
二來更重要的一點,自己還有把柄捏在李守忠手里。
換句話說,李守忠手中還有一張底牌。
一張沒翻開的底牌。
一張可以左右勝負的底牌。
事情一旦鬧大了,萬一到了要火拼的地步,憑李守忠麾下那十幾條肉雞,既然干不過韓德麾下那三百猛士,說不得必然拋出底牌自保。
只需要放棄原有的圖謀,證明自己是假冒的曹王,這貨轉(zhuǎn)眼間便能轉(zhuǎn)敗為勝。
關鍵問題是,李守忠要證明自己假冒實在太容易了。
其他的不說,寶策玉碟自己就拿不出來!
一旦韓德知道真相,兩撥人馬立馬就會合并在一起,轉(zhuǎn)頭朝自己下手。
那場面,不敢想象!
如今之計,自然是保持雙方斗而不破,明著勸和,暗中挑撥,等待雙方的齟齬逐漸加深,等到火山有朝一日突然爆發(fā)。
突然到李守忠來不及反應,來不及分辯就被韓德斬于馬下。
火候未到,不是翻臉之時,還得小火慢燉。
王夜走動了數(shù)步,來到韓德身邊:“韓將軍,孤王有一句話,不知韓將軍肯聽否?”
“殿下但有所命,末將莫敢不從!”,韓德這貨就是死忠!
“如今趙逆得意,我等勢微,此時萬不可再有內(nèi)訌之事。當以和為貴,將軍若是心中氣憤難平,孤王愿替李先生賠罪!”
王夜退后數(shù)步,輕輕做了一揖。
主上的禮節(jié),韓德哪里敢受?
趕緊側(cè)身避禮,且回禮道:“愿從殿下吩咐!”
“是何人膽敢欺辱我家兒郎!”
人未到,聲先至。
聽聞得殿下為韓德所欺凌,李守忠大驚失色,趕緊丟下手頭的事情,就近召集了三五名心腹就急匆匆趕了過來。
老遠老遠就開口爆喝。
此時柴宗讓這倒霉鬼尚且未曾逃遠,遠遠見著李守忠領人馬前來,趕緊迎了上去。
到底也是十五六歲,正是斗氣的年齡,一見著李守忠,柴宗讓眼淚直流:“先生,韓德這廝無禮,且替孤王殺之!”
李守忠見得此狀,聞聽此言,頓時臉色慘白!
殿下到底年輕,城府不深,這種言語怎好當眾說出?
趕緊朝對方看去,未見得對方動靜,想來雙方距離較遠,殿下臉頰又紅腫起來,聲音較輕。
趕緊扶住陰郁少年,替其擦干凈臉上贓物,借機壓低了聲音勸道:“殿下休得亂言,此等言語一旦為彼所聞,只恐其禍不小。為復國大計,還請忍耐一二。殿下放心,臣自當替殿下討回公道?!?p> 此時王夜也領著韓德迎了上來。
“臣李守忠見過殿下!”
朝王夜行了一禮,李守忠氣勢洶洶轉(zhuǎn)向韓德,臉色鐵青:“韓將軍!何故欺凌吾家兒郎?莫非仗著人馬眾多,欲要圖謀本官?”
你做事不地道,反倒問起老子來了!
韓德聞言心中微怒,轉(zhuǎn)眼又想起王夜的叮囑,不得不強自按捺下怒火:“敢問李先生,盜用皇家御用之物,又是何罪?”
“休要聒噪!只說為何欺負我家兒郎!”
韓德轉(zhuǎn)向王夜:“殿下,末將愿與李先生理論,且請李先生作答。”
這個時候裁判的用處就出來了。
王夜裝作遲疑了一下:“此事說不得正是誤會!李先生也休要動怒,且聽韓將軍分辯一番。”
既然強行將這小子冒充了殿下,人前人后這樣子還是要裝裝的,面子還是要給給的。
王夜既然發(fā)話了,李守忠也不好不給面子。
“殿下說的是!既是如此,臣正要與其理論?!?p> “還是那句話!敢問李先生,盜用皇家御用之物,該當何罪?”
“《顯德刑律統(tǒng)類》有云,盜用皇家御用之物,大不敬,其罪當斬。然則與我家兒郎何干?”
韓德扯開身上外甲,指了指里面的金絲軟甲:“此物正從令侄身上所得。敢問李先生,金絲內(nèi)甲乃皇家御用之物,又何由穿戴于令侄之身?”
李守忠頓時反應了過來,戳在那里,無言以對!
MD,失算了!
扶持面前這替死鬼假扮了曹王,原本以為三兩日就能了結(jié)。
三兩日嘛,只要小心點,又能出什么事?
誰料得問題出在了柴宗讓身上。
身為前朝皇子,柴宗讓又豈肯將自己的東西同這山野草民分享?
計策一旦定下,這貨就將自己的東西全部搬回了李守忠那邊,貼身的內(nèi)甲更是緊要,自然不會留下。
如此一來,漏洞可不就出來了!
依照韓德原本的意思,正是要問罪于李守忠。
金絲內(nèi)甲原本是皇室御用之物,何以就到了你侄子身上?
你侄子又沒有名分地位,還能從殿下那邊搶奪不成?
想都不用想,自然是你出手奪了送給自己侄兒的。
即便是殿下之物被人盜用,你一個失察之罪也逃不掉。
誰讓王夜方才有那番勸和的話呢,韓德也本著大事化小的意思,不肯直接追究李守忠,反而將責任推到其侄子身上。
不問罪你了,你看著辦吧!
好歹也當眾親自動手揍你那王八蛋侄子一頓,表明下態(tài)度,給大家一個交代。
接下來大家你好我好大家好,繼續(xù)聯(lián)手從事反賊這份很有前途的職業(yè)。
韓德這一片好心,奈何李守忠卻不敢領情。
說實話,老子寧可你朝我問罪了!
你朝我問罪,大不了我再自請責罰一番!
殿下正在用人之際,難道還能殺了我不成?
如今你把矛頭直接指向真殿下,關鍵是這真殿下眼下看起來一點用處也沒有。
自己前面又有言語在那里,冒用皇家御用之物,可是大不敬的死罪。
難道老子還真把真殿下砍了不成?
別說砍頭了,就連當眾抽幾個耳光責罰一番,老子有這個膽量么?
進退兩難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