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與你相擁在那片粉色的蓼子花海(4/6)
一時空閑了下來,我有時間就去散散步,不知不覺又走到那個與明誠初見時的公園。深秋了,風(fēng)冷了很多,太陽也懶散地躲了起來,天氣陰陰地。一路也沒見到幾個人逛公園,我倒率性地邁開步子,往湖邊而去,不知道天冷了,天鵝是躲在小木屋睡覺呢,還是一如既往地在水上嬉戲?
我走在小小的石拱橋上,冷風(fēng)迎面吹來,我繞緊了圍巾,長發(fā)任風(fēng)吹散,我用目光搜尋天鵝的影蹤。卻見在湖面,有個人蹲著身子在投喂,天鵝在他的手上啄著新鮮的蔬菜,不亦樂乎。我會心一笑,這人也算是我的知己了。
那人喂完手里的蔬菜,站起身來,目光轉(zhuǎn)向了拱橋上。霎那間,四目相對。我看到了明誠,明誠看到了我。我凝住了微笑,捆住了腳步,望著明誠,呆呆的,腦海一片空白,不知道該說什么,該做什么。明誠也愣了幾秒,但他比我靈活多了,他很快反應(yīng)過來,沖我微微一笑。
我也擠出了一個笑容。
“凈兒。”明誠還是那么叫我,一邊走過來,我像一只呆雁立在橋頭,看著他一步步走近。
“最近好嗎?”他站在我的對面,隔著半米的距離。
“很好........”我有點客套起來,突然想到畫的事情,又對他說,“感謝你的幫助?!?p> “幫助你什么?”
“畫的事情,張老板不是你介紹給我的嗎?幸虧有那筆生意,我才付得起房子的首付?!?p> “你知道了?!泵髡\笑笑,一如往日地紳士彬彬。
“是啊?!蔽尹c頭。
一時兩人無言,一起望著湖面的天鵝,被風(fēng)吹拂的垂柳,誰也不知道該說什么話,我們之間似乎很熟悉,卻又似乎又陌生。
“阿切!”一個響亮的噴嚏打破了我們之間的沉寂。
我看向明誠,穿著薄外套,里面只有一件襯衫,在晚秋季節(jié),這種穿著實在太單薄了。他有點不好意思地從口袋里掏出紙巾擦拭自己的鼻子,等他抬頭時,一條藍(lán)色的毛線圍巾已經(jīng)搭在他的脖子上。
“生病了,再怎么有風(fēng)度也不管用。”我一邊用圍巾在他脖子上繞圈,一邊說。
他愣了愣,看著我,又浮起那熟悉的微笑:“還說你不喜歡我。”
我一聽這話,轉(zhuǎn)身就想走。是啊,我怎么這樣,跟他分手那天,說的不喜歡他,現(xiàn)在又對他忍不住關(guān)心,難免讓他胡思亂想了吧?
可是還沒等我走上兩步,一條壯實的胳膊從背后用力地挽住了我的腰,我倒在了明誠的懷里。四目相對,明誠的眼睛依然明亮有神,而我低頭躲閃著。只是躺在他的臂彎里,我漸漸沉淪了。
他的吻落在我的唇上,我仿佛回到了兩個多月前,他帶我去看蓼子花海的那個下午,微風(fēng)習(xí)習(xí),天高地廣。
“這段時間是我不好,誤會你了,我應(yīng)該早點來找你?!?p> “誤會什么?”我語氣柔柔地問。
“你以為你和周深在一起了,所以放棄我?!泵髡\搖搖頭笑道。
“所以在醫(yī)院,我見到的那個身影真的是你的?”我想起我酒精中毒那天,在病房門外閃過的身影。
“傻丫頭,以后不許喝那么多酒。”
“好。”我依偎在明誠的懷里,任他將我緊緊摟住。
這場重逢,讓我和明誠又恢復(fù)了情侶關(guān)系,通過這次分手又復(fù)合,我想通了很多,那就是愛你所愛,行你所行,聽從內(nèi)心,無問西東。我想,終該放下了,阿若是我的過去,而明誠是我的現(xiàn)在與將來。與其沉湎過去,不如憐取眼前人。我心里有阿若,但是我這輩子不能一直帶著他負(fù)重前行,所以我選擇將他塵封在過去里。阿若,你一定會祝福我們的吧!
周深有時打電話給我,約我吃飯或出游的,都被我拒絕了。我告訴他,我已經(jīng)和明誠在一起了,無法再接受別的男人的邀約。周深,是一個我看不懂的人,他雖然有著和阿若一樣的外表,但他的心思卻深不可測。跟他在一起,我從來沒有輕松過。
我畫畫閑暇時,就去明誠的店里坐坐,再次看到那幅《婚禮》的壁畫時,我也只是會心一笑,內(nèi)心不再涌起更多波瀾了。只要明誠在我身邊,似乎一切的事情的都可以變得很淡很淡,讓我只想過好現(xiàn)在的每一天。
一天下午,店里客人很少,我和明誠坐在沙發(fā)上一邊看書喝茶,一邊嘻嘻哈哈地聊著天。這時走進(jìn)來了一個女孩,是夏小熙,她不像我第一次見到的那般干練盤著頭發(fā),而是黑發(fā)垂肩,襯托得一張原本白皙的臉更加瘦削蒼白。
她看到我,似乎有點詫異,但轉(zhuǎn)而又對我浮起一個微笑。但她的目光只在我身上一瞥,又很快定在了明誠身上,目光癡迷。
我覺得她找明誠有事,便起身借口去衛(wèi)生間。明誠拉住我的手,我猶疑地看了他一眼,又坐下來了。
“寧凈,我想單獨跟明誠說說話,借他幾分鐘可以嗎?”夏小熙有些卑微討好地對我笑著,不知為何,那一刻我覺得她很可憐,我忙道:“當(dāng)然可以?!?p> 我便拿著一本書去了明誠專門的休息室讀了起來,讀著讀著就躺在沙發(fā)上入睡了。不知過了多久,感覺到身上暖暖地,我睜開眼,看見明誠正給我蓋毯子。
“夏小熙走了?”我問明誠。
“嗯。”明誠點點頭,但我看他的臉色有點凝重。
“夏小熙她還好嗎,怎么感覺她瘦了很多,臉色那么白?!?p> “沒事的?!泵髡\對我擠出一個笑容。
可我還是感覺他們之間有什么事情瞞著我,可我也沒有去追問明誠他和夏小熙說了什么,我信任明誠,他不跟我說自然有他的原因。
我揉揉明誠的頭,溫柔地說:“沒事就好。”
日子一天天地過去了,我日復(fù)一日地畫畫,以及和明誠在一起,生活過得舒適簡單。而明誠卻越發(fā)忙碌起來,他時常出差,打算把“日月誠心”開到別的省份去,所以經(jīng)常去考察市場。那次他要去外省出差,要半個月,臨走前他問我想要什么禮物?我說我什么也不要,就想要你早點回來。
他笑道,“你不想要一場婚禮嗎?”
我的眼神明亮起來:婚禮?每個女孩都憧憬一場唯美的婚禮,我又何嘗不是?
“那我得問問我奶奶和媽媽的意見?!蔽业男睦飿烽_花,可還是裝作羞澀的樣子。
“你這么不爽快啊,那我也得回去問問我奶奶、媽媽、外婆、大舅舅、小舅媽、姑奶奶、姨奶奶......”明誠突然深沉思索起來。
“你一個男孩子要這么矜持嗎?”我氣不打一處來,揚(yáng)起小拳拳捶著他的胸口。
“好好好,不逗你啦......”
明誠剛走的第一天,我就覺得寂寞了,我在日歷上圈出明誠回來的日子,倒數(shù)著還有多少天。那天突然接到一個電話,是買房子的售樓小姐打給我的,她跟我說買房送旅游,凡是買了房子的戶主都可以享受免費的全家三亞七日游。
我有些心動了,因為我們這里是山城,海是難得一見的,我的奶奶和媽媽活了大半輩子也沒有見過海,甚至連飛機(jī)都沒有坐過,前些年我在BJ,忙于生計和求學(xué),也沒有帶她們出去轉(zhuǎn)一轉(zhuǎn),我內(nèi)心一直比較自責(zé)。而這段時間剛好學(xué)生們也都放寒假了,畫室比較清閑。我特意向售樓小姐詢問了旅行中是否會對老人和腿腳不便的人有特殊關(guān)照,她告訴我說行程不會很緊湊,一些不適宜的項目她們不想?yún)⒓?,也可以留在酒店看海,酒店就在海邊,里面有齊全的設(shè)施,溫泉和泳池什么的。
于是我就答應(yīng)了下來,回家告訴奶奶和媽媽,她們雖然也向往去三亞海邊度假,卻擔(dān)心會給我造成負(fù)擔(dān),我好說歹說,她們才同意下來,于是我興奮地開始在網(wǎng)上選購泳裝及一些旅行必備用品。我每天都有和明誠視頻,我跟他說了我們要去旅游這件事情,他有些擔(dān)心我們,說是下次等他回來再帶我們一起去。我說這次去了,下次也可以去呀!他也就沒再說什么了,只是讓我們注意安全。
一個星期后,我們一家三口以及其他的旅行團(tuán)員搭上了飛往三亞的飛機(jī),我們娘仨坐一排,看著舷窗外的藍(lán)天白云,都感覺到十分新奇,誰也不害怕。之前打電話通知我的售樓小姐叫顧琴,她也參與了這次旅行活動,和導(dǎo)游一起關(guān)照我們的生活起居。她對我年邁的奶奶和腿腳不便的媽媽,比對別人更加上心,一路噓寒問暖,讓我很是感激。
下飛機(jī)到了酒店,酒店就在海邊,設(shè)施齊全。海邊的天空藍(lán)藍(lán),云朵層白,空氣清新,樹葉青綠??粗贿h(yuǎn)處翻卷的藍(lán)色波浪,我們恨不得馬上就卸下行李撲騰到海里去。安排住宿時,我本來想著跟奶奶和媽媽住三人間,方便照應(yīng),但是酒店的三人間已滿,顧琴便詢問我是否愿意同她一間,房間就在我奶奶和媽媽房間的隔壁。雖然有點失落,但想到奶奶和媽媽就在我隔壁,也就釋懷了。到了房間一看,竟然是一張大床房!想去調(diào)換,但酒店工作人員和導(dǎo)游說實在安排不過來,只說一有標(biāo)間空出來便給我們安排。算是一點不快的小插曲吧!
好在顧琴和我是同齡人,比較聊得來,兩人漸漸地熟悉了之后,也發(fā)展成了一對熱聊的小姐妹。顧琴跟我聊到她家還有一個哥哥,家里重男輕女,從小哥哥便不成器,現(xiàn)在一事無成,到了該結(jié)婚的年齡,家里的父母便想讓顧琴攢錢給她哥哥買一棟房子娶媳婦,所以顧琴每個月的工資都要按時上交給家里。我聽到這些也是一陣感嘆。而我也跟顧琴聊我在BJ待了七年的故事,聊我現(xiàn)在的男朋友,她對我是感慨又羨慕。兩人的感情漸漸好起來了,顧琴對我奶奶和媽媽更是上心照顧,吃飯的時候主動把適宜老人吃的食物放到面前,會剝掉海鮮的外殼遞給她們,每天定時去幫我奶奶量血壓以判斷是否適合第二天的出行,外出的時候也會偶爾攙扶她們,簡直比我這個親孫女照顧得還周到。
不知不覺在三亞玩了五六天,這些天天氣都很好,不冷不熱,我們也到了著名的旅游景點去玩。蜈支洲島、亞龍灣、天涯海角、大小洞天......都玩了個遍,還在行程不趕,我奶奶和媽媽的身體也能吃得消。剛開始由于房間安排不當(dāng)?shù)男】?,完全拋之腦后了。
第六天的傍晚,我們娘仨躺在酒店不遠(yuǎn)的沙灘遮陽傘下,一邊喝著椰子汁一邊欣賞落日。夕陽照得海面金燦燦的,微風(fēng)從椰子樹經(jīng)過,吹拂到我們臉上。看著奶奶和媽媽躺在旁邊愜意地享受著,我也是心滿意足,這次旅行真的挺讓人舒適地。
我發(fā)視頻給明誠,向他展示我所處的美麗情景,自從他出差后,我們每天都有視頻聯(lián)系。
“遺憾,沒有親眼看到你穿泳衣的美麗身姿。”明誠說。
“關(guān)注點錯了!讓你看海景,不是讓你對我想入非非!”我一邊說著一邊把薄毯子往上提,蓋到了脖子那里。
“你這個小氣鬼,早晚還不是要被我看的!”
“再說我就掛了!”我假裝生氣地說。
“別別,好了,小凈兒,我不逗你啦。想我沒?”
“不想!”我斬釘截鐵地說。
“再說一遍?!?p> “想啦.......”我嘻嘻地笑了起來。跟明誠在一起,十分輕松。
掛掉視頻電話后,我看見不遠(yuǎn)處顧琴在接打電話,神色似乎有點凝重。掛掉電話后,她走來我旁邊躺著。
“家里有事?”我關(guān)切地問。
“我哥把別人打了,別人還跑到我家來找我爸媽要賠償,我爸媽都五六十歲了?!鳖櫱賾n心忡忡地說。
我輕輕地拍拍她的手背,對于這種家庭矛盾,我實在不知道怎么開到安慰她。
“其實我好羨慕你,雖然你和奶奶、媽媽三人相依為命,可是你們都是相親相愛毫無嫌隙地,勁往一處使,一起買房住,生活里充滿陽光與希望,而且你還有個對你那么好的男朋友。不像我,工作五六年,掙的每一分錢都交給我哥揮霍,自己連段正經(jīng)戀愛都沒談過......”顧琴望著海面的落日迷茫地說,夕陽的光影映在她身上,她就像一條擱淺在岸上的憂傷美人魚。
“這些天相處下來,其實你是一個很善良很會照顧人的女孩子,我很感激你幫我照顧我奶奶和媽媽。我相信一切會好起來的,你一定會遇到真愛你的人,陪你一起度過難關(guān)。”我給顧琴打著氣。
“唉......善良......善良的人往往最受折磨.....”顧琴冷笑著說。
我知道顧琴說的是氣話,也沒再說話,只是看著她,內(nèi)心唏噓。顧琴突然起身了,往海里走去,我有點擔(dān)心她,也從躺椅上起來,追上去:“你怎么了?”
“想去海里游一下,你要去嗎?”顧琴回頭沖我微笑。
“可我不會游泳,我在岸上陪你。”我說。
“沒事的,我也不會游泳,我們在淺水區(qū)玩一下水就好了?!鳖櫱儆谜\摯的眼神看著我,我本來有點猶豫,但見她似乎有點孤單,就答應(yīng)了。我跟奶奶和媽媽說了一下,就陪顧琴一起下水了。
我隨著顧琴下到海里,剛開始顧琴還只是在淺水區(qū)走著,可是她越走越深,海水漸漸彌漫到了她的腰部,胸部......我在后面大喊:“顧琴,別往深處走了,危險!”可是顧琴像沒聽到似的,依然自顧自地走進(jìn)去,我急了,忙邁一大步上前把顧琴給拽住,這時海水已經(jīng)到了我的下巴那么深。我原想拖著顧琴往回走,可是她像腳底生根了一樣,佇立在海里,一動不動。我用力扯她:“顧琴,你醒醒啊!”可是顧琴突然用力甩開了我的手,我的腳就踩不到底了,沒有了腳底的踏實,我便頭重腳輕地一個翻轉(zhuǎn)掉進(jìn)了海里。
恐懼襲來,我盡力地憋住口鼻,不讓海水侵入。我撲騰著僅能伸出海面的手掌,希望有人來營救我??墒俏以綋潋v,下沉得就越快。我死命地憋住口鼻,我想我絕對不能死,不能死,死了我奶奶,我媽媽怎么辦,還有明誠還等著我......可是意念在海水面前不堪一擊,到最后我實在堅持不住,口鼻慢慢地張開了,放棄抵抗的那一刻好輕松,在海水里,我看到了爸爸的臉,還有阿若的臉,他們對我微笑著,對我張開溫暖的懷抱.......
我慈祥的爸爸,我陽光的初戀啊,我來了......
當(dāng)我醒來時,我第一眼看到了阿若的臉,我苦笑著我終究還是來到了天堂,離開了需要我的奶奶和媽媽。我對阿若伸出手:“阿若,好久不見.....”
“阿若”緊握住我的手,欣喜地說:“小凈,你終于醒了!”
小凈?他不是阿若,是周深!我發(fā)覺過來,我忙把手縮回來,這才發(fā)現(xiàn)床邊圍了很多人,有哭泣的奶奶和媽媽,有一臉擔(dān)憂的顧琴,有穿白大褂的醫(yī)護(hù)人員,還有那個我絕對想象不到的人:周深!
“奶奶,媽媽,我沒事呢!”我忙勸慰她們道。
“我可憐的凈兒呀,你終于醒了,擔(dān)心死我們了......”奶奶和媽媽一邊說一邊掉淚。
“你們的寶貝孫兒和寶貝女兒命硬著呢,別哭啦!”我沖她們笑道。
奶奶和媽媽也是轉(zhuǎn)憂為喜,慢慢地擦眼淚。
“寧凈,對不起,是我不好,我不該讓你陪我下水。”顧琴握住我的手自責(zé)地說。
“別這么說,你沒事就好,下次可不要隨便往海里鉆了?!蔽覍λπΑ?p> “幸好有周總在,是他把你救上岸的,不然真的后果不敢想象,我這輩子都要活在內(nèi)疚中了......”顧琴眼睛紅紅地。
周深?我又看向他,果然他的頭發(fā)還是濕濕的,臉上還凝著水珠。只是他為何又會出現(xiàn)在這里?雖然心存疑問,但對他還是心存感激。
周深似乎看穿了我的疑問,忙說:“我也是想來看看這次旅行活動安排的情況,畢竟業(yè)主是我們的上帝。這次發(fā)生這樣的事故,我也深表遺憾,我們公司決定送一個車庫和價值20萬元的裝修給你作為補(bǔ)償。”
我的心里盤算起了小九九,一個車庫和價值20萬元的裝修,簡直不要太賺了!瞬間把溺水的痛苦都拋到了腦后,強(qiáng)壓住內(nèi)心幾乎要噴薄而出的喜悅,淡定地說:“那回去簽個協(xié)議吧?!?p> 由于體力不支,晚飯我沒有去吃,周深讓顧琴給我?guī)Я素S富營養(yǎng)餐送到房間,我爬起床來吃,確實餓了,吃得很香。我一邊吃著,瞥見顧琴正在收拾自己的行李,我忙停下果腹的動作,驚異地問:“他要把你辭了?”
“這是應(yīng)該的,我犯了很大的過錯!”
“可是我諒解啊,當(dāng)事人諒解還沒用嗎?”我忙拉住顧琴的手。
“寧凈,我突然明白,為什么你身邊的人都那么愛你了,因為你太善良了,善良得讓人自慚形穢......”顧琴停下來對我說,她的神色似乎有些羞愧。
“我去求周總,他就不會讓你走了!你要是失業(yè)了,你家里怎么辦?”我說。
“別去求他,我會找到自己的出路的!”顧琴對我說完依然徑自收拾行李,很快就打包好了,我忘了饑餓,怔怔地看著她。這幾天的相處,我們已經(jīng)是朋友了。
顧琴背起背包,輕輕擁抱了我一下:“寧凈,對不起?!?p> “我沒有怪過你?!?p> “小心周深?!鳖櫱僬f完最后一句,拉開房門匆匆地離開了,我連上前追問的時間都沒有。
那天晚上以后,顧琴乘坐了飛機(jī)回老家,后來,我再也沒有見過她。連給她打電話,發(fā)微信,她也從來沒有回復(fù),好像人間蒸發(fā)了一般。
小心周深?這是什么意思,難道他對我有另有企圖?
當(dāng)晚,奶奶和媽媽來陪了我好久,到了九點半,我便催她們回房間睡覺。奶奶和媽媽回房間后,明誠的視頻電話打過來,我站在陽臺上,撒嬌地跟他說:“人家以后差點就見不到你了?!?p> 明誠急得忙問前因后果,我便把今天溺水的事情事無巨細(xì)地告訴了他。
“你是說,那個女孩甩開了你的手?”明誠皺眉問。
“對啊,可能她當(dāng)時心情不好吧?”
“離你最近的是她,她為什么不救你?”明誠問。
“她也不會游泳呀!”
“可她只要拉你一把,你就能獲救了!可她沒有那么做,奇怪!”明誠道。
“可能她也嚇蒙了吧,一個不會游泳的女孩子,情急之下想不到這么多也有可能。”
“不會游泳還敢下那么深的水,你以為每個人都像你一樣傻!”明誠生氣地說。
“對不起啦,我以后不會了。”我吐了吐舌頭。
“我還是覺得今天的事情奇怪......”明誠說。
“唉,普通的溺水事故啦,下次我一定當(dāng)心了。對了,你猜我見到誰了?”我說。
“誰?”
“周深!”我說。
“周深?”明誠的眉頭更是緊鎖了。
“對啊,真是哪哪都有他!不過今天多虧他救了我。”我說。
明誠好久沒說話,我看著視頻里的他,不知道在想什么。不久他的眉頭舒展了,可是臉色變得異常凝重,嚴(yán)肅地對我說:“凈兒,小心周深!”
又是一句“小心周深”,這已經(jīng)是我今天從第二個人口中聽到的第二句了。
“顧琴也是這么說,他有什么問題嗎?”
“我也不知道有沒有問題,但是我覺得你現(xiàn)在已經(jīng)不安全了,尤其是跟周深在一起。我現(xiàn)在就買機(jī)票飛過來你那兒?!泵髡\神色緊張。
“你真的要過來呀?”我臉紅地問,說真的,十多天沒見明誠,很想他了。
“那當(dāng)然,保護(hù)我媳婦的安全還能有假。你記住,在我來之前,你不要跟周深見面。”明誠一本正經(jīng)地說。
“嗯,聽你的?!毕氲綆讉€小時后就能見到明誠,我的內(nèi)心已經(jīng)被喜悅填滿了。
掛掉視頻電話,心里甜蜜蜜地,不經(jīng)意地往隔壁陽臺看去,忽然看見一個下半身裹著浴巾的男子,正躺在躺椅上閉著眼塞著耳機(jī)聽音樂,旁邊還放著紅酒杯。我一看男子的臉,竟然正是周深!跟明誠煲了那么久的電話粥,竟然一點也沒察覺他的存在!幸好他閉著眼塞著耳機(jī),應(yīng)該也沒有察覺到我吧?我僥幸地溜回了臥室。
隔壁陽臺,躺在躺椅上的周深睜開眼,拔掉根本沒有音樂流放的耳機(jī),搖著紅酒杯,嘴角浮起冷笑。
我躺在床上,腦海里又閃現(xiàn)著顧琴和明誠跟我說的“小心周深”。這到底什么意思?是因為他們都看出周深對我有意思,還是因為周深對我別有圖謀?算了,不想了!等明誠到來,我就誰也不用忌憚了,他是我最堅實的依靠。
“咚咚咚”,有敲門的聲音響起,我從床上爬起,隔著門問了一句:“誰?”
“是我,周深?!?p> 知道門外是周深,我有點不寒而栗。我忙說:“我要睡了,有什么事明天再說吧?!?p> “好吧,小凈,其實今天有件事我騙了你?!敝苌钫f。
“什么事?”我好奇地問。
“我來這兒,不是為了看旅行活動安排情況,而是,我想你了?!?p> “可我已經(jīng)有男朋友了?!蔽艺f。
“我知道,可是我昨晚夢見阿若了?!?p> 我一聽到阿若的名字,把門打開,看著周深,他穿著休閑的T恤和褲子,英姿挺拔地站在我面前,手里還拿著紅酒瓶和兩個杯子。
“阿若說什么了?”我堵在門口問。
“不請我進(jìn)去嗎,我酒都準(zhǔn)備好了?!敝苌钚χf,然后自顧自地進(jìn)了我的房間,走到了陽臺上,放下紅酒瓶。
我看著他這樣沒禮貌,有點生氣:“這是我的房間?!?p> “我知道啊,小凈兒,可你不是想聽阿若的事嗎,聊起初戀,怎么能沒有酒呢?”周深坐在陽臺的椅子上,還對我作出邀請的手勢。
我坐在他身邊,警惕地看著他。
“阿若昨晚跟我說,他不放心你,讓我來照顧你,他的預(yù)感是準(zhǔn)的,你今天竟發(fā)生了這樣的事情?!?p> “為什么阿若不跟我說,要跟你說?”我問。
“你的心裝滿了明誠,他不想來打擾你們,而是派他最信任的哥哥來搭救你?!?p> “今天謝謝你?!蔽夷卣f。
周深倒了兩杯酒,一杯遞給我,一杯他自己一飲而盡。
“其實我弟弟跟我很像的,長得像,也很好學(xué),我考上復(fù)旦,他就一定要考上清華,一點也不甘示弱。還有,我們都喜歡同一類女孩,就是像你這樣的?!敝苌钫f。
“我是什么樣的,你根本不了解?!?p> “我閱人無數(shù),怎么會不了解你呢,你就像一汪溪水,我看到你的眼睛,就知道你的性格,你是善良的,可愛的,堅韌的,就像春天里的一束純白色的蘆葦花,讓人忍不住想捧在手心,不讓風(fēng)吹,不被雨打?!敝苌羁次业难凵裨桨l(fā)迷離起來。
“你喝醉了,回去吧!”我站起身來,作出請君出門的手勢。
“如果你要和明誠要結(jié)婚的話,我和阿若都會祝福你們,畢竟,一個為你付出生命的人,和一個拼死救你的人,都無法阻攔你們在一起,你們之間確實是忘我的、偉大的真愛?!敝苌钚χ酒鹕?。
我聽出了周深語氣中的嘲諷意味,可是我無力反駁,他說的是事實,我羞愧起來。
“謝謝阿若,也謝謝你,但是我有我自己的人生,有我自己喜歡人的標(biāo)準(zhǔn)。我感激阿若對我的愛,也感激你對我的救命之恩,但這些都無法改變我已經(jīng)愛上別人的事實?!?p> “小凈兒,別激動,我沒有責(zé)怪你,我只是替我自己,還有替阿若傷心而已?!敝苌钫f。
“對不起?!蔽疫呎f著,邊將手中的紅酒喝盡了。
“我能替阿若,或者說,替我自己抱抱你嗎?最后一次,以后我絕對不打擾你們?!?p> 我望著周深,那一刻,阿若和周深重疊了。他的目光誠摯清澈,宛如當(dāng)初的那個陽光少年。
我遲疑間,周深便抱住了我。兩三秒吧,我想推開周深,他卻緊緊摟著我不放,我用力推,他摟得越緊。
“周深,你放開我!”我生氣地沖他喊。
周深不管不顧我的拳打腳踢,將我打橫抱起,先去把門關(guān)上,再把我扔在床上。望著他漸漸褪去他自己的衣物,以及越來越逼近的臉龐,我漸漸失去了意識,最后一刻,我想起了那杯喝下肚的紅酒......
不知過了多久,我被一陣手機(jī)鈴聲吵醒,看著來電顯示上“明誠”的名字,我立刻就接了。
“凈兒,開門,我在門外!”明誠的語氣很是興高采烈。
我高興得跳下床,連拖鞋也來不及穿,光著腳就去把門打開,打開門映入眼簾的,首先不是明誠的臉,而是一大簇粉色的玫瑰花。我接過玫瑰花,這才看見明誠的笑臉。我幸福地跳到他懷里!
明誠親了親我的臉頰,忽然單膝下跪,手里舉著一枚鉆戒:“一日不見兮,思之如狂。凈兒,我再也不能忍受跟你分離這么久了,嫁給我好嗎?”
我點點頭,害羞地說:“好呀!”
明誠笑了,笑得像個孩子一樣。他正準(zhǔn)備把鉆戒戴到我的無名指上,突然,他的笑容凝固了,就像忽然一場暴風(fēng)雪經(jīng)過,將春天淹沒了。
我順著他的目光望去,看見從我身后緩緩走過來的周深,我的腦袋瞬間被轟炸了一般,昨晚他推門而入、我們聊天喝酒的一幕幕,如洪水一般潮涌而來……我記憶的最后一刻,是周深把我放在了床上,他褪去他自己的衣物,他的臉離我越來越近……
“好浪漫的一幕啊?!敝苌钜贿吙恐鴫?,一手搭在我的肩膀上,揶揄地看著我和明誠。
他只用浴巾圍著下身,上身光著膀子。我再看看自己,穿著的是薄睡衣……
昨晚發(fā)生了什么,連我自己都猜得到了。我崩潰了,我歇斯底里地跑到床邊,猛地掀開被窩,我睡覺的那邊,有殷紅顯眼的血跡!而另外一邊,枕頭凌亂,余溫尚存……
我呆住了,癱坐在床邊,腦海一片空白。是夢吧,究竟昨夜是一場夢,還是今天早上明誠向我求婚是一場夢?
“周深,你對凈兒做了什么?”門口傳來明誠的咆哮。
“這還看不出來嗎,不過是男女之間再正常不過的事,不過我沒想到,她愿意把第一次給我!”周深依然語氣帶笑,他的聲音那么刺耳!
“凈兒,到底發(fā)生了什么,我不是讓你不要見周深嗎?”明誠問我。
“她可以提防周深,可她抵抗不了阿若。昨晚呢,或許她把我錯看成了阿若了吧……你放心,我會對凈兒負(fù)責(zé)的?!敝苌钚Φ?。
我聽到周深的話,實在不堪入耳。我跑到門邊,指著門口對周深喊:“你給我滾!”
周深聽后從沙發(fā)上拿走他的衣物,離開時對明誠示威道:“凈兒是我的女人了,你對她不客氣,我也對你不客氣?!?p> “滾!”我尖叫著,恨不得周深立即消失,他識趣地離開了。
我看著明誠,他的手里還拿著那枚鉆戒,可臉上早已冷若冰霜。
“他強(qiáng)迫你的對不對?”
我看著明誠,說不出話來,此刻,我還有臉站在他面前嗎?他歡欣鼓舞地跑來保護(hù)我,一大早來向我求婚,卻讓他看到這么狗血的一幕!任是誰,也無法忍受吧!
“難道你真的把他看作阿若了?”
“現(xiàn)在說什么也沒用了,我配不上你了,明誠,對不起……”就算他知道我是被稀里糊涂被周深騙到手的又怎么樣,都改變不了昨夜發(fā)生的事實,我知道我們只能面臨一個結(jié)果,就是:分手。
“我今天才發(fā)現(xiàn)自己有多么可笑。我對你再好,也比不過一個內(nèi)心陰險但僅僅是外表像阿若的男人,我他媽太賤了!”明誠冷笑道。
“不,是我不好?!?p> “我原本以為你清澈見底,其實你才是深不可測的那個人,就這樣吧……”明誠把鉆戒扔下,決絕地轉(zhuǎn)身而去。
看著他的背影,我淚眼模糊,我多想拉住那個曾經(jīng)溫暖了我無數(shù)次的人,多想依偎在他懷里盡情訴說自己的心酸和委屈,可是我知道,我不配了,我再也配不上他了。他是頂峰的浮云,而我是山腳的黑土,我與他觸不可及。
直到明誠徹底消失不見,我才如夢初醒地在滿屋子瘋狂地尋找那枚鉆戒,最終我搬來沙發(fā)從沙發(fā)底下找到了它。我手握著那枚鉆戒,眼淚止不住地流下。
“小凈,你想要鉆戒,我送你更漂亮的?!敝苌畈恢獜哪睦锩俺鰜?,蹲下身來陪我。
我麻木地看著他,越發(fā)覺得自己的單純可笑。所有人都讓我小心周深,可昨夜我還是開門讓他進(jìn)了我的房間。他就是一匹野狼,一點點吞噬掉我的幸??鞓?。我想報警控告他,可是想到死去的阿若,我又下不去手。這難道就是報應(yīng)?七年前那個從火車站臺上墜落的少年,他不允許我將他塵封在過去,所以派出跟他長得一模一樣的兄弟,來警示我,無時不刻提醒我他的存在?原來,七年不是一個終點,人生的盡頭才是終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