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遠山見眾人多數(shù)贊許蘇枝曦的言論,忙氣急敗壞道,“你這是詭辯!老夫說的是器皿,何時與你討論過酒水的好壞?”
“大人言辭是如飲尿,我答你此非尿,又何詭辯之處?我不是品酒人,大人亦非品酒人。且這葡萄酒本非我唐之物,乃是西域的特產(chǎn),大人若是要與我品酒,那我只能問大人,可有去過西域諸國,可知這酒出自哪處酒莊,又能否品嘗出哪一年葡萄的質(zhì)量更佳?”
蘇枝曦歪頭一笑,只做無可奈何道,“若你皆答不上,又怎能分辨出好酒好尿之分?信口開河,不是放屁又是什么?”
寧遠山被蘇枝曦問到語塞,撓頭半日想不出對策。
他這種頑固腐朽的性格,在年輕人中最是討人厭。
于是見狀如此,只消片刻便有人起哄道,“朝議郎是輸了,怎不見跪地服輸呀?”
“可不是,方才還趾高氣揚的要人姑娘家拜他,怎到自己頭上,就像沒發(fā)生一樣?!”
“朝議郎,倒是跪一個啊?!?p> “跪一個...跪一個...跪一個...”
蘇枝曦半瞇著眼,像是局外人一般端著酒杯細細品著杯中的酒。
既不出門解圍,也沒有刻意追究。
于她而言,事情最后結(jié)果是跪還是不跪都沒差。
寧遠山終究是丟了臉,她為上輩子的自己也算是出了口氣。
寧遠山見眾人情緒高亢,看情形是不跪不行。
但男子漢大丈夫,跪天跪地跪父母雙親,跪天子,豈有向黃毛丫頭下跪的道理。
可話是自己說的,茬也是自己找出來的,若不跪,這事傳言出去,肯定會落人話柄,被人笑話。
于是一時間左右為難。
蘇枝曦瞥眼看了看,開口道,“這是官家內(nèi)院又非朝廷大堂,我與大人不過對品酒之事意見相左,各持自見。雖說大人辯輸了,蘇女受的起你這一拜,但男兒膝下有黃金,蘇女更愿意當(dāng)做是我與大人開了個玩笑。大人以為呢?”
寧遠山聽了蘇枝曦的話,慌慌忙忙地朝蘇枝曦作了個揖。
眾人見當(dāng)事人愿意息事寧人,便只將寧遠山嘲諷了一番做鳥獸散去。
待眾人稍散,寧遠山便悻悻然的溜出了園。
白仙有言,人生得意須盡歡,莫使金樽空對月。
這話落在重生的蘇枝曦身上是再好不過了。
青春華少,容顏姣好。
前途雖茫茫,但活過了糟糕的一生,重生后的每一口空氣,于她都是甜的。
更何況,現(xiàn)在的情況是,陽光普照,美酒佳肴,清風(fēng)拂煦,春風(fēng)得意呢!
這般想著,蘇枝曦又是幾杯美酒下了肚。
余吟月見她喝的急,又想起她才蘇醒不久,怕落下頭風(fēng),便開口勸道,“蘇姐姐少喝點,酒大誤事,可別讓人看了笑話才好?!?p> 蘇枝曦聽了余吟月的話,撐著頭直笑道,“笑話?人生在世應(yīng)當(dāng)求的是個痛快,不然便是白活了一世。好妹妹,聽姐姐一句話?;罹突顐€明白,別到死還在后悔,那才真是白活了。”
想起前一世所受之凌辱...
蘇枝曦緩緩將眼睛閉上,掩蓋住眼中的厲光。
不明蘇枝曦話中深意的余吟月,一臉不惑地朝蘇枝曦看去。
只見星光斑駁間,她一臉悠閑的閉著眼,精致的五官上,泛著細細的絨毛。
素雅的襦裙將她皮膚襯的勝過白雪,整個人都是懶散的,靠著一支手單撐著。
而后微微睜眼,意味不明的朝著余吟月瞥了一眼。
再自顧自的斟酒,自顧自的笑,這個模樣落在樹蔭里,有斑駁的光打在她的身上。
她就像誤入凡塵的仙女,迷的人轉(zhuǎn)不開了眼。
余吟月由心而發(fā),“蘇姐姐,你可真美!”
蘇枝曦聽了余吟月話,臉上笑意更甚。
前世,遇見李承載以后,她常懊悔自己這張臉太過耀眼。
不過現(xiàn)在,她不會了!
就在兩人愜意閑處間,有聲音由遠而近。
“玄恒說是此處熱鬧,拖著我過來,遠遠瞧著好像是蘇家的妹妹,到這一看果然是你?!?p> 蘇枝曦已喝了微醺,聽人說話聲音耳熟,卻一時沒有反應(yīng)過來。
倒是余吟月,一雙杏眼忽而等著老大,含笑不語的盯著她身后,一手捂著嘴一手朝著她身后的方向指著,只差沒有尖叫出來。
蘇枝曦側(cè)目過去,瞧見一襲青衣少年,負(fù)手而立,如芝蘭玉樹,繁華于他,不過是清風(fēng)拂煦,過后,便又是淡泊遺世的模樣。
或許是因為情竇初開,又或許是因為裴之寒翩翩少年與她是自幼的情誼。
前世的她,對裴之寒是極度迷戀的。
蘇枝曦記得從前程恩問過她,到底喜歡裴之寒什么。
她想了許久,答她,“你問我喜歡之寒哥哥什么,便是問魚兒喜歡水什么,鳥兒喜歡風(fēng)什么。若是它們明白了,我便也明白了。”
那時的她,總做著能與裴之寒執(zhí)手白頭,相伴到老的美夢。
可夢就是夢。
蘇枝曦收斂著心頭的陣痛,原本眼中的哀怨轉(zhuǎn)瞬即逝,就連與她對視的裴之寒,也以為是陽光閃在她眼中,而使自己產(chǎn)生了她對自己存有怨恨的錯覺。
“裴公子?!?p> 蘇枝曦興致寥寥的喚了他一聲,又回過頭繼續(xù)小酌著杯中的酒。
一向被蘇枝曦糾纏慣了的裴之寒,見她對自己這樣疏離的態(tài)度,一時還不適應(yīng),整個僵在原處,不知該坐下還是該走開。
被僵住的不止裴之寒一人,還有與他同行過來的大理正三子,林玄恒,和坐在蘇枝曦對面的余吟月。
“呃…”
林玄恒遲疑了片刻,張著嘴不知道該怎么辦。
倒是余吟月機靈,連忙咽下口中的瓜果,說道,“裴公子快坐,剛才姐姐同我還在聊著你呢?!?p> 裴之寒順坡下驢,虛邀了林玄恒一起走到木桌前坐下,微微笑道,“是嘛。不過方才我一路走來,倒是聽蘇妹妹被人稱贊的最多。”
裴之寒話畢,林玄恒也開口說道,“蘇家姑娘正應(yīng)了那句,不鳴則已一鳴驚人。言辭犀利,讓人聽著都覺過癮?!?p> 蘇枝曦側(cè)目而去,自然知道來者何人。
不過知道歸知道。
就此時而言,她還是本分的做好了一位初見世面的姑娘。
疑聲問道,“公子是?”
林玄恒收了折扇,大方笑道,“在下林玄恒,方才見姑娘與人辯論,才思敏捷,便求了子寒兄為我引薦,蘇姑娘莫怪我唐突的好。”
蘇枝曦只淡淡的笑了笑,不緊不慢道,“原來是林公子?!?p> 四人閑坐著,有一搭沒一搭的聊著天,蘇枝曦說的少,聽得多,裴之寒也只有在偶爾兩個問題上,發(fā)表著一兩句自己的見解。
好在林玄恒和余吟月兩人,一人問的話,一人答的快。
外人看著也算是熱熱鬧鬧的,不顯尷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