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小的時候遇到過一個下鄉(xiāng)支教的美術老師，他畫藝高超，可惜我只學了些皮毛。他還說我很有繪畫的天賦，不曉得是不是真的?！标P小羽臉上帶著回憶的甜蜜。
“那后來呢？”李悟停下筆。
“后來學期結束，那個老師就離開了。我就再也沒有見過他，我的藝術夢也就此畫上了句號。好了，你專心畫，我去上個衛(wèi)生間?！标P小羽漸漸收斂了臉上的笑容，起身慢慢走遠。
這天并不是周末，這季節(jié)也并非出游的旺季，加上這公園面積確實很大，倒顯得游客格外稀少。與平日里那些游人如織的景點很不相同。衛(wèi)生間建在幾百米開外的地方，順著指示牌一路找過去，竟是座綠樹掩映中的石頭小屋，相當別致。
關小羽本想順勢走遠一些，再看看其他的景致。又想著這一路過來竟也沒遇到什么人，把李悟一下人留在那個地方似有不妥，心中生出些許不安，于是便順著來路往回走了。
李悟寫生的榕樹，十米開外的地方有座木質的拱橋，橫跨溪水。此時橋上正站著一個人，在一旁樹木掩映下鬼鬼祟祟，端著一臺相機朝著李悟坐的方向對焦。
關小羽遠遠便看到，一股正義之感油然而生。她一個箭步?jīng)_上去，推了那人一把。那人自然嚇了一跳，在轉身的時刻不自覺地按下了快門。
關小羽不依不饒：“你這個人真是變態(tài)，光天化日之下也敢躲在這里偷拍。經(jīng)過別人允許了嗎？這侵犯了別人的肖像權你知道嗎？”
那個人用手把剛剛反著戴的鴨舌帽，重新戴了正，一臉壓抑著的憤怒。此人看起來年齡應該與自己相仿，皮膚白皙，五官俊朗，長長的睫毛上灑滿陽光。這樣一看并不像一個猥瑣之輩，可剛才明明看到他朝著李悟的方向拍攝，千萬不要被外貌迷惑。
男人不甘示弱地回應：“你有哪只眼睛看到我偷拍？”
“這一只，還有這一只。”關小羽瞪大眼睛。
“我懶得跟你吵。快走開，你把鳥都嚇跑了?！蹦侨苏f的理直氣壯。
關小羽并不買賬，認為他這不過是心虛，想要轉移重點：“你說沒拍就沒拍嗎？拿來我檢查一下，有拍到的話就當場刪掉。誰知道你要拿這些照片去做什么見不得人的勾當?！闭f著，想去搶那相機來看。
那人是一副憑什么給你看的架勢，不肯就范：“你是不是有病啊，再不客氣我報警了哦！”
“你嚇唬誰啊。自己鬼鬼祟祟躲在這兒還想賊喊捉賊。”關小羽并不退縮。
李悟聽見吵鬧聲，趕緊過來攔阻。擋下關小羽，又跟那人說了聲抱歉。關小羽不愿就此罷休，李悟壓低聲音說：“這季節(jié)本來就會有攝影愛好者專程來拍鳥的?！?p> “可他明明就朝著你坐的那個方向。要不是你攔著，我非要搶他的破相機來看看他是不是偷拍?！?p> “你知道他那套破相機可能要十多萬嗎？萬一爭搶中掉下水呢？”李悟拋出了殺手锏。
“十多......萬？”關小羽咋舌，心想著這要是真的壞了，怕是自己賣血也還不上，不禁一陣后背發(fā)涼。偷偷回頭察看，發(fā)現(xiàn)那個人已經(jīng)從橋上消失了。
一場小風波后，李悟繼續(xù)她的創(chuàng)作，關小羽閑來無聊躺在草地上。
“無聊的話就到處逛逛吧?！崩钗蛘f。
“不過丟下你一個人在這里，好像不太好?！标P小羽有些猶豫。
“放心吧，這里治安很好的。會專門有人巡邏，從前我也常一個人來。”李悟說。眼見李悟的畫還需要一些時間才能完成，自己留在這里也只會讓她分心，便決定四處逛逛。
關小羽沿著一條碎石鋪就的小路前行。兩側是一人多高的灌木叢，郁郁蔥蔥形成了兩堵看上去幾乎密不透風的樹墻。抬頭是稍遠處高大樹木垂下的枝椏和被遮蔽一半的晴空白云。古人所說“曲徑通幽”的意境，大抵如此。關小羽想著小時候學的那些詩詞，“山重水復疑無路”不知會不會“柳暗花明又一村”。
這就像是一座迷宮的入口，周遭的環(huán)境讓人聯(lián)想到愛麗絲夢游仙境，仿佛也會有一只會說話的兔子或是蝴蝶來引領你，到達另一個神秘世界。
忽然前面?zhèn)鱽硪魂嚫O窸窣窣的聲響，一瞬間，關小羽臉上的笑容有一些凝固，繼而變成了一點點恐懼。心想著，不會真的有什么稀奇古怪的東西跑出來吧。好在，那聲音只是響了幾秒鐘就停止了。關小羽呼了一口氣，稍稍放松上一刻緊繃的神經(jīng)。不料那聲音借機又響了起來，她猛地回頭，身后空無一物，一股不安之感在心中升起。似乎從一部輕松愉悅的風光大片兒，搖身一變成了驚悚懸疑恐怖片。
關小羽邊后退邊想再次轉身，卻感覺身體與一物相撞，驚得她“啊”地尖叫出來。
聲音剛一出口，便被一只大手給堵了回來。
“閉嘴，別出聲?！钡统恋纳ひ魪亩箫h過來。
就在這千鈞一發(fā)之際，關小羽腦補了一出大戲：
糟糕，我該不會是遇到搶劫了吧？說好的治安不錯呢？還好背包放在李悟那邊，雖然里面也沒有什么財物?？蛇@家伙捂著我的嘴，我該怎么才能讓他知道我是個窮鬼呢？完了，要是劫不到錢，他惱羞成怒劫色怎么辦？沒想到我關小羽遭此一難，說好的放松呢？說好的郊游呢？真是樂極生悲，早知道今天待在茶店里乖乖上班，努力賺錢不是很好嗎？
從震驚中冷靜下來才想到要反抗。她嘴里一邊嗚嗚地說著“放開我”，一邊想要掙脫束縛。便用盡全力朝向對方的腳趾踩了過去，那人一痛便抽身而去。
居然這么輕松就制敵成功，難以置信。轉念一想，剛剛那只阻攔自己發(fā)聲的手，好像壓根就沒有用力。
自己是不是搞錯了什么？
一回頭，那人竟十分面熟。
兩人幾乎同時出聲：“怎么又是你？”
那男生開口抱怨：“你怎么陰魂不散？”
關小羽怎么可能咽下這口氣：“我陰魂不散？明明是你這個變態(tài)，一直鬼鬼祟祟有何居心？”
“我警告你不要再把變態(tài)這兩個字掛在嘴邊。我不想跟你這個瘋子計較。我來這里完全是為了拍攝到我想要的東西。你，小聲點，趕緊走?！蹦侨怂坪醯胗浿裁匆o的事，一心想要趕走她。
“誰知道是不是打著拍攝的旗號，干一些見不得人的勾當。”關小羽看那男生無心戀戰(zhàn)，注意力似乎都集中在兩邊的灌木叢中，心中便猜到了一二。
深吸一口氣，用丹田內力吶喊到：“好，我——這——就——走?！?p> 果然，這一聲嘶吼驚起叢中“一灘鷗鷺”。鳥兒們揮動著翅膀，從樹叢中騰空，驚恐四散。關小羽奸計得逞，一想到對方現(xiàn)在一定氣得發(fā)狂，分分鐘會沖過來撕碎自己，便腳底抹油，溜之大吉。
身后的那人卻并沒有想象中的怒不可遏，而是被眼前突然出現(xiàn)的畫面深深吸引，以一個攝影師的專業(yè)素養(yǎng)不忘用手中的相機記錄這一切。
于碧空之下，綠樹叢中，群鳥高飛，伊人回眸，笑聲蕩漾。沒有人刻意安排，一切發(fā)生于偶然，真是妙不可言。
茶店里，已是下午時分，眾人閑談。只有關小羽忙碌著洗刷杯盤。
萍姐：“小羽啊，過來坐，那些活不著急干的。”
吳姐：“就是啊，那么賣力干什么，又不會給你漲工資。聽說你出去玩啦，那地方怎么樣，快跟我們說說？”
關小羽從里間出來，手里拿著小本子記錄著什么：“萍姐，咖啡豆和面粉需要采購了”。一邊坐下來接過萍姐遞來的茶水喝下，一邊接著說：“那地方挺好的，風景好，空氣好，就是遠了點兒。有時間你們也可以去散散心。就是碰到一個變態(tài)，有些掃興?！?p> 吳姐：“哎呦，居然碰到變態(tài)。那有沒有出什么事?。靠磥砼⒆映鲩T還是不太安全，應該帶上個男生。我看文哲就很靠譜?！罢f完沖萍姐使了個眼色。
萍姐：“是呀，文哲一定是很樂意的?！?p> 正說著，后面李文哲的聲音又飄了過來：“在說什么呢？”
萍姐：“說你是時候該談個戀愛了。不然我要什么時候才能抱上孫子?！?p> 關小羽只覺得耳根發(fā)燙，只希望不要被看穿了才好。說來也奇怪，最近他見到李文哲總感覺怪怪的，見了面竟有些忸怩躲閃，盡量避免眼神的直視，再不似從前的坦蕩。
關小羽：“還有些咖啡豆，我去煮些咖啡給大家喝?！?p> 吳姐:“喝哪門子咖啡呀，快坐下歇會吧。這年頭像這么勤快的姑娘上哪兒去找？也不知怎么讓你給領回來了，是吧，阿哲？”
李文哲面對吳姐的明提暗示不知如何招架，只問關小羽:“阿羽，你晚上有時間嗎？我找你有點事?！?p> 萍姐茶喝到一半，忙放下茶杯：“有空，有空，不用等晚上，現(xiàn)在就有空。年輕人就忙年輕人該忙的事吧?！?p> 說著，起身將兩人往外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