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 小白花腹黑了?
說起天琰派的二掌門容和,是容與在看書的時候唯一一個既愛不得,又恨不得的角色。
說愛呢,這個容和風度翩翩,溫和有禮,心慈面善,又修得一副菩薩心腸,明明修習一身武藝,卻從不妄談殺生,委實是人世間不可多得的好男子。
可說恨,他那副慈悲心腸又慈悲得太過分了,自他師妹容與當了掌門師尊后,屢次行事不端,惹得世人詬罵,他私下里雖也多加勸阻,卻從來舍不得下狠心肅清門風,這才有了他師妹走火入魔,為害世間這一樁事。
不過容與雖然在當讀者的時候?qū)@個角色又愛又恨,可她如今可就是惡毒女配本人,對容和的好感度可是唰唰唰往上升。
小說里容與的資歷和修為都差容和那么一點點,然而卻仗著師父偏心,陰差陽錯地當了這修仙大派的掌門師尊??杉词谷绱?,容和卻連一星半點的憤恨都沒有,甚至對這個師妹實打?qū)嵉年P(guān)心縱容。即便后來這個師妹做了那么多壞事,他也狠不下心傷害她半分。
容與向著正廳里耐心等她的容和大步走過去時,心里已然給他默默蓋了章,是自己人沒跑了。
待容與走近了,方才看見那正廳里靜靜喝茶的男子是個什么樣貌。
一雙淺色眸子裝著清澈的笑,陽光傾灑進來的時候,便像是閃過璀璨的流星一般。薄唇輕抿,淡淡的顏色讓容與想起了小時候她老家門前的院子里種滿的一種花,很好看,名字也好聽,叫郁李。
不過老家的房子賣得早,她車禍前其實就是想在過年前回老家看看,可惜再也沒機會了。
容與看著容和的嘴嘆了口氣。
容和正放下茶盞起身相迎,聽到容與這一聲嘆息,不由抬眸詫異道:“莫非師妹也知道石河鎮(zhèn)的那件事了?”
容與被問得一愣,瞇著眼睛仔細想了下,石河鎮(zhèn)……莫不是小說里女主角第一次出場的那個石河鎮(zhèn)?
那時石河鎮(zhèn)河妖作祟,女主角秦以斐小姐姐父母親人均被那妖怪所害,小小年紀,無依無靠,又生得清秀貌美,惹人憐愛,她那師兄菩薩心腸于心不忍,便直接帶回去收做門下弟子。
若沒有石河鎮(zhèn)那樁事,哪來的隔壁師伯家善良果敢的小師妹,也就更加沒有后來男女主在師門中相熟相知,傾訴衷腸了。
容與想了片刻,既然自己是穿到了這個時候……她眨了眨眼睛,嘆氣道:“是啊,我也聽說了。那石河鎮(zhèn)河妖作祟,鎮(zhèn)中百姓民不聊生,官府也束手無策,委實是個禍患啊?!?p> 容和擔憂道:“石河鎮(zhèn)就在我天琰山腳,如今出了亂子,我們天琰派不能坐視不管啊。師妹既然知道,便拿個主意吧?!?p> 容與就等著這句話呢,既然讓她拿主意,她可不能讓她這個師兄有見到女主角的機會,更不能把女主角帶回來讓小白花和她相識相知。
沒有女主,男主的成神之路就遙遙無期啊,畢竟這書叫《夫妻雙雙把神成》,男主一個人怎么成神。
容與燦爛地笑了笑:“這事師兄便不必憂心了,師兄給我點幾個門中需要歷練的弟子,我親自帶著他們前去,定將那妖怪收服,順帶也讓他們見見世面?!?p> “師妹此舉自然是好,只是,”容和皺了皺好看的眉,“那妖怪畢竟也是條性命,未經(jīng)人點化才做出這等業(yè)障來,師妹只管收服便好,切不要傷害它性命啊?!?p> 容與雖然心里覺著他過于迂腐了些,面上卻笑了笑:“好說好說,師兄放心,我定將那妖怪活著帶回來讓你好好點化點化?!?p> 容和點頭,面上終于展露了些笑容:“那再好不過了?!?p> 容與客氣道:“我安排好門中事宜,三日后出發(fā)。我不在的時候,要勞煩師兄代我管理門派上下了。”
容和笑得溫和有禮:“師妹放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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送走了容和,容與忽然覺得肚子有些餓,喚了正廳旁的婢女過來,端著掌門的架子道了聲:“傳膳,我要吃肉?!?p> 領(lǐng)頭的婢女聽到吃肉二字愣了一下,隨即又低下頭領(lǐng)著人離開準備膳食。
正廳的人走的七七八八了,系統(tǒng)君在容與腦海里溫柔笑道:“剛才很厲害啊,都知道想辦法改變劇情了?”
容與彎著眼睛笑了笑:“因為師兄好說話嘛?!?p> 系統(tǒng)君沉默了下,一向魅惑溫柔的語氣難得添了幾絲鄭重:“他這個人絕對沒有看上去那么簡單,不要完全信任他,知道嗎?”
容與坐在主座上摸著下巴沉思了下,如果系統(tǒng)君說的是真的,容和那一副云淡風輕地慈悲心懷下面還藏著些不簡單的東西,那這個人也太可怕了些。
再說,他裝成這幅樣子總得是有所圖謀,可他若是對掌門這位置耿耿于懷,日后又何必多次幫襯著她?
容與左想右想,雖然覺得防人之心不可無,可要說容和關(guān)心她的心思是裝出來的,委實也不大可能。
畢竟日后他師妹都作成了那個樣子,也沒見他下過狠手。
系統(tǒng)君無奈的笑了兩聲:“算了,我現(xiàn)在說你也聽不進去,不過,”他話音一轉(zhuǎn),清澈磁性的嗓音又帶了幾分自然而然的魅惑意味,“你即使想辦法讓女主消失,也是沒用的,女主總會重新出現(xiàn)在男主身邊的?!?p> 容與想了片刻,也沒有讓她消失啊,只不過是換個地方存在而已,她就不信女主總能陰魂不散。
她正想著,領(lǐng)事的婢女忽然進來回話:“掌門,膳食已在內(nèi)閣備好了?!?p> 容與肚子早餓了,聽聞這話,一把將系統(tǒng)君方才的囑咐拋到腦后,迅速起身道:“快走,領(lǐng)我去。”
去內(nèi)閣正好路過她的臥房,臥房的窗戶半開著,容與路過時隨意往里一瞥,怔住了。
江斯年正規(guī)規(guī)矩矩板板正正地跪在她床前,低著頭,一動不動,不知道在想什么。
正午火辣的日頭直直透過窗欞打在少年的臉上,容與所在的角度正好看見江斯年白皙光潔的額頭上閃爍著細密的汗。
容與奇怪地挑了挑眉,走到半開的雕花窗前,探進身子問道:“你在這跪什么?我記得我讓你起來了啊?!?p> 江斯年只覺得一個黑影擋住了熱辣的陽光,不由抬頭望向窗邊,看清來人后又瞬間低下頭道:“弟子……弟子在反思過錯?!?p> “你在我臥房里跪著,這窗戶還開著,來來往往這么多人,還以為我堂堂掌門無緣無故欺負你一個孩子,你說你……”
容與托著下巴正抱怨著,忽然就卡了殼。
只因那小白花正委委屈屈地抬起頭看著她,還紅了眼眶。
容與心底里又忍不住母愛泛濫了,她拍了下額頭,道:“那個什么,別跪了,我傳了膳,快起來我們一起吃飯?!?p> 小白花不為所動,又低下頭,還小心翼翼地抹了下眼睛。
容與深吸了一口氣,她這一天天得小心翼翼對待腦子里那個大的,現(xiàn)在還得來哄現(xiàn)實里這個小的?她作了什么孽了她!好歹她現(xiàn)在也是個掌門師尊好嗎!
容與也不客氣,轉(zhuǎn)身就走,愛吃不吃。
腦子里那只大的一邊鼓掌,一邊妖孽地笑道:“做得好,雖然他是男主,也不能慣著他,讓他跪?!?p> 容與剛走沒幾步,忍不住回頭看了一眼,熱辣的陽光又直直打到少年的臉上,少年額頭上又沁出細密的汗珠。
容與再次深吸了口氣,暗暗催眠自己,他是男主他是男主,他還小他還小。
容與艱難轉(zhuǎn)了個身,盡量勾起一個慈眉善目的笑,回到窗邊,笑瞇瞇道:“斯年,為師沒有怪你的意思,咱們知道錯了,以后別再犯了就行了。你這樣為師也心疼啊是不,快起來,肯定餓了吧,走,咱們一起去吃飯好不好?”
小白花轉(zhuǎn)身面向她跪著,可憐兮兮地抬頭,癟嘴道:“師尊,弟子今日中午不是故意惹師尊生氣的,師尊別趕斯年走?!?p> 容與挑了挑眉,這什么情況?她原先以為小白花表面聽師尊的話,但心里還是怨恨師尊的,怎么這還死乞白賴不想走了呢?
難不成就憑自己那幾句言真意切的話,小白花就回心轉(zhuǎn)意覺得她好了?
容與笑瞇瞇道:“為師怎么會趕你走呢,有錯就改,為師最喜歡這樣的孩子啊,快起來,我們一起去吃飯?!?p> 江斯年終于踉踉蹌蹌地站起了身,向著窗前又走了兩步,眼睛紅紅的,道:“那師尊再也不要扔下斯年一個人了好不好?”
容與額頭冒了幾滴汗:“……??”這截然相反的劇情發(fā)展讓她完全不知所措啊。
江斯年弱弱地問道:“師尊?”
容與努力地維持著慈愛的笑點頭道:“好好好,可以,快去吃飯吧?!?p> 她要餓死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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內(nèi)閣飯桌上。
容與享受著身邊的婢女將桌上的雞腿肉一點一點撕下來放到她碗里,她很滿意,不用自己動手的感覺不要太好。
除了腦子里那只溫柔的妖孽。
“阿與,”清澈磁性的聲音含了些壓迫的意味,“你知道答應(yīng)男主這個意味著什么嗎?”
容與心虛,不敢搭話,只能低頭吃肉,順便對著另一邊的婢女招了招手,道:“給我把那盤蝦扒了?!?p> 她只是著急吃飯嘛!
系統(tǒng)君輕輕笑了笑,語氣明明溫柔得很,卻莫名給人壓迫的感覺:“好,你等我日后恢復人形吧?!?p> 容與默默扒著飯,出了一后背冷汗。
啥???系統(tǒng)君還有人形呢?
不等容與詫異完,坐在一邊的江斯年,將扒好的蝦巴巴地夾過來,道:“師尊嘗嘗。”
容與回神,接過吃了一口,很是受用地點了點頭。
還不等容與夸贊幾句,忽然有弟子走進來躬身道:“二掌門選好了三日后同尊上一起下山除妖的弟子,這是名單,請尊上過目?!?p> 容與嘴里還吃著蝦,只覺得容和的辦事效率委實挺快,這邊剛說完,轉(zhuǎn)頭名單就擬好了。
她點點頭,示意那弟子退下。
容與又扒了幾口飯,忽然覺得身邊氣氛不太對。
她轉(zhuǎn)頭看了一眼,又怔住了。
小白花紅著眼睛可憐巴巴地望著她,半晌才道:“師尊不是說再也不丟下斯年一個人了嗎?為何三日后下山除妖寧愿帶著別的弟子都不愿帶著斯年呢?”
容與:“……”
小白花把頭低了下去,吸了吸鼻子,道:“是斯年又做錯什么了嗎?”
雖然很不愿意承認,但容與心里還是有一種好似被這小白花下了套套住的錯覺。
系統(tǒng)君一如既往溫柔地笑:“阿與,這不是錯覺。”
容與僵硬地摸了摸江斯年的頭發(fā),慈愛道:“為師此去是去除一只危害人間作亂多端的妖,你不會武學心法,去了若是受到一星半點的傷害,為師心里也難受啊。乖啊,好好在山上等為師。”
“可師尊方才還說不會再丟下斯年一個人的,師尊今日還教過斯年為人要坦蕩,怎么師尊轉(zhuǎn)眼就不坦蕩了呢?”
容與艱難地咽了下口水,現(xiàn)在的小孩說話都這么不留人反駁的余地嗎?而且最重要的是,他到底是怎么知道她要去下山除妖的??
她放下了筷子,靜靜看著她眼前這朵可憐兮兮好似受了多大委屈的小白花。
本來她以為他是孩子心性,對她的恨兩三句話就可以化解,現(xiàn)在看來他方才的可憐慘然完全是別有用心。
是她低估了他對師尊的厭惡,也低估了他。
她托著下巴燦然笑了下,道:“好,為師帶你去。”
她倒要看看,他到底想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