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四

　　一天晚上。李豪和我坐在我門口看電視。街上突然傳來一陣哭喊聲。我伸頭往外看去。見鄰居三妮兒正揪著一個小孩的耳朵，那個小孩哇哇大哭，哭得鼻涕眼淚滿臉都是。對面賣服裝的玉玲說，三妮兒，咋啦。三妮兒扯著嗓子喊道，你瞧瞧，我剛才正在給別人燙米線呢，這個小孩從我背后生往我錢盒子里抓錢。被我給逮住了，也不知道是誰家的孩子。隨后又沖那個小孩喊道，走，找恁你家大人去。那個小孩已經(jīng)哭得哽哽咽咽了，玉玲惡狠狠的說，對，這種事就不能慣他。我坐在門口聽得清清楚楚，我看向李豪，他一動不動仍看著電視。但我肯定他也聽到了剛才那件事，我想起平常溜進學校里干的事情。對李豪說，以后咱不能再溜進學校里面拿東西了。李豪沒看我。仍舊盯著電視看。微微點了點頭。嗯了一聲。自那以后，我再也沒有干過那種事情了。

　　鄰居三妮兒是一個大約四五十歲的中年女人。周一至周五，學生上課時。他從屋里推出推車。做著粉絲湯的生意。我每天早上起床后在門口洗臉刷牙時。他通常正好出攤兒。他在推車旁支起個爐子。上面架著一個鐵桶，里面燉了骨頭湯。先把粉絲在鍋里燙一下，再盛出來兌上湯，五毛錢是一個小塑料杯的量。一塊錢是一個紙碗的量，爐子旁還支起個小桌子，上面放著辣椒碗和醋碗。一個由塑料瓶剪成的盒子里整齊的碼著長簽子當作筷子。周六周日學生放禮拜假。兩天沒有生意，他在屋里還擺著兩桌自動洗牌麻將機，轉(zhuǎn)個臺桌費。一天我問起母親說，怎么從來沒見過她丈夫呢？我之前一直以為她丈夫在外地工作，但過春節(jié)時間，也從沒有見過他。。母親說。有個瘦瘦小小的男人，有時候從咱門口走過去，他就是三妮兒的丈夫。我想了起來。說，就那個走路時手老背在后面，手里經(jīng)常抓著幾個塑料瓶子的男人嗎？母親說，對，就是他。我感到不可思議，因為之前經(jīng)常見到她從門口路過。沒想到她就是三妮兒的丈夫。我說。那之前見她從咱們門口走過去時，怎么不見他和三妮說話呀？過去了就過去了。母親說，天天在一塊兒，有啥說的呀？平日里那個從我家門口走過去的男人，竟然是三妮的的丈夫。我越來越感到不可思議。那個男人身材瘦弱。臉上沒有一點肥肉。和三妮差不多大。應(yīng)該有四五十了，走路時，脖子伸得長長的。手背在后面。有時拎著個袋子里面裝著撿來的塑料瓶。有時則用手抓到塑料瓶。聽母親說，他好像有什么病。不能干重活。他應(yīng)該也沒什么正經(jīng)工作。就是滿縣城的亂轉(zhuǎn)撿塑料瓶子。他家就住在城南小學后門的那排居民樓里。有次我從后門進到小學里上廁所時。碰到他打開那排瓦房中的其中一間，他從里面拿出一麻袋一麻袋的塑料瓶和紙皮賣給騎著三輪車收破爛的小販兒。

　　李豪和我一樣都在四中讀初中。他雖然大我一歲，但我上初二時，他才上初一。我上初三時，他母親不在城南學做生意了。把店面轉(zhuǎn)給其他人，跟著他父親去深圳賣手機去了。他奶奶來到縣城照顧李豪和他弟弟上學。他們家租的房子離城南小學不遠，走20多分鐘就到。

　　在我上初二時，早上我們都會一起去四中上學。今天早上我起床后拉開卷簾門。拿著水杯蹲在門口刷牙。隔壁二妮兒也已經(jīng)往門口推著車，準備出攤兒了。我看到街上有不少早起的學生已經(jīng)來到小學了。想起之前大半夜去四中參加過考試的事情。想著這么多早起去學校的學生，也未必都是好學生。李豪也已經(jīng)洗漱好了，走到門口叫我快點兒。我說，好，一會就好，他走進我家，估計是想坐在凳子上等我。但我覺得有點不對勁。因為通常他都是在門口等我。但今天早上卻進屋去了。我轉(zhuǎn)過頭。正看見李豪拿起母親放在桌子上給我的三塊早餐錢，然后迅速往兜里一揣。我立馬轉(zhuǎn)過頭，繼續(xù)刷牙，生怕被他看見。腦子已經(jīng)亂了起來。他媽的，他偷我的錢。連我的錢都偷。我努力讓自己平靜下來。想著馬上應(yīng)該怎么辦，直接走過去拆穿他。讓他把錢拿出來。但這肯定會鬧到彼此都尷尬的地步，以后見面連話都沒法說。但如果裝作一切都沒發(fā)生。我什么都沒看見的話。我立馬又想到今天我得餓一上午的肚子了。我站了起來。把水杯里的最后一點水倒進嘴里漱漱口。把牙刷甩了甩水。走回屋里，笑著對李豪說，別鬧了，我都看見了，他也跟著訕笑道，嘿嘿，本想逗你玩呢，沒想到被你發(fā)現(xiàn)了，然后從兜里掏出硬幣，放在桌上，轉(zhuǎn)身出去了。那天早上他沒有等我和他一塊去四中，而是自己先走了，我看著桌子上的三枚失而復(fù)得的硬幣。為自己的機智感到自己慶幸。我想著李豪怎么會打起我的主意來呢？，我想起來了。前天早上他等我一起上學的時候。我洗漱完畢。進屋拿書包。他也跟著進來了?？匆娏宋夷闷鹱雷由夏赣H留給我的早餐錢，那是我清楚的看到他的眼睛盯著桌子上的錢，肯定是那時候發(fā)現(xiàn)我母親給我的早餐錢放在桌子上，所以才惦記上的。

　　我母親因為是做定做保暖內(nèi)衣褲的生意，所以家里還有兩臺電動縫紉機，一臺鎖邊機，一臺縫紉機，鄰居們有不少是做服裝生意的，有時截個褲腿或是衣服開線需要縫補的，都會找到母親幫忙，說，借用一下機器，母親大都會爽快答應(yīng)，在我上初中的有年夏天。斜對面又新開了家服裝店，但和其他店面不一樣，門口裝了玻璃推門，屋子又重新粉刷一遍，裝修了好幾天才完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