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二掏出來秤。
他用鍬把牛車上的玉米鍬到秤上,秤一秤重量多少,記在紙上,再把這一秤玉米運到倉庫。如此重復,等牛車上玉米全部秤過,記紙上的重量全加起來,就能得出全部玉米斤重。
玉米卸完,共有三石五斗,按每石四百文算,可得一兩四百文錢。
一兩四百文錢,這可全是婉春的錢,與穆家無關。她笑起來,連連點頭。
不過一會兒,掌柜過來與婉春說會兒話,就走到倉庫里卸下的玉米處,抓上一把玉米,皺皺眉,道:“怎么回事?!?p> 他又抓一把,眉頭皺的更深,道:“怎么還是濕的呢?”
婉春不太明白,向前走去,也抓一把,確實有些濕,還吸著手心。她道:“濕的也無妨吧?”
許掌柜還未開口,一旁小二把手中玉米扔下,插話道:“你這可是欺詐。水分高就重量多,但易霉變,滋味兒也不容易好,這樣的玉米藏在下面,可不是騙人呢,枉我看你是個小姑娘,沒有認真檢查。”
婉春其實對這些并不了解,此時還很訝異:“哪有這么夸張,不過有一點濕?!?p> “濕的玉米便不是四百文錢,要降一百文的想,你連這個也不知道?還不是想著放到干玉米里掙錢?!?p> 婉春道:“我怎么會知道這些?”
掌柜繼續(xù)玉米,搖搖頭:“這些玉米品質很好,像我們的鋪子,口碑太重要,絕不能用濕的玉米?!?p> 小二對婉春道:“這樣的情況可不付賬?!?p> 婉春大驚:“什么!你們這樣是合伙騙人吧。”這確實是她唯一能想出來的了。
小二怒道:“你小姑娘怎么說話,是不是你先騙了人。”
“可我……”可她并不知道這里面關竅。
“算了,算了。”掌柜好脾氣道:“卸下來多少,就讓她再運車上好了。真非得不給她付錢,便是我們不對了。玉米再還給你,你賣你的,別賣給我們,我們就互不干涉?!?p> 婉春心里猶至委屈難受,想不到別的解決方法,只好點點頭。
她駕著牛車在路上走,失神落魄,近日可真是諸事不順,還有比這個更倒霉的時候嗎。
天上轟的一聲響雷,把她嚇一跳,隨后閃下閃電,雨水不打招呼的落下。她還沒反應過來,玉米被濕了個透頂。
好吧,還真有。
受到打擊,婉春也沒給自己做防護,玉米也不管了。駕著牛車往穆家趕回。
雨中有道不同的身影,他坐著,也如松柏。仍大雨浸身,同樣不做任何防護。
婉春路過他身旁,泥濺了他一身。她趕忙拉住牛車,下去給他道歉。
婉春看清他臉時愣住,是陳朝歌。
他沒有看婉春,正看向身前的鋪子。一座名聲很好的當鋪,放有一把值五兩的名琴,焦尾。
婉春愣愣地看著他,原來這琴,對他很重要。
“陳朝歌,你怎么在這里?!?p> 婉春推起他的輪椅,將他推到當鋪屋檐下。
他似乎早發(fā)現(xiàn)婉春,并不意外,道:“隨便走走,就來了?!?p> “啊,那我們快回去吧,我用牛車帶著你?!?p> 他看向大雨中地牛車,忽然道:“我家也有這樣的玉米?!?p> “……你喝過玉米粥也不稀奇?!备毁F人家也有好這口的
他道:“不是,是用黃玉刻成的,并不好看,色澤好像土一樣?!?p> 婉春沒想到,他是炫富來的。
他又道:“我娘很喜歡,我已經(jīng)很久沒見過我娘。”
“為什么?”
“回去吧。”
“……”
雨小后,婉春讓他坐到牛車上,輪椅隨便扔去,架著回去了。一路上,她不由大倒苦水,說自己如何如何幸苦,但是一分錢也沒得。雖然只是二兩銀子,但對自己也很重要。
婉春先把陳朝歌送回家,自己去鄰家送牛。車在半路上停止,她準備把玉米再次送戒指里。
隨手一摸玉米,愣住了。如此干燥。剛剛才淋過雨的。她想起陳朝歌過份蒼白的臉。
雨,變化無常的雨。
穆家人看著天色不對,將玉米攏到一起,用油紙蒙起來,其他人家不知道有沒有這樣的反應。
當天色又晴朗時,穆家人端著碗在外面吃飯。空氣清新而又濕潤。
穆家男人聚在一起,大聲議論什么。婉春偶爾聽上一句,得知要交稅了。
是啊,交稅。說啊,交稅,據(jù)說古時,賦稅極重,婉春心里一緊
賦有四制,一,租,即田賦,也叫稅;二,調,官兵征調所需物品;三,役,即徭役、兵役,也叫庸,意為用民之力;四,課,雜賦,糧食之外之實物,如茶、鹽等。
不知穆家出不出得起。
穆舞刀大聲道:“要交夏稅了。一般來說中田一畝交四文四分。下田一畝交三文三分。我們家有五畝中等田和四畝下等田。我們交三十五文二分錢就行了。”
有夏稅,就有秋稅??磥磉@個國家制度沒有租調役庸,而是將這些亂七八糟的名稱,全部合分為兩種稅收,夏稅、秋稅。與宋朝類似。
婉春聽完穆舞刀算的錢真是愣住了,三十五文錢,實在是算不上多啊,徭役稱不上重。
穆文臣提醒他道:“你忘了我們家的三畝上等官田了?!?p> 穆舞刀想起來,不由唉聲嘆氣。
官田就是官家的田。穆家落難時向官家租的田,是上等田,土地豐厚,糧食產(chǎn)量大,年產(chǎn)二石五,但是得向官家交租。而且名為官家的田,夏稅時,當官卻不會交稅,要佃戶復交一遍夏稅。
兩人還在談話,出現(xiàn)的名稱有“折變”,“支移”,這些都是雜稅。雜稅過多,穆家田地可能也掙不了多少錢,幸好穆家主要財源不靠田地。
“也不知道稅官們什么時候來,心不落地呀。”不知誰道。
說曹操到曹操就到。
幾十個人撞開了穆家的門,他們服飾統(tǒng)一,而領頭的略有不同。一路過來動作粗魯。
領頭人粗聲粗氣道:“交稅?!?p> 穆舞刀略一愣后站起來,道:“官爺,今年夏稅多少?!?p> “和往常一樣。十二畝地,四十八文四分?!?p> 穆舞刀還站著,穆文臣聽見這話,跑進屋里拿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