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平將軍和李長相是如何活著從埋伏圈里出來的成為了邊城的一大謎題。
以安喝著茶,手指不停的在桌面上敲打。
“將軍…”,李長相進(jìn)來,手臂上還纏著紗布,“第三子抓來了,將軍打算如何處置?!?p> 以安的手指停下,頭也不抬:“養(yǎng)一條狼狗在他的身側(cè),每日割他一塊肉喂狗。七天之內(nèi)不許他死,七天后砍下他的頭顱懸于邊城之上,剩下尸骨碾碎了喂狗?!?p> 李長相點(diǎn)了點(diǎn)頭,又猶豫了許久:“霽華公子自從軍營離開后便再沒了身影,已經(jīng)找了半個月了,還繼續(xù)找下去么…”
以安終于抬起頭,長長的呼了一口氣,像是想明白了,她輕輕道:“不找了?!?,撇眼瞧見李長相手臂上的白紗:“手好些了么?”
“無礙。若非將軍相救,長相早就是一堆白骨了,如此大恩,長相感激不盡?!?p> 在李長相眼里,他在昏睡過去前,是以安替她擋的箭,醒來時胡楊人多數(shù)被自己的箭所殺,唯有以安一人站著。就算是萬分不可思議,李長相也認(rèn)定了以安是他的救命恩人。至于霽華,軍中之人說他從西北角回來,還沒等坐下,便如魔怔了一般命人去東南角救人,又一個人瘋一樣的沖了出去,此后便沒了身影。有人說他是以為安平將軍已死,所以先自行逃命了。當(dāng)然,這是最能讓人信服的解釋。
胡楊大敗,李長相鳴金收兵,軍屬司派了新的邊城守將,以安交接以后,準(zhǔn)備領(lǐng)著李長相回古都。路過戰(zhàn)俘時,囚車內(nèi)一個年輕的胡楊人忽然發(fā)瘋,指著以安瑟瑟發(fā)抖,嘴里不斷的念叨著:“妖怪…有妖怪…”
李長相用劍柄敲了敲,“休得胡說!”
以安怔了怔,輕聲問道:“你也看到了對不對…”,眼淚簌簌的往下落,“我以為是我做的一場夢,但其實(shí)是真的對不對…”,以安一邊笑一邊哭,“是啊,怎么會錯呢,是他的聲音啊…他叫我等他?!?p> 以安又哭又笑的模樣,讓李長相不知所措,心想以安大抵是被那日殘忍血腥的場面所刺激,不免心疼:“將軍,我們該走了…”
陽春三月,一場春雨過后,以家后院的竹林長滿了春筍,娥英與阿遠(yuǎn)的孩子今日滿月,認(rèn)了以安為干娘。以安覺得高興,便背了竹簍在竹林里掰筍子,想著曬干后可以熬雞湯。
自打從邊城回來,以安便向朝廷告了病退,拿著不菲的銀子置辦了幾處莊子和店鋪,日子過得甚是平淡,仿佛與往日并無不同。只是偶爾深夜會突然驚醒,便一個人在黑暗中坐到天亮。
“小姐,李公子又來了…給你帶了城東的醬肉包子?!保邒吒糁窳诌h(yuǎn)遠(yuǎn)的喊著。
以安停下手里挖筍的動作,憂愁了一番,從邊城回來的大半年時間,李長相每隔兩日就會來一回,明眼人都知道他打的什么算盤。常嬤嬤也曾勸過:霽華既然是個不負(fù)責(zé)任的,那跑了便跑了,小姐還年輕,遇上合適的再嫁也不妨。
常嬤嬤是好心,以安也沒反駁什么,每次都打著馬虎眼糊弄過去。只有以安自己知道,她如此認(rèn)認(rèn)真真的活著,無非是在等著霽華回來。
“常嬤嬤,你讓他回去吧,就說今日我沒空?!保园灿种匦峦谥S子,不一陣便裝了大半簍子。她找了塊干凈的石頭坐下,拍了拍手里的灰,竹葉颯颯,有幾片落在裸粉色的長裙上,以安撿了一片轉(zhuǎn)了轉(zhuǎn),陷入沉思。
那日銀龍環(huán)著她直上九天,轉(zhuǎn)眼又落在地上,胡楊人均是倒地不起,遠(yuǎn)處大雁朝的士兵趕來,那銀龍圍著她轉(zhuǎn)了幾圈,末了在她臉上蹭了蹭:“以安,我需離開一陣,你不要怕,好好待著等我?!?p> 那聲音低沉卻十分熟悉,但除了她,所有人都沒見過那條銀龍,仿佛只是她自己做的一場夢。后來遇上那個發(fā)了瘋的胡楊人,以安才恍然大悟,那一切都不是夢,是霽華救了她,而他變成銀龍飛走了。
“我若當(dāng)時不那么大驚小怪,還能與你好好道別?!保园矅@了口氣,“真沒出息?!?p> “嗯,是有些沒出息。”,身后傳來熟悉的聲音,以安愣了愣,連忙回頭,身后空無一人。
“原來又是幻聽?!?,以安低下頭,好在次數(shù)多了,也就沒那么失落,無論白天黑夜,她總覺得霽華在喚她,像平日里,一遍又一遍的喚著…以安…以安…。
“以安…”,又是那熟悉的聲音,低沉且輕,溫柔且甜。
“嗯,我在呢…”,以安隨口回著,眼前卻出現(xiàn)灰色的衣角。以安仰起頭,霽華俯身靠近,“霽華…是你嗎?”
霽華笑著吻了吻她的額頭,唇間冰冷,以安眼角簌的留下淚痕,又強(qiáng)扯出笑容:“回來了?”
“對不起,讓你等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