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安從竹林里將霽華帶回來的時候,嚇得常嬤嬤差點摔了一跤,好在阿遠(yuǎn)和娥英倒沒多大反應(yīng),只是不免斥責(zé)。
霽華掐了個訣,給以家前后設(shè)了一個隱形的結(jié)界,月上三更,以安仍舊抱著霽華不肯撒手,嘴里還嘟囔著:“下回可別再走這么久了…”
“以安…”,霽華望著窗外的明月,離別這種事情,總是無從開口,“下回,可能會更久。”
以安把玩著霽華的頭發(fā),手上的動作歇了歇,不甘心的問著:“一定要走么…我已經(jīng)從朝廷退了職,能不能同你一道…”
霽華心間不忍,卻只能將以安抱在懷里,聲音沙啞,“以安,就不想多問我點什么么?”
“問什么…那日的銀龍嗎?”,以安將下巴擱在霽華肩上,這次回來他的身上多了一股梔子花的香氣,“我知道那是你?!?p> 霽華笑了笑,以安的性子總是如此,就像救起他的時候,她也只是淡淡的問了幾句,從未過分深究,也許在她眼里,無論他什么身份,是人是神,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他霽華,是她以安選定的夫婿。況且,她身為凡人,神仙之事自然是曉得越少越好,不問也好。
他只想將以安好好的藏起來。
“不過…”,以安沉思了一陣,“若是以后我們的孩子,到底應(yīng)該是龍呢還是人呢?不會是半人半龍…罷了,左右都是我生的,也沒得選?!?,以安安慰起來倒也爽快,但讓霽華哭笑不得。
“龍只是我的元靈,與你們?nèi)祟惖幕昶怯行┫嗨啤⒆右沧匀皇悄阄乙话阏D?。”,霽華捏著以安的耳垂,“不過眼睛隨你最好?!?p> 以安聽著心情好了些,起身拍了拍枕頭,試圖將枕頭捏軟一些,然后干脆利落的躺下,“來,準(zhǔn)備一下我們要個孩子,再不生阿遠(yuǎn)二胎都來了?!?p> 霽華無奈的戳了戳她的眉心,“你眼下疲憊,想是許久沒能睡上好覺,閉上眼睛好好休息,今夜我不會走?!?p> 以安打了個哈欠,乖乖的側(cè)向一旁,春日剛來,夜里微冷,霽華替她攏著被角。
“你走的時候不用告訴我,你不在的時間太長,難過可以留在后面?!?p> 霽華回來的第八個日頭,以安去街上買了些糕點,回來腰間別著個紅狐貍面具,霽華在廊上逗著阿遠(yuǎn)的孩子婠婠,原本以安身為干娘,取的名字叫春桃,意預(yù)像春天的桃花一樣好看。怎奈霽華聽后二話不說就改了名字,并且告訴以安,以后他們的孩子也不準(zhǔn)她起名。
名字樸素好養(yǎng)活,霽華他一條龍怎會懂人世間的道理。不過也好,原本霽華就比她有文化許多。
以安揮著手里的紅狐貍面具,興沖沖的朝霽華跑去。霽華站在廊上寵溺的將她望著,卻忽的臉色一變,像是發(fā)現(xiàn)了什么。提氣點地,霽華傾身,與以安撞了個滿懷,轉(zhuǎn)眼化作一陣長煙,以安撲倒在地,狐貍面具碎成兩半…“以安,對不起…”
他又走了。
霽華再次回來時,已經(jīng)是一年半后的秋天,夜里下著淅淅瀝瀝的秋雨,以安原本就睡得朦朦朧朧,恍惚間發(fā)現(xiàn)床前坐著一個身影。
伴隨著一聲驚雷,以安著急的坐起,“霽華…”,以安的手伸過去,便摸到了滿手的鮮血,他又受傷了。以安連忙起身,借著閃電的光芒,發(fā)現(xiàn)霽華的嘴角滲著鮮血,“霽華…”,他臉色蒼白,以安慌亂得有些不知所措。
“這到底是怎么回事…”,以安帶著哭腔詢問,霽華輕輕拉著她的手腕,聲音有些微弱,“以安,你聽我說…等會兒會有壞人過來,你千萬別出以家的門,我會保護好你?!?p> 雷聲陣起,聲勢浩大,四方的閃電仿佛都聚在了這里,霽華起身,轉(zhuǎn)眼便出了大門,以家門前的空地上吹起了狂妄的風(fēng)。
“霽華!”,以安跟著追出去,卻被門口的一道強力彈回來,霽華回了回頭,“聽話…”
閃電之上,落下一個華貴的女人,片雨不沾,帶著狠狠的笑意。
“本宮掌管著九重天的戒律,與凡人相戀可是大罪,霽華,你可知罪?!?p> 霽華反手引出月華劍,“有什么知不知罪的,從小到大,你安給我的罪名還少嗎…天后娘娘。”
滿天的雷電聚在天后的手中,“本宮是圣明之人,從不枉加罪名,今日你只需將那個凡人女子交給我,殺了她,你就能活命。”
“活命?”,霽華無奈的笑了笑,“沒有她的時候,我也未曾見得能活命,黃泉一戰(zhàn),你不是就沒打算讓我回去嗎…”
天后像是被觸及到怒點,十方閃電劈向霽華,霽華用月華劍擋著退了幾步,又吐出一口鮮血。
以安隔著結(jié)界,哭得撕心裂肺,因為不斷拍打著結(jié)界,雙手血肉模糊。
霽華提氣向天后砍去,帶著凌厲的光華,天后往后躲了躲,又是一道閃電落在霽華身上。
幾番下來,霽華更是虛弱不堪。
“沒想到你受了四十九道天雷,還能接下我的鳳凰雷電,你既這般想死,那我便成全你?!?,天后笑著凝了一股更強的閃電握在手心,霽華只靠月華劍撐著,以安心中一陣惶恐,“霽華!霽華!”,那一掌下去,霽華定是不能再活。
“不要!”,也不知哪里來的一股強力,以安瞳孔血紅,猛的撞開霽華的結(jié)界,雨水拍打在身上,霽華回身驚慌失措,“快回去!”
“自投羅網(wǎng)!”
以安被一股強風(fēng)卷入天后手中,然后被扼住了脖子,以安痛得捏緊了手掌。
“不要!天后娘娘…”,霽華放下劍,“我可以什么都不要,只求你不要傷害她。我可以剔骨為人,遠(yuǎn)遠(yuǎn)的離開九重天,您…不要…”,霽華噗通一聲跪在地上,卑微不堪。
以安心痛不已,“你就是那個,將霽華傷得體無完膚的人?”
天后見著眼前的凡人女子還有膽子質(zhì)問自己,冷了冷眼色,“是我又如何,今日不但你要死,就連他,也要死!”
以安穩(wěn)住身子,霽華眼神里充滿了絕望與恐懼,那是以安從未見過的害怕,他搖搖頭,“不要…”
只見一把短刀猛的扎進(jìn)天后的手臂,天后吃痛,將她從高空拋下,“孽障!膽敢傷了本宮!”,掌心十萬雷電猛的扎進(jìn)以安后背。
以安只覺渾身一痛,像是被抽走了所有的筋骨,沒有絲毫的力氣,她見著霽華浴血為獸,瘋一般的想接住自己。
又來不及告別了。
以安化作塵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