瞞著顏二殺溫閑……
他本是打算讓溫閑牽扯進來,到時自然有多事之人對他不滿,小病秧子看起來就虛弱得很,多鬧他幾趟,再暗中做點手腳,不知不覺就一命嗚呼了。不過顏二現(xiàn)在都直接找上他了,想要做這事恐怕還得多繞幾道彎子,畢竟顏二這臭丫頭看起來安安靜靜,像個乖巧不說話的孩子,實際上氣人得很。能嚇嚇她的話,這件事倒還算有點意思的。
顧忌挑眉,臉上露出笑意,像是發(fā)現(xiàn)了頗為有趣的玩具一般。隨后收了折扇,手指微動,折扇在手上打了個轉,顧忌笑著說道:“你回去告訴蘇謙仁,顏二找上我了,他開的條件,已經(jīng)不夠了?!?p> “是。”沒有一絲猶豫,男子立即應下。顧忌擺了擺手,他便隨著白衣守衛(wèi)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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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正濃,雷聲轟鳴。雨水稀里嘩啦的落下,身形嬌小的女孩騎著馬冒雨借著微弱的月光在山林小路間疾行。
女孩看著只有十二三歲的模樣,瘦小的身板在狂風暴雨中搖搖欲墜,卻將馬鞭甩的噼啪作響。
一道閃電劈下,山林之間被瞬間照亮,突然馬蹄一頓,女孩從馬上摔了下去,在泥濘的地上翻滾幾圈后停下,抬頭時眼前出現(xiàn)了一條銀色衣衫,流光婉轉,引得女孩向上看去。
“師父……”細微的聲音如同幼貓嚶嚀,女孩掙扎著從泥地里爬起
“顏兒,你在干什么呢?”
雨水還在落下,可萬物間卻已了無聲息,只有輕微飄渺仿若嘆息的聲音響起。
“溫閑也是一條性命,你如何下得去手?”
顏二聽見自己的聲音在停頓了片刻后響起:“若他的命可以換得欲晴的命,我覺得值得?!?p> 說出這樣的話時,女孩的眼睛卻不帶絲毫感情,她看見銀色衣衫的男子在她面前半蹲下來,姣好俊美的面容上,那一雙鳳眼中盈滿了復雜的情感:悲傷,無奈,痛心,失望……
“顏兒,人命如何能夠用來交換呢?”
“……師父,欲晴會死?!迸⒈荒凶臃隽似饋?,泥水沾染上他銀白的衣衫,卻悄然滑落不留痕跡。女娃娃圓圓的大眼看著男子,似乎想要看透他內(nèi)心的想法。
欲晴是他的孩子,他難道不愿意讓欲晴活下來嗎?
“……每個人都會死的?!蹦凶虞p嘆,冰涼的手撫上女孩沾了泥水的臉。
“每個人的性命都不該輕易放棄?!?p> 畫面突然變幻,師父帶著她到了一戶高樓大院里,躺在床上的少年面如白玉,在她看來仿佛一碰就會碎掉。
她拿著從師父那里偷來的能救欲晴性命的焱厄丸,在床邊同那有著秋水般漂亮瞳孔的少年對視。少年看著她惡意的笑容,瞳孔中卻溢著溫潤的暖意。
“律己……”
“溫閑,焱厄丸,九死一生。吃了它,也不一定能活下來,你要試試嗎?”
溫閑的瞳孔清澈透亮,顏二覺得他此時眼中的自己一定很猙獰恐怖。
“……嗯。”
顏二有的時候覺得,溫閑自小衣食無憂,天之驕子,即便是身中劇毒也有人為他尋得靈藥。嗯……雖然這靈藥也是兇險萬分。但他算是一生無憂了,可他有的時候卻也會露出些奇怪的神情。
面前脆弱的少年,與那日她離開卻塵谷時,躺在床上的欲晴面容似乎重合,床前的女孩閉了閉眼,隨后睜開,略帶凌厲的看了眼溫閑,抬手將焱厄丸吃了下去。
“顏律己!”
……
風聲呼呼,沒來得及關緊窗戶被吹的吱呀作響。
顏二在床上緩緩睜開眼睛。
“……怎么做了這么個夢……”
揉了揉眼睛,顏二看了眼被風吹得吱吱嘎嘎的窗戶,起身下床走到了窗邊。
窗外晨光熹微,看這天色,估摸著應是快到寅時了。
她昨夜從顧忌那回來,又去了一趟溫閑他們所在的客棧,悄悄看了眼,那三人正在吃飯,溫閑看著似乎面色更蒼白了些,不過精神倒是不錯。
回到客棧已經(jīng)晚了些,倒是沒注意窗戶有沒有關好了。
伸了個懶腰,顏二換上黑衣外衫,拿起桌上的斗笠便走了出去。
晨光熹微,天色朦朧。院中卻已有早起的客棧的仆侍打理著花草。見到她走來,停下手中的動作沖她彎了彎腰:“客官早呀?!?p> 聲音輕快卻不高昂,既向她問了好,也不會驚動客房里還在休息的人。
顏二微微笑了笑,小聲地回了句:“早?!?p> 在輕快的問候中,顏二出了客棧,將斗笠戴上。
今日溫如安與溫從寧二人應當會將溫閑送回止罹山,然后,她就可以動身前往司武門了。
對了,還有乾坤印……
顏二在客棧門口停住,看了看通往溫閑所在客棧街道的方向,想了想轉身往反方向走去。
清晨的街道上,只有一些商販,早起開攤。顏二一身黑衣在晨霧中穿行,在空寂的街道上顯得尤為可怖,那些商販看見她,便移開眼睛不敢再看,生怕給自己惹上什么大禍。
顏二走到一家玉石鋪子前,輕輕敲了敲門。
“來了?!遍T里傳來緩慢的腳步聲,一位老年人從打開的門板后往外看來,“哦,是黑衣姑娘嗎?”
“老伯早,我來拿我訂的東西。”顏二單手撩開面前黑紗,沖老年人彎了彎腰說道。
“哦哦,好?!崩夏耆藨暬亓宋輧?nèi)。
此時的街道上空空蕩蕩,只有顏二一人。顏二放下撩開黑紗的手,突然說道:“出來吧?!?p> 白影一閃,一人出現(xiàn)在顏二身后,半跪于地,聲音平的像一條線一般:“顏二護法。”
“嗯,顧忌讓你來拿乾坤印?”顏二轉過身來,半蹲下看著白衣守衛(wèi)。
白衣守衛(wèi)低頭:“北閣主命在下跟蹤顏二護法?!?p> ……顧忌那么歡脫的人怎么會有這么死板的屬下。
顏二眨了眨眼略帶疑惑的問道:“你知不知道,他是沒權利知道我的一舉一動的,你要是說跟蹤我,我現(xiàn)在把你殺了他根本也不能拿我怎么辦?!?p> “是?!?p> ……是什么是?
閑談兩句,屋里的腳步聲漸漸靠近。
顏二擺了擺手回身,身后的白影一閃而逝。老年人手拿一個木盒走了出來。
“姑娘,這是你要的機關盒,你的東西也已經(jīng)放進去了?!?p> “好的,謝謝老伯?!?p> 接過機關盒,顏二到了聲謝便轉身走了。邊走邊擺弄著那個木盒,三寸見方的木盒在她手里不停發(fā)出咯噠咯噠的聲音,不停有方狀木根伸出縮進,一柱香的時間后木盒終于成了完整的模樣。此時顏二也已經(jīng)走到了四季城西城墻的附近。四季城周圍被幾大武林門派環(huán)繞,加上城中又有前武林盟主坐鎮(zhèn),城內(nèi)治安異常的好,連城門都很少安排守衛(wèi)。連帶著城中官府中的那位官老爺,都慢慢養(yǎng)成了個游手好閑的性子。
走出無人看管的城門,拐了個彎在無人的城墻地下,顏二停了下來。
拋了拋手中的木盒,顏二叫到:“出來吧。”
白衣守衛(wèi)半跪在她面前,即便顏二有信心一招控制住他的命門,卻仍不免驚異于江北閣暗衛(wèi)行動的飄忽迅速。
將手中的機關盒向他一拋,白衣守衛(wèi)頭也未抬的伸手接住。
“這個,你拿回去吧?!鳖伓紫?,指了指白衣守衛(wèi)手里的機關盒,語重心長的說道:“告訴顧忌,這個機關盒的機關是我與蘇謙仁約好的暗號,他應該見過這個盒子,知道要打開它,得用我拿到它時設下的密鑰打開,若有一步行錯,盒中火藥引燃,就會砰的炸了的?!?p> “是?!?p> “還有啊,你告訴他,這里面是還沒修好的乾坤印,不過我也有可能放的是止罹山用寒玉裝呈的流光引,具體我也記不清了?!鳖伓雌鹱旖牵詭毫右馕兜囊恍Γ骸安贿^寒玉他應該知道吧,遇熱則化,化則流光散。如果不信的話讓他打開試試,反正東西我是給他了?!?p> “是?!?p> 白衣守衛(wèi)如同木偶一般,執(zhí)行著特定的動作。顏二看著他的目光微動,隨即有些略顯無趣撇了撇嘴,垂眸起身:“好了,你走吧?!?p> 蘇謙仁說過,江北閣的第一批暗衛(wèi)是風動閣閣主親自訓練的,在僅僅三個月之內(nèi)就訓練出了三十名暗衛(wèi),行動迅速,只知命令,可以說是毫無感情的木偶,而讓她有些在意的,是她在他們身上總能感覺到熟悉的氣息。
城外遠處光芒亮起,白衣守衛(wèi)在她的視線里一閃而逝,帶起一陣輕風,將她的衣角帶起,一瞬的擦肩而過讓她腦海中閃過一絲光亮,突然想起了那熟悉氣息的來源。
清晨的城外郊區(qū)空氣帶著一股水汽,吸入胸膛的同時似乎能讓整個心胸都清新起來,樹葉草木上沾著透亮的露珠,在曦光的照耀下更顯青翠欲滴。不遠處的山丘在朦朧霧氣中若隱若現(xiàn),空中不時有清脆的鳥鳴傳來,城外的清晨寧靜安詳。
顏二站在原地,雙手交叉置于胸前,看著面前的景色像思考著什么。半晌,顏二輕聲一哼,像是在嗤笑什么。
“......閣主,不也得靠西南的蠱來御人?!?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