逐州的官道上人來人往,騾馬的嘶鳴聲,趕車的吆喝聲此起彼伏,不時還有路人來了興致,用嘹亮的嗓門唱一曲方言小調(diào),引得走南闖北的客商一陣叫好。初秋的逐州已有了些許涼意,唯獨這南來北往的官道依舊熱鬧非常。
“讓開,讓開···”一個十幾人的馬隊從人群后方疾馳而來,揚起一陣沙塵,過往的路人連忙叫嚷著躲避,一時馬蹄聲、驚呼聲、笑罵聲此起彼伏。
塵土散去,人群里露出一個身穿破舊棉袍,頭戴半新皮氈帽的健碩身影。他忽然停下腳步坐在路邊,取出水囊猛灌幾口,又撿起一跟樹枝在地上橫七豎八的畫著什么,看樣子似乎是附近的路徑圖。
鐘林用粗糙的手掌在地面上一抹,消去所畫圖案,起身偏離官道,向著丘陵深處走去。自從在潞州一處偏僻海岸告別大鰲,為了找尋清霞山,他已經(jīng)整整走了四個月。
經(jīng)過這幾年的修煉,鐘林已經(jīng)可以辟谷,一路上他不入城鎮(zhèn),風餐露宿,除了夜間打坐修煉《飲月感應篇》恢復體力外,幾乎一刻不停的向著逐州進發(fā)。偶然遇到幾個攔路的小毛賊,也被他輕易收拾掉了,至今到也有驚無險。
這是鐘林第一次獨自離家,便去往遙遠異國,尋找未知的修仙世界。雖然如今已開啟四個靈竅的鐘林,不再是南嶼村的懵懂孩童,可真的見到方青故事里的世界,還是讓他心底時時留有一絲興奮,路上見聞也大大豐富了鐘林的閱歷。
修行《血河真經(jīng)》帶來的良好體力,讓鐘林的腳程遠快過常人,三個月前他就看到了雄偉的天安城墻。
鐘林只在城西的武威門前看了一眼,就繼續(xù)向西前進,很快就到了當年喬尹茹告訴他的白馬鎮(zhèn)。
可鐘林又找尋了許久,卻怎么也找不到清霞山的影子。一個白馬鎮(zhèn)的樵夫告訴他,傳說附近是有一座仙山,在夜間爆發(fā)的光芒,曾照的白馬鎮(zhèn)猶如白晝,也有不少人入群山中尋找,可誰也沒真的見過仙山真容。
兜兜轉(zhuǎn)轉(zhuǎn)了近一個月,鐘林用腳走遍了白馬鎮(zhèn)附近幾十里山林。找尋過程中,他時常運起靈目四下查看,好幾次仿佛看到了一層靈氣屏障,可走過去的時候卻又消失不見。鐘林繞來繞去,不是回到白馬鎮(zhèn)附近,就是跑到十幾里外的官道上來。
鐘林知道這不同尋常的迷路,恰恰說明了清霞山就在左近,否則在一望無垠的海面上都能準確找到方位的他,在這有各種標識物的內(nèi)陸怎么會找不到一座大山。鐘林不停的辨別方位,在樹木上刻下記號,用石塊堆疊成路標,逐漸縮小了搜尋范圍。
今天當鐘林又一次莫名其妙繞回到官道上,他終于確定是有什么無形的力量在阻擋著他!想通之后,鐘林心下大喜,拼命回想起剛才偏離方向的地方,又一路找尋回去。
此時,清霞山門處正坐著兩個長得幾乎一模一樣的外門弟子,陳天華和陳天胄兄弟正隔著護宗陣法,暗自取笑鐘林。
“這小子怎么又找了回來?”哥哥陳天華嘴里叼著一根草枝,看著鐘林說道。
“他這雙眼睛有些門道,難道修煉過什么特別的靈目神通?看樣子這家伙是專門沖著我們清霞山來的,我們要不要稟報袁師兄?”陳天胄歪著腦袋,看看比他早出生片刻的兄長。
“從咱們倆輪值第一天開始,這小子來來回回不知道多少次了,確實不像是無意闖入。他貌似已經(jīng)身負靈力,難道是個得了機緣的散修,前來尋仙的??!?p> “哥,咱們一月輪值期限馬上要到了,你看也看了,解悶也解夠了,還是向上稟報吧。”
“每年那么多來歷不明的散修來拜山,要是有蠻族奸細怎么辦?你去鑒真殿,再催動一次陣法,他要還能找回來,咱們就向袁師兄稟報?!?p> “哥你又來了,他哪里像蠻族人?!标愄祀须m然滿嘴牢騷,還是轉(zhuǎn)身消失在傳送陣當中。
陳天胄走后不久,護山陣法忽然蕩開一圈兒漣漪,孟霄茗領(lǐng)著化名蕭然的紀凌塵走了進來。
孟霄茗拜別紀昭英后,剛剛和紀凌塵一起來到清霞山,正打算帶著紀凌塵熟悉一下各處環(huán)境。
“拜見真人?!标愄烊A躲避不急,連忙彎腰行禮,低頭時趁機將口中草枝取下,悄悄仍在身后。
清霞宗慣例,除掌門外的其他靈嬰境修士一律尊稱為“真人”,這一代清霞宗僅有兩名靈嬰修士,所以現(xiàn)在真人這個稱呼成了孟霄茗專屬。
“你是哪一殿弟子,在這山門口探頭探腦的做什么?”孟霄茗問道。
“回稟真人,我是鑒真殿輪值弟子陳天華,前來山門查看有無異狀。”
“嗯,莫非有什么事么?日月三才幻陣每隔一旬就自動變幻一次,我進來時感應到大陣忽然變動,可是你們自行催動的?”
“真人,一月前,我在鑒真鏡內(nèi)發(fā)現(xiàn)有一外來散修不斷試探幻陣位置,似乎在尋找山門所在。我已接連催動陣法的幾種變化,可那人每次都能再次找回,是以我便到山門查看。”
聽了陳天華半真半假的講述,孟霄茗順著他手指的方向,雙眼蘊含雷光,居高臨下觀察起來。只見幻陣變化之后,山下的鐘林先是猶豫片刻,在地上寫寫畫畫一番,就又站起來繼續(xù)前行,他一路做著各種記號,繞回官道上后很快竟又向山門而來。
孟霄茗不知不覺已然看了小半個時辰。
紀凌塵起先也被山下少年的行動吸引,可后來鐘林繞到遠處,憑他的目力已無法看清鐘林動向,便索性跟陳天華閑聊起來。一會兒陳天胄也自鑒真殿返回,得知紀凌塵是新入門弟子,兄弟兩人就熱絡(luò)的給這位新來的蕭然師弟,介紹起清霞各殿堂的職能來。
“告訴你們大師兄袁成杰,讓他去找蘇長老,給這個少年開啟問心路。”
孟霄茗平淡的下令,再不理會驚愕的陳氏兄弟,頭也不回的帶著紀凌塵繼續(xù)向山上走去。
當然,紀凌塵這個紀氏二十一代子弟,進入清霞宗是不用走什么問心路的。就連清霞宗附屬世家子弟,只要肯上繳大筆資源,也都可以免除這套繁文縟節(jié)。
然而紅塵里的億萬生靈,并不是個個都有他們所擁有的那些優(yōu)越條件。
孟霄茗一走,回過神來的陳氏兄弟,連忙飛奔向傳送陣,急吼吼的去找袁成杰。
鐘林繞了一圈又轉(zhuǎn)了回來,眼看就要天黑,他長時間施展靈目,靈力消耗甚大,已是疲憊不堪,不由心中氣悶。
明明已經(jīng)摸到了門路,每到關(guān)鍵時刻怎么就走叉了呢,看著腳邊上次來時做的記號,想起齊明嵐的話,鐘林索性坐下大喊:“我是潞州福臨鎮(zhèn)的鐘林,是來找齊明嵐大哥的!我是潞州福臨鎮(zhèn)的鐘林,齊明嵐大哥讓我來找他的···”
大喊幾聲后,鐘林又拿起水壺一仰脖灌了幾口,再低頭看時,前方景物忽然驟變,剛才的山林石壁,統(tǒng)統(tǒng)頃刻消失不見,取而代之的是一條蜿蜒的石徑小路,一直通向丘陵深處···
“早知齊明嵐的名號這么厲害,我何必受這份活罪!上山之后一定好好謝謝齊大哥?!?p> 經(jīng)過短暫的錯愕,仿佛怕這得來不易的機緣消失一般,鐘林一下子從地上跳起,小跑著沖向石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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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時正在房間里打坐的齊明嵐,忽然打了個噴嚏。
“到底是初秋了,我是不是該加件衣服。”自言自語一句,齊明嵐隨即停止了修煉,走出房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