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門口的算命先生
再一次睜開眼,柳樂世不意外的又一眼就看見了頭頂?shù)拇矌ぷ?。她略動了動身子,果然邊上的吹杏就立刻過來幫她打起了簾子。
她沒搭理吹杏,自顧自的徑直坐在了床邊!
“小姐?怎么了?現(xiàn)在要起嗎?”吹杏看柳樂世一言不發(fā),內(nèi)心不免有些忐忑。
“沒事,起了?!绷鴺肥赖牡溃竭^了吹杏,徑直坐在了梳妝臺前。
吹杏小心翼翼的覷著柳樂世的申請,一邊喊香桃過來給柳樂世梳洗。
柳樂世呆呆的坐在梳妝臺前,慢慢的陷入了自己的思緒。這一次她記得特別清楚,前一刻她被不知名的毒蛇咬了,下一刻就是在自己的床上醒來了!
她之前想的完全沒錯,她就是陷入了一個奇怪的重生循環(huán)。
接過了吹杏遞過來擦臉的濕毛巾,柳樂世終于開口問道:
“吹杏,今天是初幾?”
“小姐,今兒是九月初五,”吹杏有一點遲疑,不知道柳樂世怎么突然問這個,“您要做什么嗎?”
“我就是隨便問問……對了,叫個丫頭去和娘親說一聲,我一會兒去她院子里。”
柳樂世重重的呼出了一口氣,這種事委實太過詭異,她完全做不到自己承擔(dān)。還有,她娘親向來信道,總之哪怕是當個故事講給娘親聽,她娘親能想到的辦法也肯定比她多!
這么想著,柳樂世心里輕松了許多。在香桃問她今天穿什么衣裳帶什么首飾時,也多了點興趣。
柳夫人寶貝女兒,華麗的衣裙和漂亮的首飾都是一箱子一箱子的往柳樂世院子里送的。因著已經(jīng)入了秋,香桃給柳樂世選了一件杏黃的綢緞襖子,配了一條楓葉色的百褶裙,外套是一件淡黃色的大袖衫。襖子和下裙都有同色絲線繡的花樣,外套的下擺則用大小不一的珍珠串出了玉蘭花的圖案,花枝蜿蜒,精致又端莊,有種華而不外露的美。
香桃把柳樂世長長的秀發(fā)梳成一個飄逸優(yōu)美的流仙髻,用一支銀簪子固定。這支簪子的一頭被打造成花樹的模樣,純銀打出的葉片輕薄又精巧,每個枝丫都鑲嵌著各色琉璃,做出花朵的樣子,其中最大的那個花枝上還垂下了嘗嘗的流蘇,流蘇末端是一排圓潤的粉珍珠,每一顆都價值不菲。除了這支簪子,香桃還零星點綴了花苞狀的發(fā)釵,用來固定剩下的頭發(fā),整個發(fā)型別致精美,配上柳樂世那張國色天香的臉,沒得叫人心驚。
裝扮完畢后,柳樂世美滋滋的照了照鏡子,讓香桃給她薄薄的上了一點口脂,女孩子果然打扮好看了心情也會變好。
就在柳樂世準備妥當,正準備往柳夫人院子里去的時候,柳夫人身邊的大丫頭素月走了進來。
“小姐,夫人讓您往前邊去一趟?!彼卦陆o柳樂世行了個禮。
“前邊?去前邊做什么?”柳樂世有些奇怪,今天沒聽說會有誰來府上拜訪呢。
“今天早上,大門口來了個云游道人,他給門口守門的侍衛(wèi)一人算了一卦,準的不得了,后來連大管家都驚動了,這才通傳給了夫人。您知道,夫人是信這個的,所以就叫給請了進來?!彼卦抡f到。
“云游道人?”柳樂世的臉色一瞬間難看起來,“娘親這么隨意就請這種人進來了?那人叫什么?”
“正要說這個呢!”素月急忙道,“那個大師對夫人說,小姐最近心神不寧,怕是有不詳?shù)氖虑?,他還算了小姐的八字,算的也可準了!哦,對了,他說他叫秦東仙,這名字聽著就像大師,對吧!”素月說起這種事情來就頭頭是道,不愧是號稱柳府包打聽的人!
“秦東仙?!”柳樂世一聽這個名字,不由的一股無名火起。
上一次,被蛇咬就是因為這個人!如果不是這個人來了府上,如果不是要見這個人她就不會路過花園,就不會被蛇咬,說不一定就不會再有這種重生的事情了!
“他竟然還敢來?!我到要去會會他!不就是個算命的,你們還說是大師!哼,跳梁小丑!”
一屋子的丫頭就看見小姐聽到這個名字后突然臉色一變,滿臉怒氣的往外沖,嚇得急忙跟上去,生怕她摔著。
柳府的小花廳里,柳夫人正在和這個名叫秦東仙的大師長談。
“秦大師,你說我們凡之有劫數(shù)到底是什么意思?”柳夫人正眉頭緊皺,滿面擔(dān)心。
坐在柳夫人對面的人,正是今天早上突然出現(xiàn)在柳府門口的秦東仙。
只見他身材高大,穿著一身淺藍色的長袍,面如冠玉,長相俊美。只是他袍子的下擺打著幾個補丁,雖然氣質(zhì)超群,這個人看著卻還是有些落魄。
“柳夫人不必擔(dān)心,柳小姐是百年難遇的富貴命格,命中帶運,并不是什么大事。只不過這幾日大小姐神思憂慮,會有情緒起伏較大的表現(xiàn),這個劫數(shù)呢,只要能順利度過,以后的日子都會一帆風(fēng)順,一生平安喜樂的?!?p> 秦東仙一副書生打扮,但是開口就是怪力亂神,仿佛要坐實神棍的身份。
柳樂世剛走到花廳門口,就聽見她說什么命中的劫數(shù),什么富貴命格,這種話她從小聽到大都聽膩了。
她很小的時候,就有大師給她算過命,說她是天生富貴命,此生都很順利。再往后,她娘親有一段時間就酷愛找大師給她算命,算來算去都是挑好聽的話說,全是那一套,她都聽膩了。聽聽這個秦東仙剛剛說的是啥,和其他算命的有什么不一樣?不還是個算命的嗎?
一想到那個由秦東仙引起的遇蛇故事,柳樂世就氣的不行,提著裙子快步進入了花廳,完全不理會立刻就站了起來的秦東仙,直接給她母親行了個禮。
“娘親?!绷鴺肥酪娺^了她娘,就一轉(zhuǎn)身子面對著秦東仙。
這個人,哼,江湖騙子!但是……這個算命的,長得好像有點好看?
看到秦東仙的時候,柳樂世還是忍不住愣了一下。她原以為,這個算命的會長一副神棍,或者留一撮猥瑣的山羊胡——那是神棍的基本標志。
這個人看起來,完全是一副書生的樣子嘛。
另一方面,秦東仙在柳樂世步入花廳的那一瞬間就條件反射般的站了起來。
那個少女疾步進入花廳,帶來了一陣淺淡的香風(fēng)。再然后,她直直的盯著自己……秦東仙從沒有這樣直勾勾的看過一個女孩子,她如云的發(fā)髻是美得,她帶著春水的眉眼是美得,她紅潤的唇是美得,她纖細的身姿是美得,她穿的衣裙美則美矣,卻搶不了她本人班的么的美麗,只能是完全的的陪襯!
他就這樣傻傻的盯著柳樂世,整個人呆住了。
柳樂世上下打量了一下這個算命的,原本感覺他長得不像神棍,一抬頭卻發(fā)現(xiàn)這個人正目不轉(zhuǎn)睛的看著自己,看的眼珠子都不會轉(zhuǎn)了,頓時有些惱怒。
她立刻轉(zhuǎn)過了身子,背對著秦東仙,又喊了一聲娘親,聲音又軟又委屈。
這一聲不僅讓柳夫人意識到不對,也喊醒了秦東仙。他發(fā)覺了自己的失態(tài),輕輕咳了一聲,又坐下了。剛剛簡單柳樂世的那一瞬間,他內(nèi)心涌上了萬千思緒,這會兒差點壓抑不住自己的心情。
他閉了閉眼,強自鎮(zhèn)定了心神。
柳夫人也有些不悅的輕哼了一聲。柳樂世京城第一美人的名聲她知道,自己女兒的美貌她也知道,但是一個男人這樣直勾勾的盯著自己女兒看,實在是有些無禮了。
秦東仙端起手邊的茶喝了一口,才恢復(fù)了平靜。
“見過柳小姐?!彼俅握酒饋恚瑳_柳樂世拱手,行了個見面禮。
柳樂世不高興的噘著嘴回了禮,心里對這個算命的印象又差了幾分。
“凡之,這位是秦大師,他雖不是道長,但是也很有本事呢!他剛剛說了好幾件你小時候的事情,準的很呢!”柳夫人拉柳樂世在自己身邊坐下,向她介紹了一下。“大師說你最近會有劫難,凡之,你最近有覺得哪里不舒服嗎?”
“不過就是個算命的,我能有什么不舒服的?我……”柳樂世聞言,本想好好反駁一番,但是聽母親說到劫數(shù),她突然愣住了。
她這兩天仿若做夢的經(jīng)歷,要是說起來,不正是劫數(shù)嗎?
“我……我沒有哪里不舒服?!辈恢罏槭裁矗鴺肥辣鞠胝夷赣H說那件事,在這個氣氛里,話到嘴邊卻說不出來了。
說了,娘親一定會擔(dān)心!而且,這件事好像只有她自己知道,其他人一點感覺都沒有,說了,娘親一定會以為,以為是自己瘋了吧?
突如其來的惶恐席卷了柳樂世的全身,她下意識的抬頭看了一眼對面的秦東仙,只見對方也在盯著她,眼神卻意味不明。
柳夫人聽見柳樂世的話,便朝她看了一眼,結(jié)果就看見柳樂世面色蒼白,嘴唇顫抖,明顯一副有事的樣子。
“凡之,你怎么了??”柳夫人嚇了一跳,“怎么臉色突然這么難看?”
“我……我沒事。娘親,我沒事。我還沒用早飯,有些餓了呢?!绷鴺肥烂銖姷某赣H露出一個微笑,“我去廚房找吃的,娘親您和大師先聊。”
柳樂世突然覺得再也待不下去,起身就要往外走。
“柳小姐留步,”一道溫和醇厚的聲音響起,“要是有事不妨說說,在下也許可以幫助您一二?!?p> 是秦東仙。他看見柳樂世想走,直接出言想留下她。
柳樂世轉(zhuǎn)頭看他,剛想說他一個算命的能解決啥,就看見秦東仙的眼神。
那是她長這么大以來見過的最復(fù)雜的眼神。有懇切,有期盼,有心疼,有懷疑,有傷心,還有一些她看不懂的。
“我……”柳樂世張了張口,卻停住了。她想說出來??墒?,她不知道怎么說。
“娘親,我有些不舒服,先回房間了,您和大師聊吧?!弊罱K,她向柳夫人行了個禮,就帶著丫頭急匆匆的往外走。
“凡之!”柳夫人還沒來得及喊住她,柳樂世已經(jīng)走到了花廳門口。
就在她一只腳踏出花廳的時候,意外發(fā)生了!一片雕花的琉璃瓦,突然從屋頂?shù)袅讼聛?,急墜的瓦片不由分說的砸中了柳樂世的頭,分毫不差。
柳夫人和秦東仙只看見柳樂世剛走出花廳,就被一個黑影打中頭,然后直挺挺的倒了下去。
事情發(fā)生的太過突然,柳夫人一時忘了尖叫,等她想明白了怎么回事,只見她身子一軟,直接暈死了過去。
秦東仙在看到那個黑影墜下來的時候就一個箭步?jīng)_向了門口,然而終究是遲了,那片瓦還是砸中了柳樂世。
他現(xiàn)在差了一步的地方,看著柳樂世面朝下的倒在了地上。瓦片砸壞了她漂亮的發(fā)髻,那個花簪也被砸的扁了,粘稠的血液不斷的涌出來,淋濕了她的長發(fā),也慢慢浸濕了她的衣衫。
秦東仙狠狠地攥緊了拳頭,心痛的感覺讓他幾乎發(fā)狂。他沒來得及,她還是死了!
她還是死了,沒能逃過意外,沒能逃過致命的瓦片。
秦東仙,是你沒用!你救不了她!
你救不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