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琴冉那么一句不合時(shí)宜的話,叫容煞玦也尷尬不已。
登時(shí)解了結(jié)界,還未來得及言語,卻聽門外那人竟還在糾纏:“開門啊,吾可不是閑雜人等!”
叩門聲急促,在寂靜的月色下,竟平添了一分無奈。
“冉兒,你累了便先進(jìn)去歇息?!比萆帆i臉上最后的一絲笑意,逐漸淡去,取而代之的冷峻眼神,幾乎參不透那其中的思想。
玉琴冉裝作不知、不懂的模樣,倒是更有趣,頭也不回、心滿意足地走了。
待她身影不在,容煞玦這才緩緩走去,將門打開,冷冷的看了一眼過去。
那人喊得久了,氣力不足,一手隔著帕子扶著門,一手捂著胸口,見容煞玦的那瞬間,也只顧著喘氣、咳嗽,且一邊連連搖頭。
唯有那雙眼睛,倒是一直盯著容煞玦。歇了片刻,彼時(shí)站直身子,氣勢尚弱:“吾乃云笑期,半年前來到這海平城,吾有一兄名喚林值,現(xiàn)病入膏肓?xí)r日無多。
他說,無論如何都要找到焚苼閣的人,吾才來的?!?p> 說話間,云笑期的氣息逐漸平穩(wěn),眼底也少了幾分猜忌。
容煞玦心中生疑,便暗中并指覓息,發(fā)覺了確有契約的感應(yīng)。
“明白了,你先回去,明日一早我會(huì)親自過去。”容煞玦下了逐客令,便毫不留情的轉(zhuǎn)身關(guān)門。
云笑期沒有反應(yīng)過來,愣了一下,繼而也顧不上別的,重重捶門:“林兄真的快不行了,我求求你,我求求你!”
聲嘶力竭、其情可勉,容煞玦聽時(shí)不免心有煩躁,終是理解。
“他還能再活兩日,但今日不宜見他!回去吧。”容煞玦徑直回屋,不再理會(huì)。
“兩日?竟只有兩日了么?林兄……林兄……”云笑期聽完,不加思索立即奔回了平闌客棧。
云笑期與林值相識不過半年,交情卻是極好,又甚是投緣。
一周前,一直身患奇疾的林值,終是沒有挺住,漸入昏迷不醒。請來的大夫皆言,林值時(shí)日不多,該準(zhǔn)備后事了。
云笑期與他朝夕相處了半年,心里很清楚,離家出走的他,一直有個(gè)最大的心愿尚未完成。
今日好不容易找到了林值一直尋尋覓覓的焚苼閣,可那里的人居然告訴他,林值只能再活兩日了?
此時(shí),容煞玦坐在書房之中,秉燭沉思。
“怎么,今日這人好像很奇怪,也不見契約出現(xiàn)?!庇袂偃奖净胤啃菹⑷チ?,卻又有些餓了,去找吃的路上碰見了滿懷心事回來的容煞玦。
一路跟著,他也毫無察覺。
“冉兒,這個(gè)人情況有些特殊,明日一早我會(huì)親自去找他。
如果你愿意,可以和我一起。如果你覺得麻煩,那就在家里等我即可?!?p> 容煞玦的臉上鮮少出現(xiàn)那種猶豫不決,至少此刻表明了,這件事非同小可。
玉琴冉顯然想象不出,這背后究竟隱藏了什么?!懊魅瘴遗隳阋黄??!?p> 燭光微弱,映在了彼此的臉上,也襯得屋子里清冷了不少。
容煞玦淡淡的笑容很快消失,偏頭望去,盯著那書架看了許久、許久。
平闌客棧。
一路狂奔,云笑期回到平闌客棧時(shí)已是氣喘吁吁,顧不上半點(diǎn)疲倦,卻又不敢將心底的悲傷盡數(shù)流露。
在林值的房門外,站了一小會(huì)。那緊握的拳頭骨節(jié)分明,深深蹙起的眉間隱藏了幾分不甘心。
忽然間,房里傳來幾聲咳嗽,云笑期登時(shí)拋卻那悲傷,推門而入。
“林兄,你醒了!”入房時(shí),見林值倚靠坐在那,面色極差。
林值欲抬起的手微微顫著,末了只能放下:“云、兄,我沒事。”
林值幾乎是花盡了一身的力氣,才言語了這一句話。
云笑期無法想象,明明正值英年,卻……他只挨著林值坐下,卻又不怎么敢直視林值的那雙黯淡的眸子。
“明日,焚苼閣的人就會(huì)來,林兄,你且安心?!痹菩ζ谝娏种翟桨l(fā)喘個(gè)不停,便扶著他躺下,安慰了一句。
也便是那一瞬間,云笑期瞥見林值眼中許久未見的希望之光。
倘若天見憐,能讓林值多活一些時(shí)日,哪怕一月該有多好?云笑期心底深處那淡淡的奢求很快沉寂得無影無蹤。
翌日一早,玉琴冉便與容煞玦匆匆出門,直奔那林值所在。
尋常這個(gè)時(shí)辰,客棧里也該會(huì)有些人來人往的聲音,今日倒是靜的出奇。
玉琴冉剛剛跟在容煞玦的身后踏入客棧一步,就見容煞玦陡然停下腳步,所幸她反應(yīng)快,往旁邊挪了一步。
視線往那前方看去,便見一位素衣男子端端的站在不遠(yuǎn)處,直直地望著容煞玦。
“你先出去,他的事,我們需要單獨(dú)和他本人解決?!?p> 容煞玦從昨日見了這個(gè)人之后,便一直愁眉不展,仿佛這個(gè)人的背后有著巨大的隱情。
那素衣男子憤憤然離去的背影,倒是充滿了惋惜之意。
登樓時(shí)的那一陣腳步聲,仿佛掩去了世間一切的雜音。玉琴冉環(huán)顧一圈,不禁蹙了眉頭卻又并不言語。
昨夜,容煞玦費(fèi)盡心思,遍查古籍,又去請教別處的閣主,直到后半夜才勉強(qiáng)得到一個(gè)模棱兩可的答案,昏昏沉沉的睡了片刻而已。今次之行,危及的不止那林值一人,還有更多的人。
這時(shí),二人只剛剛上了二樓,那諸多房間之中,唯有一間,滿滿喪氣撲面而來,竟惹得容煞玦渾身不自在,一抬手掩住了口鼻。
偏頭看去,玉琴冉倒是不受任何影響,還在原地等著。
容煞玦這遍一手掩面,一手拉著她趕忙入了那房中。
人未碰及那門,便有一陣風(fēng)也似的,門自動(dòng)開了。人腳剛?cè)?,門卻又自動(dòng)合上了。
“你們……你們是……”林值倚靠在那,一直等著焚苼閣的人。
林值也不曾見過焚苼閣的人,一切還都只是傳說中的故事。今日,見到了傳聞中的人,怎么能不激動(dòng)又忐忑?
但已命不久矣的林值,此時(shí)只想聽到他最想知道的答復(fù)。還沒開口,容煞玦便擺了擺手。
“你林家之事,吾等已知。但今昔不到適合的時(shí)機(jī),若你愿意,看了這契約的內(nèi)容,便簽下即可。
若你不愿,來生再執(zhí)此念,也未嘗不可?!?p> 容煞玦一字一句,林值聽來卻長長的舒了一口氣,像是倍感欣慰。
林值那欲張卻合的唇,隱去了幾乎他半生最大的秘密和執(zhí)念。最終,化作了四個(gè)字:“多謝二位?!?p> 玉琴冉聽來云里霧里,不曾明白半分。
但看林值登時(shí)倒下的模樣,雖,雖是欣慰,可好像也斷了最后一口氣。這豈不是契約未成人先去?
剛想同容煞玦問個(gè)究竟,卻感他周遭氣流涌動(dòng),不敢輕易靠近只能默默的看著。
他的指尖凝出了一道藍(lán)光,注入了那個(gè)林值的身體之中,片刻,收回的卻是一道嫣紅的。
容煞玦收回之際,明顯氣力不足,向后踉蹌了兩三步。玉琴冉一伸手,扶住了他。
房間里,靜了下來。適才感受到的氣流也歸于平靜,連那林值也是真的歸去了。
樓梯那里,腳步聲急促的緊,聽起來應(yīng)該是直奔此間而來。
“林值!”一推門,果然是云笑期回來了。
云笑期僵在門口,喊出那二字后,一動(dòng)未動(dòn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