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夢晚回來學校后,葉之章也很少像平時一樣,跟夢晚開玩笑,他依然幫夢晚買早點、準備資料、排隊買飯,但看夢晚不想說話他也不會問。
那段時間,夢晚雖然看著大多數(shù)課余時間都在看書,其實只是盯著書發(fā)呆。夢晚坐他旁邊,一頁書看了十幾分鐘都沒翻過去。
歷史老師因為生病拖延太久而病情嚴重,只能休假半周調(diào)養(yǎng)。
因為進入期末考試備考階段,所以大多課程也是以復(fù)習為主。老師休假前準備了一些中考習題和主觀思考題,讓同學們在課上練習。
并在休假前通知了夢晚,讓她在課堂上把老師準備好的習題抄在黑板上,連同參考答案一起。
這天歷史課,葉之章提醒夢晚。
“歷史課上課了,你該去黑板上抄題了夢晚,上次老師走之前不是交代過你的嗎?”
夢晚愣愣地回過神來,噢了一聲。
拿著老師交給她的題集,踩著凳子(夢晚還是一米四幾的小個子沒怎么長高過)從黑板的最上方開始寫。
夢晚在黑板上的字跡一會楷書一會草體的,她自己也沒意識到,但下面跟著抄的同學,你一言我一語的開始發(fā)起了牢騷。
序堂開始在班級里走來走去,維持紀律,這是班長的特權(quán),這種時候也是該班長壓場來維持秩序了。
序堂看著她的字才發(fā)現(xiàn),原來夢晚一直在學他的字跡,他不懂這意味著什么,但那一刻他心里對夢晚的感覺好像又回到了從前,而且更深一點。
聽到下面坐著的同學越來越吵,序堂一個教棍敲在講桌上,飛起了一片粉筆灰,夢晚心不在焉的被嚇了一跳,側(cè)身從踩著的凳子上掉了下來。
序堂聽到聲音,第一時間轉(zhuǎn)身一把托著夢晚,抱著夢晚將自己的整個背甩在了黑板上才沒讓夢晚摔在地上。
此時全班開始起哄序堂對夢晚的英雄救美和優(yōu)美姿勢。
只是誰都沒有注意到,葉之章跑出去的步伐又悄悄收了回去。
序堂站穩(wěn)后,迅速把夢晚放下,未免夢晚被同學針對,序堂故作厭煩地申明了一句。
“一失足成千古恨!”
這幾個字眼就像在夢晚剛被凌遲的遍體鱗傷的傷口上灑了一碗辣椒水,夢晚眼睛里的淚水一下子就收不住了,她迅速轉(zhuǎn)身繼續(xù)黑板上沒有抄完的題目。
可是葉之章和序堂還是看到了夢晚奪眶而出的眼淚。
葉之章就是在那一刻開始,從心底里決定要遠離序堂,帶著夢晚遠離序堂的傷害。
序堂的心里五味雜陳,他的那句話原本是保護夏夢晚不受流言蜚語的傷害的,卻沒想到給了夢晚更重的一擊。
這時,葉之章站了起來,對著站在講臺上的序堂說。
“我來抄吧,夢晚個子小,站在那么高的地方寫太不安全。”說完正要走上講臺。
“不用了,你回去抄題吧,夢晚如果覺得危險就下去,她如果沒問題就讓她接著抄吧,這也是她學習委員的責任?!?p> 夢晚沒有回頭,沉沉的“嗯”了一聲便繼續(xù)寫了。
那個時刻,夢晚害怕的不是繼續(xù)寫,而是怕別人發(fā)現(xiàn)她的眼淚,序堂的及時解圍救了她眾目睽睽之下的自尊。
可是,那句一失足成千古恨,還是成為了壓垮夢晚情緒的最后一根稻草。
人在情緒極致低落的時候,對信息是非常敏感的。所以在你說別人之前,可能不知道在你扔出那句話之前她是否已經(jīng)瀕臨了情緒的零界點。
序堂后悔得有些心疼,他知道夢晚的流淚絕對不是因為他的那句話,他知道如果只是這一句話,夢晚除了生氣和厭惡他的咄咄逼人,絕對不會有這么大的情緒波動。
他只是很想知道,夢晚到底遇到了什么事情。還想知道,怎么才能讓夢晚度過這個艱難時刻。
葉之章在下面坐著,看著講臺上夢晚的背影,時不時的抬起胳膊從臉上抹一下,葉之章的心從沒那么難受過,那個動作,他知道是在擦眼淚。
過了大概有十多分鐘,坐在講臺上的序堂看到夢晚的情緒平靜了很多,假裝拿起黑板與夢晚并排站著,擦著黑板右半部分沒擦干凈的字跡。
“下去吧,我來寫。”序堂從夢晚手里奪過題集,遞給她一張紙巾讓夢晚擦手,便開始在黑板上抄了起來。
夢晚拿著紙巾沒有擦手回到座位就扔在了一邊,她沒有跟序堂賭氣,只是心里的那塊大石頭壓著,沒有心情關(guān)注其他的事情,手臟不臟更無暇顧及。
而在黑板上抄題集的序堂,依然擔心夢晚有沒有好一點,時不時地會回頭看一眼夢晚座位的方向,以致于將答案抄錯行了還不自知。
是唐露看到后跟序堂說,
“序堂,你抄錯行了?!?p> 序堂檢查了一下,跟同學道了歉又擦掉重寫。
坐在第一排的同學因為看得真切,抄寫速度快,也跟著抄錯了。
那個跟著抄錯的第一排男生一時生氣,重復(fù)了序堂對夢晚剛剛的話,
“一失足成千古恨啊!”
序堂心里一下燃起熊熊怒火,真想把手里的書塞進他的臟嘴。可還是竭力地克制了自己,誰讓這話是剛從自己嘴里說出來的。
就是這句話,序堂這輩子都忘不了了,他忘不了自己保護喜歡的人的一句話,卻成了鋒刀利劍,割疼了對方。
轉(zhuǎn)頭繼續(xù)抄寫的序堂,腦子里開始一直回想這句話,
“一失足成千古恨?!边@句話此刻感覺用來形容自己的處境怎么那么貼切,序堂為自己的后知后覺感到慚愧。
如果那個周末帶夢晚去游樂園,他在秘密黑洞沒有說第二個秘密;
如果夢晚過生日那天自己沒有告白;
如果剛剛他抱起跌倒的夢晚沒有補充那一句解釋開脫的話;
如果再給他一次重新來過的機會,他不會再給夢晚寫那首詩。
如果給他一次機會,他希望,他的角色可以和葉之章一樣,默默付出,體會幸福就好。
可是序堂的這一失足,如何收得回來。
序堂那顆熾熱的心,又怎么平靜得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