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安城外
細(xì)柳營
此時的細(xì)柳營正集結(jié)了長安的前、后、左、右、中,五只禁軍,層層疊疊,眾達(dá)十余萬人。不過看得出,其中大多數(shù)都是新征調(diào)的士兵。新兵們的隊伍雖然勉強(qiáng)排成縱橫交錯的陣列,但步兵呼朋喚友,騎兵下馬歇息,車兵躺靠戰(zhàn)車,旗號紛亂不豎,顯然只是一隊烏合之眾。
突然,一隊數(shù)百人的黑衣黑甲騎兵突馳入營。甫一入轅門,黑甲騎兵便分做了三隊,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突入禁軍陣列的縫隙中,一眨眼的功夫,就集結(jié)在了中軍大帳之前。只見這隊騎士動如脫兔,靜如處子。一旦列成隊伍,便不再亂動。其兵馬之雄壯,煞氣之濃重,與禁軍們格格不入,顯然是一支精銳之師。
只見這隊騎兵的領(lǐng)頭之人翻身下馬,摘下頭盔,露出了俊朗的面龐,正是秦王趙晟。見王爺下馬,趙晟身后的隨從也紛紛下馬。
中軍司馬徐能和右軍司馬郭仲對視一眼,急忙招呼其他三名同僚跑上前去參拜。
“中軍司馬徐能,右軍司馬郭仲,左軍司馬張千峰,前軍司馬谷易之,后軍司馬包文忠,率本部兵馬參見車騎將軍秦王殿下。”說罷,五人單膝下跪,行了一個鄭重的軍禮。見五位將軍下跪,其他諸將校也紛紛下跪行禮,整個大營霎那間安靜了下來。
趙晟拍了拍手中的馬鞭,道:“咦,不對啊。內(nèi)閣的圣旨和兵部的牌票上只寫著徐能和郭仲兩人啊,其余三軍都是新編練的,還沒有任命新的司馬校尉呢。你們?nèi)耸钦l任命的?!?p> “回將軍的話,我等三人都是原先三軍的司馬,是兵部發(fā)的行文,吏部發(fā)的免狀。上任方才一年,還有兩年輪到京察,到時才會調(diào)動?!鼻败娝抉R谷易之不卑不亢地回道。
“啊,原來如此。那被調(diào)走的三軍司馬現(xiàn)在是誰?”趙晟抬頭仰天,負(fù)手而立。
“回將軍的話,這是吏部和兵部的事。末將并不敢妄議,將軍也只需要練好這三軍即可?!焙筌娝抉R包文忠一邊答道,一邊和徐能交換了個眼神。
“放肆!你們竟敢和上官如此說話?!壁w晟身后一名身材高大的髯須大漢暴喝道。當(dāng)場便把左軍司馬張千峰嚇得坐在了地上。“你們負(fù)責(zé)軍紀(jì)的西曹呢?”
細(xì)柳營調(diào)走三軍,只剩中、右兩軍建制完整。中軍的西曹嚇得抖抖索索,扭扭捏捏的走上前來說道:“回……將軍的話……末將……末將吃壞了肚子,要上茅房。”說完便捂住了肚子,要奔向茅房。
只見髯須大漢上前一步,輕舒猿臂,將中軍西曹一把按在了原地,低沉地說道:“說完再走?!?p> 中軍西曹直接兩眼一翻,口吐白沫,抽搐著便倒在了地上,如一只蝦一般半死不活地躺著。
髯須大漢見此冷笑不止,也不理會,只是把目光轉(zhuǎn)向了右軍軍曹。
看著髯須大漢的目光愈發(fā)冰冷,滿臉肥肉的右軍軍曹咬了咬牙,趴在地上,大聲道:“上問不答,喚名不應(yīng),此為輕軍,輕軍者斬!”由于過于恐懼,說話的聲音都像哭了。
“好,來人啊?!币恢北硨ν欤?fù)手執(zhí)鞭的趙晟喝道,“后軍司馬包文忠,始以私自留職不去,繼而目無上官,口出狂悖之言。給我拿下!”
“且慢!”谷易之站起身來,拱手凜然道:“將軍,我等三人乃朝廷軍官,有各部衙門文印為證。朝廷調(diào)軍,卻未曾下令調(diào)動我等官職。新編禁軍,除非有兵部文書,否則我等自然還是新軍司馬。請問何罪之有?”
“放肆!本王乃皇上欽命的禁軍車騎將軍,轄長安五支禁軍,全權(quán)負(fù)責(zé)編練新軍。新軍司馬是誰,自然有本王決定?,F(xiàn)在起,你們?nèi)吮悴皇墙娝抉R了。給我拿下。”說完,趙晟劍眉一豎,左右親衛(wèi)立即上前,便要拿下三人。
張千峰癱在地上,任人擺布。谷易之卻連退數(shù)步,半拔出刀,正色道:“王爺雖是我等上官,但是朝廷命官自有各部行文免狀為證,哪里容得私相授受。王爺就算要免去我等官職,也需要向兵部拿了行文再說吧?!闭f完,上百名谷易之的親兵便呼啦啦地圍了上來。
趙晟的親兵速度更快,谷易之親兵剛一動,趙晟的親兵就一縱馬,有默契地左右分進(jìn),將谷易之的親兵團(tuán)團(tuán)圍住。
氣氛緊張到了頂點(diǎn)。后軍司馬包文忠和郭、徐二人交換了下眼色,也站起身來,正色道:“谷司馬所言不錯。王爺也好,將軍也好,就算要問我們的罪,也有朝廷法度在此。除非兵部行文,否則我們就是欽命的朝廷命官,你無權(quán)拿我們?!闭f著,也手按刀柄,他的親兵也蠢蠢欲動起來。
趙晟也不發(fā)怒,只是冷笑不止。他背轉(zhuǎn)身來,緩緩踱步,走到谷易之面前,嘲笑道:“谷易之,想動手???來?。”就跏鶜q就跟著父王從軍,十八歲在河套和匈人撕殺,吃的是野草,喝的是雪水,是從死人堆里爬出來的。我這里的親兵,每一個都是百戰(zhàn)歷余,和閻王爺打過照面,和牛頭馬面談過交情,從生死簿里劃掉名字的鐵骨頭、硬漢子!就你?還想跟我動手?我讓你三招,來呀?”
趙晟聲音也不大,但是說來自有一股威嚴(yán)。一席話畢,谷易之已然心驚手顫,按住的刀柄和刀鞘瑟瑟發(fā)抖,發(fā)出了“噌噌”的顫抖聲。
見谷易之不敢動彈,趙晟冷笑一聲,轉(zhuǎn)過身去,朝髯須大漢使了個眼色,又仰面朝天起來。
髯須大漢心領(lǐng)神會,抽刀一揮,谷易之竟來不及反應(yīng),人頭落地之時,猶手按刀柄,做防御姿勢。愣了幾秒,才撲通一聲倒地,鮮血淋漓,橫流了一地。
血滴滴答答地沿著刀刃滴在地下。見髯須大漢又不懷好意的望向自己,包文忠咽了咽口水,猛地拔刀出鞘,對著大漢,大聲喝道:“車騎將軍趙晟,擅殺朝廷命官,意欲擁兵自重,實(shí)則造反。兄弟們,給我拿下!”說到后面,包文忠已經(jīng)歇斯底里,額頭上青筋暴起,就防大漢暴起發(fā)難。
“谷易之雖然無能,在老王爺手下不過是一個灶頭兵,但也是老王爺帶過的人。你?你還不配?!摈醉毚鬂h大笑道。一邊在谷易之的尸身上擦去自己刀刃上的血跡。
“你休要欺人太甚!”包文忠圓瞪雙眼,揮刀向大漢砍去。
只見髯須大漢左腳一踢,谷易之的尸體便向包文忠飛去,這等腳力看的眾將士目瞪口呆。包文忠閃躲不及,連忙閉眼閃開,不料一陣寒光接踵而至,髯須大漢的刀已經(jīng)朝他脖頸砍了下來。
手起刀落,頭身分離。一陣鮮血濺射在不遠(yuǎn)處跪著的郭、徐以及被擒住的張千峰身上。嚇得三人一陣哆嗦,張千峰更是白眼一翻,直接暈死了過去。
谷、包二將的親兵們手按刀柄,不知所措。趙晟翻手拿出一枚金光閃閃的令箭,冷冷道:“繳械不殺。”
一邊是包、谷二人血淋淋的尸體,一邊是日益緊逼的長戟。面對如同圣旨的金毗令箭,縱然有些頑固分子還想聚眾頑抗,也不得不隨著大眾一起扔下軍械,就此投降了。
見二人親兵都被集中關(guān)押起來。趙晟轉(zhuǎn)身登上大帳旁的土臺,舉起令箭,高聲道:“聽我號令!”中、右兩軍數(shù)萬人隨同郭、徐,如同一人,“嘩”地一聲下跪,大聲應(yīng)道:“在!”其余三軍也紛紛有樣學(xué)樣,下跪聽令。其中應(yīng)聲最大者,竟是那名裝死的中軍西曹。此時的他縱然身軀肥胖,也努力做出軍禮,顯得滑稽不已,
“郭仲,徐能暫領(lǐng)細(xì)柳營左右副將之職。左、前、后,三軍凡是家中獨(dú)子者,歸;臂力不足五石弓者,歸;腿力不足十步者,歸;年不足十五,超過五十者,歸。中、右兩軍,全軍帶甲列陣點(diǎn)名,凡是濫竽充數(shù)者,全部沙汰!”趙晟一字一句,正色喝道,全軍無不俯首凜從。旌旗獵獵,一掃來時的懶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