閩侯城北臨時搭建了一座木臺。此刻正聚集著無數的軍士和當地民夫。
臺上吊著賴德恩和其他諸官員的尸體。一旁,五花大綁的盧煒跪在地上瑟瑟發(fā)抖。四周看守的軍士身著鎧甲,手持長戟,煞氣騰騰,一派威嚴景象。
薛志雄和其他三名當地豪紳隨著曹萬山緩緩走上木臺。隆隆的鼓聲伴著悠長的軍號響起,臺下瞬間安靜下來。
曹萬山在臺中央站定,雙手一按,鼓聲和軍號瞬間停下。他清了清喉嚨,大聲說道:“暴徐無道,殘虐百姓?;实勰昴赀x秀,官員貪婪成性,百姓苦不堪言啊。不說百姓,就是我們這些窮當兵的,也常年被克扣軍餉。這次朝廷不僅要對付閩州的父老鄉(xiāng)親,就是連我們這些大頭兵,也要一起干掉。他娘的,要老子當鎮(zhèn)壓百姓的替死鬼。老子可不干!”說著,曹萬山大手一揮,左右隨即把盧煒拉了過來。
“我曹萬山也是窮人出身。十幾年來,出生入死,每戰(zhàn)必身先士卒,身上疤痕足有十八處??墒?,我敢拍著胸脯說,老子殺的全是北邊的匈人,就沒殺過咱大徐的一個百姓!”說著,臺下邊響起了雷鳴般的彩聲。
曹萬山激動地雙手抱拳謝道,“諸位鄉(xiāng)親,諸位弟兄請了。這里是閩州僅剩的一個貪官,他是當朝首輔江迢的家奴身邊的一條狗。就是這樣的奴才,居然也能為地方父母!這樣的朝廷,還要他干嘛!”說罷,突然抽出腰刀,干凈利索的砍下了盧煒的腦袋。
眾人一陣驚呼后,又爆發(fā)起一陣雷鳴般的彩聲。
“殺得好!”
“殺貪官!”
霎那間,臺下的閩州百姓群情激憤。有的人甚至擼袖擦掌,要不是臺下眾多兵丁,說不得就要沖上臺去鞭打一眾官員的尸體了。
薛志雄和其他三名豪紳對視一眼,露出了不易察覺的微笑。
而此時的曹萬山卻心驚膽戰(zhàn),但是面上又不得不故作鎮(zhèn)定。清了清喉嚨,待百姓們情緒稍稍平緩,又大聲道:“父老們!兄弟們!咱們今天殺了朝廷的官員,不用交糧稅了??沙胚^咱們嗎?天下的百姓會被朝廷放過嗎?”
不待百姓們反應,曹萬山接著喊道:“粵州、浙州、荊州,已經派了三隊兵馬前來圍剿。咱們只有一條路,殺向中都,奪了鳥位!如果貪戀現在的錢糧谷地,徘徊寡斷,坐失先機,必定貽患無窮??!”
聽了曹萬山一番話語,臺下竟霎那間又全都鴉雀無聲。正當曹萬山暗暗叫苦之時,人群中一名面相憨厚,身材魁梧的鄉(xiāng)下大漢高喊道:“說的對!殺向中都,奪了鳥位!”
有了他帶頭,人群中也零零星星出現了幾個附和的聲音。眼見附和的人越來越多,剩余的人也不得不隨之高喊起來。最后,竟是震耳欲聾的聲浪。
“試問今日之域中,竟是誰家之天下!”薛志雄上前一步,舉拳高喊道。
“是薛家之天下!是薛家之天下!”人群很自然地起哄起來。
曹萬山擦了擦額頭上的汗,心想:“他娘的,沒想到這次老曹來平叛,自己反倒成了叛軍?!辈贿^,看著薛志雄舉向太陽的拳頭和接受眾人潮水般山呼朝拜的景象。曹萬山心中似乎又冒出了新的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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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安郊外
?細柳營中軍大帳
秦王擅殺大臣而竟得到了皇帝的縱容,這使得這個長期被朝野忽略的年輕人一躍成為了新興的勢力。隨著秦王的崛起,秦王在長安城中府邸的門檻幾乎都要被踏破了。
一些八桿子都打不著的官員名士今日請酒、明日請茶,讓趙晟頭疼不已。無奈之下,只得住到細柳營中,暫避風頭。可今日卻避無可避,因為送請柬的,是太子趙沨。
太子結交藩王歷來為皇帝所忌,所以,送請柬來的是太子的心腹太監(jiān)朱十三,還是混在內閣送信的信使里,鬼鬼祟祟像是做賊一般。
坐在大軍中帳,趙晟很無奈,看著桌上的請柬就像是燙手山芋一般。他拍了拍手,那名當日連殺兩名將官的髯須大漢應聲而入。
“付有,太子送來請柬,請我晚上赴會。你怎么看?”說完,將太子的請柬往前一推。
髯須大漢付有看似五大三粗,實則膽大心細。細細看完后,捻須問道:“王爺想不去?”
趙晟嘆了口氣,“前幾日江閣老邀我前去賞月飲酒,我就本不想去。果然一去便沒好事?!闭f著,趙晟站起身來,伸手向一旁的火盆烤著?!案吖亠@爵對我沒有作用,江迢甚至想用美女給我下套。呵呵?!?p> “那天回營,王爺似乎臉色不大好?!备队胁唤獾膯柕?。
“不提那個了?!闭f起那日的情形,趙晟臉紅了,似乎是被火烤暖的關系。但在心里,他的腦海里卻不時浮現出那個身姿綽約卻又紅臉害羞的女孩。這幾天他總是想努力忘掉這個不屬于他的世界的人,
“王爺?王爺?”付有見趙晟又在出神,便不滿的提醒道。
“??!你接著說,”趙晟回過神來,趕緊遮掩道。
“這次太子相邀,王爺不妨前去。”見趙晟欲言,付有抬手阻止道,“我和王爺從小玩到大,是在河套的草原里相互從死人堆里扒出來的交情,又年長幾歲,說話就不客氣了。別人的邀約王爺不妨可以推掉。但是太子那里,不能不去?!?p> “當今朝局,有影響力的無非是江氏一系和趙泉的中都禁軍一系,剩下的就是太子一黨。這三派,王爺是萬萬不能忽略的。”付有繼續(xù)分析到。
見趙晟陷入沉思,付有向前一步,低聲說道,“王爺不妨想想太子是什么人。身為皇上唯一的骨血,卻枯坐東宮二十年,沒有旨意,連皇上的面都見不著。除了兩個師傅,朝中再無親信。而另一邊,皇上寵信的江迢一黨,把持朝政軍務已經樹大根深,連皇上也得忌憚三分。到現如今,眼見皇上龍體日虧,晏駕也就是一年半載的事了。這樣的太子,怎么登基?”
“說下去?!壁w晟似乎想到了什么。
“如果皇上不布置后手,恐怕太子剛一登基,江迢便會除掉胡云龍和萬咼長這幾個書生。到時候,別說曹操,便是劉裕都做得。這大徐天下,還能姓趙嗎?”
聽付有的分析,趙晟點頭,“這些我也知道,你的意思是,要投靠太子?”
“是,也不是。太子沒有從政經驗,兩名帝師也都是文人書生,就憑他們想整倒江迢,那是癡人做夢,王爺如果全盤托出,言聽計從,將來必為書生所誤?!备队羞呎f,邊將太子請柬丟入火盆,眼看它燒為灰燼?!熬退阃鯛攲聿蝗胩右稽h,給太子,將來的皇上一個好印象總是沒錯的,”
“但是,一旦太子要拉王爺入伙,王爺卻萬萬不可答應。只能模棱兩可地對付過去,將來才好左右逢源。江迢那邊,雖然得罪過一次,但懾于王爺的兵權,他也不好發(fā)難。細柳營十萬禁軍都在王爺手里,能形成威脅的,也只有洛陽的大將軍趙泉的禁軍了。然而,趙泉也非江氏一系,兩京禁軍都不在江迢手里,江迢必不敢得罪王爺,而要努力拉攏王爺,王爺兩邊都是待價而沽,何必早早選邊呢?!备队心眄毿Φ?。
“那今晚,我就應付太子?太子不會像江迢那樣設套吧?”趙晟疑慮道。
“江迢那邊使出了長安名妓宋婉珠都沒能讓王爺失了明智,太子那邊又能拿出什么樣的美女呢?”付有哈哈大笑,說得年輕的秦王臉更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