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之從未見過如此慌張的寧一。
在他的印象里,寧一是個瘋子。他喜怒哀樂變幻無常,給人一種瘋瘋癲癲的感覺。但是在他各種情緒轉(zhuǎn)換的過程中,從來沒有過‘慌亂’這一種。
云之醒來時已經(jīng)是三天后的中午,此時寧一面無表情的坐在他身邊,似乎在發(fā)呆。
“師兄?!?p> “嗯?”
寧一回過神來看向云之,一臉笑意:“你要是再不醒,我便打算帶著你的尸體回武當(dāng)了?!?p> “哈哈!”云之聞言也跟著笑了。
寧一見狀疑惑:“我說讓你跟我回武當(dāng),你難道不怕嗎?”
“怕有何用?”云之慘然一笑,繼續(xù)說道:“當(dāng)我邁入五虎門時,就已經(jīng)想到了今天?!?p> “那你為何還要再錯下去?!”
寧一聞言一掌拍在旁邊的桌子上,那張桌子頓時碎裂。
“師兄?!痹浦み^頭看向?qū)幰唬骸澳阏f,善惡究竟是如何分辨的?”
寧一聞言一愣,思索了一會才開口道:“師傅曾說,上善若水?!?p> “上善若水嗎?”
云之笑了笑。
“那若有人殺我,我將其反殺。他的朋友來找我復(fù)仇,我再殺之。這些人驅(qū)不盡,殺不完,我又當(dāng)如何是好?”
“哎?!?p> 寧一嘆了一口氣,摸了摸云之的頭:“放心,師傅為你做主,師兄為你撐腰?!?p> 云之乖巧的點了點頭,忽然想起來一件事:“師兄,你是如何知道我在大漠?”
“信使透露的消息?!睂幰凰妓髁艘粫f道。
“信使?”
寧一見他疑惑,于是開口解釋道:“信使是江湖中一個以出賣情報而生的組織,號稱只要有銀子,便沒有他們不知道的消息。當(dāng)然,越珍貴的消息價格越高?!?p> “原來如此?!痹浦c了點頭,笑著說道:“那我的情報花了多少銀子?”
寧一調(diào)侃道:“你的情報如今可是一字千金呢,師兄我的情報如今才五千兩,而你的竟然是四千五百兩!”
“哈哈哈,那說明我的危險程度快趕得上你了!”
“可不是?如今江湖都稱你為‘浴血劍’,你的名聲已然蓋過了為兄啊!”
云之不以為然的笑了笑:“都是些閑人散客無事生非,我與師兄一樣都是平易近人。”
“哈哈哈哈,好一個平易近人!”
“言歸正傳?!睂幰恍α艘粫?,開口說道:“你在休息一日,明天一早我們便啟程?!?p> “好?!?p> 這家主人收了寧一五百兩銀子,如今將他們當(dāng)成了神仙一般供著。一日三餐早早的便送過來,還不忘找了兩個年輕貌美的女子聽候調(diào)遣。
一天很快過去,轉(zhuǎn)眼間二人便踏上了歸途。
一路無話。
…
…
武當(dāng)山下。
一輛馬車從小路上緩緩駛來。
“師弟,看來消息傳的很快嘛?!?p> 寧一趕著馬車,饒有興趣的說道。
“哦?”
云之沒有聽懂他的意思。
“你的那些仇人,比我們來的都快?!?p> 寧一不屑的說道:“越是卑微者,越不愿意吃虧。不說你殺他們親友,就算你吃了他一粒米、一口面,他們都能背后將你詆毀的禽獸不如?!?p> 云之笑了笑:“那是因為對他們而言,那一粒米、一口面便是他們的全部?!?p> “哈哈哈?!?p> 寧一笑道:“若是今日師兄沒有與你一同歸來,不知又會有多少人死于你的劍下。”
“師兄嚴重了,云之哪有那么嗜殺?!?p> “…”
寧一笑而不語,轉(zhuǎn)眼間馬車便到了山門之下。
“大師兄你回來了!”
看守山門的弟子遠遠看到寧一回來,立刻抱拳作揖。
“嗯。”
回到武當(dāng),寧一立刻像換了個人一般,無比冷漠。
…
“師傅,徒兒已將師弟帶回?!?p> 來到殿上,云之看到那個背影,立刻淚濕眼眶。
“寧…寧師傅…”
寧秋轉(zhuǎn)過身來看向云之,那雙眼神如一潭死水,毫無波瀾。
“云之,你回來了?!?p> “是,徒兒回來了,徒兒回來了!”
云之再也忍不住心中的悲痛,雙腿跪地號啕痛哭。
“沒事,先去休息吧。明日我們再說?!?p> 寧秋淡淡說道,隨即給寧一使了個眼神。
“師弟,我先帶你回去休息?!?p> 寧一將云之扶起,摻著他離開了大殿。
看著他們離開的背影,寧秋輕輕嘆了一口氣,轉(zhuǎn)身對著空氣說道:“劍兄,你說,心性如此淳樸的孩子,真的會無故去殺害數(shù)百人嗎?”
一個人影忽然毫無征兆的出現(xiàn)在寧秋面前:“就算他殺人是另有隱情,可那是上百條人命??!更何況,你與他許久不見,怎能知道他有沒有改變呢?”
寧秋聞言皺眉:“劍老頭,我這一生看人從無失誤過,難道你還信不過我?”
“我自然信得過你,可是,你讓山下的那些人怎么信?讓天下人怎么信?你接下來的選擇,不僅僅是武當(dāng)給江湖一個說法這么簡單?!?p> “包庇,還是執(zhí)法。武林歸心,還是失去威信。你自己選?!?p> “…”
雪后的武當(dāng)壯觀、滄桑。
山與雪的碰撞,黑與白的融合,如同在一張白紙上潑灑了一盆墨水般,寧靜致遠。
云之坐在房頂上,看著遠處的山和血一般的殘陽,默默無語。
“道經(jīng)便講的是陰陽交融,以前我從不知這個概念,沒想到如今卻觸景生情,有所感悟?!?p> 云之拔出長劍在房頂上便舞動起來。
“陰陽調(diào)和,半陰半陽。剛?cè)岵肴岚雱?。世間每種事物都有它的一個飽和度,劍也是如此?!?p> “劍,至剛至柔都易折斷,唯有半柔半剛才可柔韌有余、剛強有余?!?p> “為人之道亦是如此,至剛則樹敵廣,至柔則多被欺。唯有剛?cè)岵?,方可長存于世?!?p> 云之的劍時而剛猛無比,時而弱不經(jīng)風(fēng)。兩種劍道融合在一起卻顯得格外詭異。
“不對,不是這樣!”
他的劍開始慢了下來,兩種劍意取長補短,相比他之前的劍法來說,雖然失去了五分剛猛,卻威力大增。
一個時辰以后,兩種劍意漸漸融合到了一起。沒了之前的剛猛和柔弱,如今他的劍法卻顯得十分普通。
“是了,這才是真正的劍道!”
云之一劍斬出,三丈外的一顆枯樹竟被這一臉中所夾雜的劍氣一分為二!
“我的武功好像又增強了!”
云之將劍入鞘,看著眼前折斷的枯樹,心中一陣激動。
“哈哈哈,不錯,不錯。”
正在此時,一個聲音從他身后響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