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背叛迷霧重

　　姜曉沒去管身后的人是否跟上，她把冪籬外的黑紗微微掀開一角，靠著微弱的視力辨別著道路。

　　放輕動作，她拉開洞房一邊的窗，突地鉆進，幾乎沒有聲音發(fā)出。

　　環(huán)顧四周，洞房中數(shù)十明燭把周圍照得亮堂，紅紗垂簾，鏡臺锃亮，屋外喧鬧聲不止，姜曉心中都煩了些許，娶個小妾怎地這般多事，不知道的還以為是迎了個高官小姐進門。

　　輕輕一動，她轉(zhuǎn)到一邊刻畫著飄渺山河的屏風(fēng)后，靜等獵物上鉤。

　　不出她所料，在新妾入房沒多久，知縣齊狄就端著大肚子，滿臉酡紅地進來，想來是酩酊過了。

　　這倒也好，為她殺人更加方便些，脫身更容易。

　　“歡歡…你別急，狄哥哥馬上就來了，”齊狄喝退了丫鬟傭人，肥胖的身子一抖一抖地，彎下腰卻十分利落地把鞋脫下扔開，連足衣都只褪去一只就迫不及待地往婚榻靠去。

　　蓋了蓋頭的女人歡歡身段曼妙，一舉一動嫵媚至極，想必是房中之術(shù)學(xué)了不少，不然怎地迷得這樣一個玩遍情場的大頭團團轉(zhuǎn)。

　　“啊，不要，你離我遠(yuǎn)一點，”歡歡握緊了婚服裙擺的一角，一邊驚叫后退一邊露出了雪白的肩，看得齊狄狼血沸騰，“你每次都不會輕點的……”

　　“不不不，這次一定會的?！?p>　　都說女人出嫁是最美的時候，不出然，平時就對歡歡著迷的齊狄這會更是移不開眼，向前撲去。

　　齊狄撲倒佳人，對準(zhǔn)了肖想許久的玉肩就吻了上去，也可以說是咬。

　　姜曉站在屏風(fēng)后，哪怕是看不見，也能猜出這令人臉紅心跳的畫面。不過她到底是過了及笄的，對這些事還是略有耳聞，經(jīng)此目睹倒也不至于徹底震驚。

　　她輕輕咳了咳，邁開的步伐詭異，幾息之間就到了榻前，對準(zhǔn)齊狄的心臟，從背后一劍捅入，鮮血迸濺，噴在了身下女人的婚服上。

　　歡歡瞪大了眼睛，似乎不可置信姜曉的出現(xiàn)和作為，她沒有大喊大哭大鬧，只是顫抖著唇，幾乎要落淚道：“謝謝你。”

　　然后歡歡把齊狄的尸體從身上推開，眼中是毫不掩飾的厭惡，隨即從發(fā)間拿捏出最鋒利的釵子，毫不猶豫地在身上劃了一道又一道，避開了重要部位，把衣服劃得破爛見血，這才看姜曉一眼，點了點頭沖出去。

　　“來人?。?！殺人啦！知縣大人被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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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姜曉溜出雞飛狗跳的縣府時是半夜，她依舊趴在布滿爬山虎的院墻上，只是這次是等著謝時鈺回來。

　　月朗星稀，秋風(fēng)陣陣，姜曉閉著眼感受這些事物，只覺相由心生，現(xiàn)在所有東西都和她一樣悵惘迷茫，失落而不被理解。

　　府中人早已忙得焦頭爛額，一時間人人自危。

　　姜曉突然想起鐵礦的事，她猜測的目光轉(zhuǎn)向府中書房的方向。

　　余世不會是溜去偷竊鐵礦密文了吧？這下就有意思了。

　　她把本來已經(jīng)摘下的冪籬重新扣回腦袋上，搖頭著跳下墻，邊哼歌邊施展開輕功，晃晃悠悠地來到書房門前。

　　姜曉毫不猶豫地打開門然后迅速往一邊閃去，不出意外地，一個男人披頭散發(fā)，模樣恐怖，左手持劍直直捅了出來。

　　看這樣子余世沒有來這里嗎？他讓我殺了知縣不就是為了鐵礦么，怎么可能不來搶情報？

　　男子形如傀儡，一劍未中摔倒在地，瞬息之間就爬了起來，有意識地對準(zhǔn)姜曉的方向揮砍而來，劍芒鋒利，姜曉只得一路躲閃和男子繞圈。

　　“等等，傀儡？！是她！”姜曉只覺腦海中有什么神經(jīng)被接上，訊息源源不斷流來，“紀(jì)韶！”

　　紀(jì)韶，前朝謝時鈺之父武勝侯的得力幫手，最是擅長隱藏控傀儡，無聲用奇毒，認(rèn)真起來連武勝侯都防不勝防敗于其手，如果不是紀(jì)韶傾慕武勝侯多年未變，想必殺了武勝侯一家都是輕而易舉。

　　談到奇毒，姜曉不免苦笑，看來是早就被盯上了，不知道這回被下了什么稀奇古怪的毒，可別這么早要了她命就好，她還有事未了。

　　傀儡男子出招尖銳，招招致命，姜曉躲閃不及，被掀落了冪籬。

　　姜曉剛要反擊回去，傀儡就突然直直地倒地下去，伴隨著沉重的“砰”聲。

　　她心中大驚不妙。

　　就聽見耳旁一聲驚呼，語氣極其恐懼害怕：“啊啊啊——瞎子殺人了！殺人了！”

　　那個路過的仆人邊喊邊連滾帶爬跑走了。

　　姜曉挪了挪步子想要追上去殺了這個多事的人，卻被猝不及防的劍扼住了喉間。

　　冰冰冷冷的感覺提醒著她如果再上前一步，就必死無疑。

　　姜曉往左一看，果然是紀(jì)韶，穿著黑衣蒙了面紗，但她仍認(rèn)得出，望著紀(jì)韶似笑非笑的面龐，她突然什么都明白了：“你和余世布的局？故意讓我殺了知縣，獲得鐵礦的開發(fā)，再把我引過來，哪怕別人不知道是我殺的，也一定要讓人全都發(fā)現(xiàn)，然后讓我沒辦法再定居，只能被迫和你們同行，幫你們掃除障礙達成目的，我說的可對？”

　　紀(jì)韶輕輕笑了出來：“哎呀呀，幾年不見，四公主還是冰雪聰明呢，全猜中了。不過，有一點是你猜不到的，你今天被我下的毒，可是我新研制的，白發(fā)毒呢。”

　　姜曉微張了張唇，剛想說什么，就聽見紀(jì)韶又接下去：“不過你可別以為這只是讓你的頭發(fā)全變白哦，我這么厲害，當(dāng)然是為你量身定制的毒，放心啦，其他還有美容養(yǎng)顏效果呢，就是——嗯……怎么說呢，這個毒可以讓你的眼睛呀，沒辦法恢復(fù)正常了?！?p>　　紀(jì)韶收了劍，轉(zhuǎn)而把右手搭上姜曉的肩，頭靠近了姜曉的左耳聲音溫柔，卻猶如毒蛇吐信：“你以為別人不懂你藥壺在煎些什么，我可是知道的呢，如果不是謝……余世那小子不讓我這么做，我真想讓你看得見，順便讓我看看……那藍色像海的眼睛……到底是什么好模樣?！?p>　　“呵呵呵呵——”紀(jì)韶松開了手，笑著消失在夜幕中，平添陰森之感。

　　姜曉沒有回頭，始終背對著紀(jì)韶，但只有她自己知道，她那攥得緊緊的拳頭，一點也不長的指甲都用力到戳進了掌心，幾道血流了下來，“啪嗒”著落了地。

　　這個夜晚對自詡聰慧的她，無言是個巨大的打擊，如此明了簡單的局，她卻落了套，還失去了這么多利益，簡直恥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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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曉八你們都趕緊回去把東西都收拾一下，值錢的有用的都帶上，來不及和你們說了，先向遺地的方向過去！”姜曉匆匆趕來，傳音給駐守在院子各個角落的曉衛(wèi)們，“曉十二，你去通知附近最近的訓(xùn)練聚集地，讓他們快點轉(zhuǎn)移！”

　　五人頷首，顧不上回答是，直奔主題。

　　說完一切，姜曉不禁癱倒在地，靠著木柱，她抱住了頭，神色脆弱痛苦，嘴中喃喃：“不…不能放了，謝時鈺還等著我去救呢……我死了他怎么辦呢，唔……”

　　另外四個出來的時候只用了一刻鐘，就看見姜曉的頭發(fā)竟然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在變白，一根，兩根……

　　曉八看主子憔悴的模樣，心知定是姜曉遭了暗算，不免苦笑著上前，拉起姜曉，輕聲提醒道：“主子，我們動作得快些了?！?p>　　“……嗯?！苯獣蚤]著眼點了點頭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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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謝時鈺站在鐵礦山邊，夜風(fēng)把他的衣袍吹起，身旁紀(jì)韶正在漫不經(jīng)心地匯報情況。

　　“四公主啊…她被我下了個毒，誒別這么激動呀，還沒說是什么毒呢?！奔o(jì)韶剛說被下毒，謝時鈺就冷冷地看了過來，紀(jì)韶捏了把冷汗，繼續(xù)道：“是我新做的白發(fā)毒，讓她頭發(fā)全變白，然后……她的眼睛應(yīng)該是再也不能完全恢復(fù)了。”

　　謝時鈺只是沉默了一下，轉(zhuǎn)而猛地抓住紀(jì)韶的脖頸，雙目失神血紅：“誰準(zhǔn)你這么做的？！”

　　“咳，別……但是這個毒可以幫她清理瘀傷。”紀(jì)韶掙扎著道，“哪有毒，咳，是十全十美的，那，那還叫毒嗎？再說了，你不是同意了么！”

　　他同意了？什么時候，他怎么不知道……難道是那次？！

　　數(shù)里開外，在謝時鈺正看著紙鶴傳遞來的畫面時，紀(jì)韶就曾問他，計劃之內(nèi)需不需要用毒，謝時鈺正氣血上涌，就隨口答了用。

　　“可我沒說讓你用在她身上。”謝時鈺松開了手，嘴角突然詭異地上揚，風(fēng)華無雙。

　　紀(jì)韶瞪大了眼，她沒想到謝時鈺竟是這么個反應(yīng)。

　　謝時鈺嘴角的笑容居然越綻越大，只是笑意未達到眼底：“呵，不要覺得你是我爹手下，我就動不了你，你以為你真的無可替代了么？”

　　紀(jì)韶暗道不好，趕緊跪下來求饒：“不，不要！我知錯了，知錯了！”

　　“我且問你，那毒有無解藥?！?p>　　紀(jì)韶心下思忖，卻終究不敢撒謊，因為她實在不知怎么配這毒的解藥，戰(zhàn)栗著道：“……沒有?！?p>　　聞言，謝時鈺狠狠踹翻紀(jì)韶：“帶她走。”

　　空中頓時出現(xiàn)兩個黑衣男子，上前扛著紀(jì)韶就往那邊去。

　　“不??！謝時鈺你會遭報應(yīng)的，一定會的！哈哈哈哈我從來沒猜錯過！你這么冷心的人，根本配不上四公主，她遲早會被你利用……”紀(jì)韶被架著，做著最后的咆哮。

　　謝時鈺嘴角微微揚著，語氣卻無比冷漠：“還不封住著女人的嘴！”

　　“是！”

　　紀(jì)韶掙扎著吐出最后二字：“到死！”然后是她哪怕封了嘴仍舊止不住的大笑，笑得眼淚都出來了。

　　謝時鈺站在原地，面上帶笑，笑容燦爛，袖袍下是一雙握緊了拳的手，指甲嵌進肉中卻渾然不覺，流下了幾道暗紅的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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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道如青天，我獨不得出。”

　　或許，我們都不得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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