鑫垚拿著手機,看著葉子發(fā)給她的小石頭喜歡的食物清單,著實為難了一番,從水果到蛋糕,再到白菜火鍋海鮮肉,這跨度只能找家自助餐了,那就還是老地方吧,于是又在網(wǎng)上訂了三個人的餐券。
三個人的約會如期而至。車停好,又見曉波。
曉波很熱情地招呼她們,說:“小姐姐,又來啦?用餐愉快哦~”
鑫垚開玩笑地說:“是啊,我們又來給你們老板捧場了?!?p> 曉波面露驚喜:“哦……原來你認識我們老板,是老板的朋友啊~”
鑫垚微笑一下,然后不冷不熱又不失禮貌地介紹說:“這是我姐姐,葉子。那是我姐姐的女兒,小石頭?!?p> “你們好,你們好?!睍圆ㄓ梅?wù)員的熱情想大家問好,然后親自把她們?nèi)齻€送進了大廳門口。
曉波把門一推,順勢彎腰伸手,十分紳士地說:“三位美女,里面請~”
被這樣接待,葉子覺得很有面子,她拽拽鑫垚,一臉驚喜的表情,問:“你跟這個服務(wù)員認識?。磕氵€認識這里的老板?。俊?p> 鑫垚聳聳肩:“我隨口說說,開個玩笑而已,。他們兩個我都不認識,剛才也只是逗逗他,沒想到他當(dāng)了真,連你也跟著當(dāng)了真?!?p> 葉子覺得鑫垚的話奇怪,一臉懷疑地說:“可是你們剛才說話的模樣可不像是陌生人啊,你什么時候變得跟我一樣,見人自來熟了?”
鑫垚脫掉外套,坐好:“一面之緣,怎么能算認識?!?p> 葉子一時不再追究。
兩個人在取餐處來來回回,取了要吃的東西放在桌上。
葉子又回頭看看曉波:“我還是覺得剛才那人不錯。再說,出門有個熟人的感覺也挺好的。”
鑫垚在嘴里塞了塊巧克力蛋糕,突然變得嚴肅起來,一邊嚼著一邊說:“他人不行,說話油嘴滑舌的,你離他遠點,收起你的自來熟,不要說幾句話就跟人做朋友。聽我的沒錯?!?p> 葉子看她吃的滿嘴黑乎乎的樣子有點惡心,勉強答應(yīng)著:“行行行,你趕緊吃吧,剛才還說不認識人家呢,這會兒又在這評頭論足讓我聽你的了……”
“我不會害你的?!?p> 三個人正吃得痛快淋漓,小石頭模仿著電視上喜劇演員的樣子,用夸張著難受的語氣說:“小姨,我先行一步了,我要到那五谷輪回之地修煉一下?!闭f完跑開了。
葉子沒反應(yīng)過來,問鑫垚:“她說去哪里了?”
鑫垚用生菜包滿了烤五花肉,一口塞下,喃喃地說:“廁所拉屎去了。”
葉子聽完覺得更加惡心了,惡心到鼻子嘴巴都快要擰到一起了……強忍著問:“你教她的?”
鑫垚趕緊吞吐著解釋,說:“呃……我給她讀過幾次西游記,是讀得書,沒有看電視。古文,讀得可累了?!?p> 聽鑫垚說完,葉子起身便去追小石頭。
回來的時候只剩小石頭一個人,鑫垚側(cè)臉一邊尋找葉子一邊問小石頭:“你媽媽呢?”
小石頭很淡定地坐到座位上,手指指身后,說:“在那邊跟別人吵架呢?!?p> 葉子吵過的架太多,鑫垚久經(jīng)之后明白勸架需十分謹慎的道理,于是問小石頭:“那她這次應(yīng)不應(yīng)該跟別人吵?”
“不應(yīng)該?!毙∈^一口否決。
鑫垚掂量,這是一場己方不占優(yōu)勢的戰(zhàn)爭,不容樂觀。
鑫垚眉頭一皺,開始緊張,抓緊時間問小石頭:“為什么?”
“因為我本來就不和爸爸住在一起么?!?p> 鑫垚聽完,愣了一下神,對小石頭說:“感謝老天爺給了你言簡意賅的表達能力?!?p> 說完鑫垚帶著小石頭就奔向了人群最擁擠處。遠遠地突然看見一個似曾相識的面龐,走進一看,高高的個子在那邊站著的,正是趙人民。他正一臉不悅地拽著和葉子對罵的女子。
鑫垚懵了,這個時候是沖出去呢還是不沖出去呢?如果不沖出去,葉子估計會跟別人吵到下一餐的時間,所以必須得出去阻止??墒浅鋈サ臅r候要用什么表情呢?現(xiàn)在還搞不清楚趙人民跟敵對方的真正關(guān)系,一句話說錯,多年的朋友也不用做了。
可是貌似已經(jīng)來不及多想了,葉子已經(jīng)準備開始動手了……
鑫垚見勢不妙,頭一低,沖進人群,一邊說著“對不起對不起,不要吵了不要吵了”,一邊拽著葉子往回走。
趙人民發(fā)現(xiàn)了鑫垚,想跟她打個招呼,結(jié)果喊了鑫垚之后,鑫垚裝作不認識他的樣子走掉了。
回到自己座位處,鑫垚抱怨著:“那是趙人民,我們以前的同學(xué),你沒看見嗎?你怎么還跟熟人吵架呢?以后還怎么相處???”
“趙人民跟你熟,可他跟我不熟。你是不是嫌我丟人呢?我也沒丟你的人,大不了你裝作不認識我,就像假裝不認識他一樣??墒蔷退隳銈冋J識,你道什么歉?。渴悄侨藳]素質(zhì)啊,你知道她對著孩子說什么呢?!”葉子不服氣地辯解著,說完,看起來一向強硬的她眼睛里已經(jīng)開始泛起了淚花。
葉子看看小石頭,自己轉(zhuǎn)過頭,才悄悄地把淚落下。
鑫垚本來想說這么多年你的脾氣怎么還是這么壞,想說別人說什么就讓他們說什么好了,想說怎么能連一點點小事都不能容忍,想說大庭廣眾之下怎么能不嫌丟人……想說的有很多,但是葉子的一滴淚,把她所有的抱怨洗清了。
平靜下來的鑫垚看著偷偷抹淚的葉子,她心里的那些痛,或許是自己永遠不能感同身受的。
小石頭乖乖地安慰著葉子說:“媽媽,不哭了不哭了。”
鑫垚也安慰她,說:“快吃吧。我們還指望你努力地把我們的本錢吃回來呢。”
葉子最招人疼的地方便是脾氣來得快去得也快。抬手一抹淚的功夫,已經(jīng)恢復(fù)了吵架前的良好狀態(tài)。三個人齊心協(xié)力,嗨皮地吃掉了26個雞翅,14盤五花肉,4個雞腿,6塊巧克力蛋糕,花甲,飲料若干。鑫垚朋友圈曬圖為證。
出門的時候剛好又碰見趙人民一行人走了出來。一起穿過長廊的時候,吵過架的兩個女人雖然沒有再次發(fā)生類似互瞪對方的挑釁行為,但從眼角的余光里仍能感受到兩人之間深深的惡意,逗過嘴的兩個小朋友跟著自家家長也互不理睬彼此,鑫垚和趙人民跟在后面,很識趣地彼此不再言語,如同從未見過一般在人群中低著頭匆匆地邁著腳步,想要去追趕時間,想要忘掉這里發(fā)生的一切。
但是,倘若是無憂無喜的一件事,我們可能會很快把它忘掉,但是這次沖突里的兩個配角因為互相認識的關(guān)系,所以平添了許多別扭在里面,這種別扭留在心里放不下的感覺,說不明白,或許只有那鋼琴上的音符,才能表達出此刻的尷尬之情和揪心之感。
于淼正在臺上彈奏著鋼琴曲,雖然時時低沉卻偶爾也有激情昂揚的時刻。她在臺上將自己彈得入了迷,正打算左右搖晃大展拳腳的時候,自己的鼻孔突然開始隱隱做癢,于淼努力地忍住了這個呼之欲出的噴嚏,忍得自己的眼淚隨著自己的指尖在臺上飛舞,臺下的觀眾被音樂和演奏者的入情感動地一塌糊涂,拿著手里的紙巾紛紛低頭拭淚,只有于淼的小助理肖燕,她帶著不可思議的表情站在后臺,透過幕簾的縫隙,將這一切真真切切地看在眼里。
三天后,坐在辦公室里的鑫垚正全神貫注地給客戶回著郵件。在這個時間里幾乎沒有響過的手機一直在那嘀嘀嘀。一心撲進郵件里的鑫垚沒有理會,繼續(xù)瘋狂地敲著鍵盤。
胡老八抬頭看看鑫垚說:“鑫垚,看一下你的手機。不然你把它調(diào)成靜音也可以,有點吵?!?p> 鑫垚拿過手機,邊看邊說:“不好意思,打擾了。”
袁老八看著鑫垚也說:“鑫垚,你什么時候把你的指甲也剪一剪?敲鍵盤的時候也有那么一點點吵?!?p> 鑫垚看看自己又長又細的手指甲,修得這么漂亮的藝術(shù)品,怎么可能說剪掉就剪掉。如果說手機的鈴聲有點吵,鑫垚可以道歉,但是敲鍵盤的聲音就算再大也到不了吵人的程度,而且每個人都在敲。聰明的鑫垚都不用轉(zhuǎn)動她的大眼珠,馬上就察覺到這是大家在針對她了。至于被針對的原因么,還有待考察。
君子報仇,十年不晚。君子藏器于身,伺機而動。鑫垚用各大名言說服自己要不動聲色地忍住,于是笑笑說:“好好,我出去剪一下。”
鑫垚站在辦公室的門外翻看手機,于淼給她發(fā)的微信,那一次次的“嘀嘀嘀”的聲音,是于淼一遍又一遍地在問“忙嗎?忙嗎?”
鑫垚直接打電話過去,問:“你不是今天有演出嗎?找我做什么?”
“不是我。趙人民想找你見個面?!?p> “見什么面呢?有事為什么他自己不跟我說呢?”
“你等一下。我告訴他你需要他親自說?!?p> “你算了吧。我們有彼此的微信。不用你牽線搭橋的費勁兒?!?p> “你們吵架了嗎?”
“不是我倆吵架。那天的事情有點復(fù)雜。其實我沒覺得有什么,可能就是他一直在那別扭呢,搞得我現(xiàn)在也一直別扭著?!?p> “有什么話說不開嗎?”
“我都不知道他在那里別扭什么,要怎么說???難道當(dāng)老師的男人對于對錯都事那么執(zhí)著的嗎?”
“你不是也了解,他從小就是那個樣子的么。沒事就好,那你們自己聯(lián)系吧。你們公司不是不允許上班打電話的嗎?你偷偷出來打電話不會被領(lǐng)導(dǎo)批評嗎?”
“沒事。我最近就是比較容易跟一些無事生非的人扯到一起。剛好出來躲躲?!?p> 于淼突然壓低了聲音說:“到我上臺了。以后再說?!?p> “當(dāng)當(dāng)當(dāng)當(dāng)”,于淼的演奏的鋼琴樂章毫無瑕疵地在此刻畫上了完美的句點,全場起立鼓掌。
燈光下的于淼短發(fā)清爽,周身配飾閃亮,身著飄逸的黑色禮服,長長的裙擺跟在身后隨著她的步伐起舞,她微笑著對臺下鞠躬,揮手,整個人看起來高雅端莊。
提著裙擺走下舞臺的于淼在見到自己助理的時候開始變得有點不安份,疾走幾步,興奮地跳著說:“小燕子,我明天不用彈鋼琴,我們?nèi)ヌ邆€足球再回家吧?!?p> 助理肖燕深知于淼的愛好,連聲答應(yīng),說:“好好好,今天好好休息,明天我們就去?!?p> 半個小時過去了,鑫垚還站在辦公室的門口假裝剪指甲??匆豢磿r間,距離下班只有五分鐘了,鑫垚回到自己的辦公桌前,故意地,很大聲地敲著鍵盤。
然后鑫垚裝作很無辜的樣子說:“怎么辦?聲音還是很大的。可是不能再剪了。不如我明天帶個手套來吧?!?p> 胡老八看了鑫垚一眼沒有說話,收拾收拾自己的東西回了家。胡老八前腳剛走,袁老八便一聲不吭地緊隨其后。
看著兩個人消失的背影,鑫垚自己忍不住在心里“哼”了一聲。
鑫垚叫住剛要離開的衛(wèi)輝,問:“我今天有很吵嗎?”
衛(wèi)輝搖搖頭:“我沒有覺得。”
鑫垚納悶地問:“那他們兩個是怎么回事?故意針對我的嗎?”
“應(yīng)該不會,都是一個組的,有什么好針對的?;蛟S是年紀大了,家里的煩心事多,你也不必計較。”
“嗯,我自然不會計較?!宾螆愓f這話的時候,雖然是十分寬容大度的意思,可衛(wèi)輝端詳著鑫垚的眼神,怎么看怎么都是會計較到死的樣子。
次日是個適合運動的好日子。
于淼和肖燕二人穿戴好相關(guān)專業(yè)裝備興沖沖地出發(fā),到達目的地。
于淼一臉木然地看著坐在旁邊的肖燕,問:“這是你幫我找的球場嗎?”
肖燕微笑點頭,說:“對啊。我挑的比較清凈的場地?!?p> 于淼看著空無一人的足球場,咬牙切齒地問:“那你想讓我在這跟這些草一起踢嗎?”
肖燕也有點尷尬地說:“沒想到如此清凈……”
于淼不想掃了自己的興,拉著肖燕,說:“來,你來跟我踢吧。”
肖燕連連拒絕,說:“我哪行???我就是來拍個照的。要不……你到另一邊的男生場地去?”
于淼抄起自己的背包,雄赳赳氣昂昂地說:“去就去。”
不熬夜的鷹
有時候,我們真的會希望這個社會是熟人的社會吧;可又有時候,我們寧愿這個社會是陌生人的社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