鑫垚一個人郁郁寡歡地回到家里，家里面一如既往的冷清，一如既往的一團亂。
鑫垚媽媽和姜叔都不在家里，少強的房門緊閉，想必又是沒了工作的狀態(tài)了。
鑫垚一分鐘也不想多呆。
她收拾了幾雙鞋子幾件衣服，又帶了平日里愛讀的幾本書，去到自己停了好久的車里，試著用腳踩了幾下剎車和油門，還好，腳不痛了，還好，打包的行李可以自己開車帶走了。
辦公室里的幾個人被鑫垚快速地返回嚇了一跳。
童玲：“你自己開車回來的嗎？”
方辰：“你帶這么多行李來干嘛呢？”
衛(wèi)輝：“你要在這里常住嗎？”
靳萌萌：“你不會是知道我今天沒有去學習班回來抓我的吧……”
鑫垚：“我……我沒打算常住，我打算出個差，去驗一下我們第一單的那臺機器?！?p> 童玲：“對哦，是應該去看一下的，算起來也快到交貨期了。”
方辰：“可是怎么驗?。课覀冇植欢夹g。”
衛(wèi)輝：“雖然以前公司是有專人驗貨的，但我覺得他們應該也不太懂技術，想必不會太難?！?p> 鑫垚：“先不用想那么多，去了看見實物自然就知道該怎么做了?！?p> 童玲關心地問鑫垚：“你自己去嗎？”
鑫垚點點頭。
童玲：“哦，那你就自己去吧。”
鑫垚愣了，原來真的沒有人想要一起去啊……
時不待人，廠家公司離得也不遠，買個汽車票，說走就走吧。
鑫垚仗著自己低調的打扮，本著事不關己高高掛起的態(tài)度，上車挑到座位之后便開始閉眼養(yǎng)神?；秀遍g，有人輕拍著她的胳膊。鑫垚睜眼一看，一位年紀偏大的婦女，看起來四五十歲的樣子。
婦女：“姑娘，能跟你換個座位嗎？我坐后面有些暈車?！?p> 鑫垚看了一眼周圍的人，問：“你為什么不跟別人換卻只跟我換呢？”
周圍的人開始七嘴八舌地議論著：“你年紀小跟她換換吧”，“現(xiàn)在的年輕人怎么這德行啊”……
鑫垚聽著，不想惹事，只好站起來把自己的座位讓了出去，抱著自己的包走在后面。剛要坐下，那座位上明顯的一圈濕濕黃黃的印子呈現(xiàn)在鑫垚的面前，她的腦海中瞬間浮現(xiàn)出這個印記出現(xiàn)的無數(shù)種可能，是水？是尿？還是其他什么黏糊糊的東西？
鑫垚越想越惡心，抱著自己的包又開始往回走。
鑫垚：“大姐，不好意思，我不想跟你換座位了?！?p> 周圍的人又開始七嘴八舌地議論：“怎么能這樣呢”，“這小姑娘毛病真多”……
那婦女問：“怎么了？”
鑫垚小聲說：“那里有點臟。”
車上的售票員聽了不高興了，陰陽怪氣地說：“嫌我們車臟呢？嫌臟怎么不自己開車出來啊？這一車的人怎么只有你自己覺得臟呢？自己品德高度不夠高不要拉我們的衛(wèi)生水平下水啊。”
鑫垚明白自己一人與眾人爭論一件沒有對錯之分的事情是沒有任何意義的，于是她捂著自己的胸口，假裝十分難受地說：“其實，我也暈車……”
說完此句的鑫垚瞬間又想起了那一圈濕濕黃黃的東西，胃中的排泄物也很合時宜地到來，最終不受控制地穩(wěn)穩(wěn)地落在了那位離得最近的售票員身上。
售票員一邊著急地擦著自己身上，一邊對著那個婦女大喊：“你還不快點讓開讓她坐下？”
周圍的人都不再說話了，那婦女也老老實實地帶著自己的包離開，就連鑫垚旁邊座位的人，也盡力空出自己的半個座位離她遠遠的。鑫垚筆直地坐在自己的座位上，一臉驕傲地看向窗外。
是的，人生中第一次用胃部排泄物捍衛(wèi)了自己的領地，她很驕傲。
鑫垚已經到達了工廠的廠房，面對那個差不多2米高的機床的時候，她想自己那無知的眼神一定讓她看起來像極了剛到幼兒園被老師包圍的小朋友，她完全不知道那些自己熟知的參數(shù)到底存在于機器的哪一部分上。
好幾個工人跟在鑫垚的身后，看著不知所措的鑫垚，紛紛上前給予善良的建議。
工人甲：“要不您先檢查一下機器的運轉情況然后拍個視頻發(fā)給終端客戶，行嗎？”
鑫垚聽話地點點頭，說：“好好好?！?p> 運轉完畢，視頻也拍過了，鑫垚又不知道該做些什么了。
工人乙：“要不您再檢查一下所有的配件是否齊全？畢竟少補的時候比較麻煩。”
鑫垚又乖乖地照做了。
工人丙：“要不您再量一下機器的尺寸？一會兒要裝箱呢。我給您找尺子去?！?p> 鑫垚跟在工人丙身后，說：“好的。我還是跟你一起去吧?！?p> 丈量完畢，工人丁見鑫垚仍然處在發(fā)蒙的狀態(tài)，說：“不然我?guī)タ匆幌掳b用的木箱吧。您把收貨的港口地址和嘜頭留給我們。”
鑫垚如夢初醒般，說：“對對對，差點忘了。”
又看著機器封了箱裝了車，鑫垚的任務好像是完成了。
工廠的老板客氣地對鑫垚說：“要不，您早點訂票回自己家吧？”
鑫垚高興地說了聲“再見”便離開了。
工廠里，內心充滿無限擔憂的老板站在那里聲聲嘆息：“沒經驗啊沒經驗，她這個客戶碰到她，算是倒霉了，這什么都不懂的樣子，買過去之后售后基本等于沒有了?！?p> 鑫垚打算呆一兩天的行程沒想到用幾個小時便結束了，可是鑫垚完全沒有剛出發(fā)時帶著的外出散心閑逛市場的興致，結束工作的鑫垚想要馬上回到辦公室里坐在自己的凳子上。鑫垚買了當日的返程車票，坐在返程客車里，躲在后面角落的位置，心想著自己可能真的已經老去，老到竟不肯再在外面多待一刻的時間。
鑫垚趕回自己辦公室的時候已是深夜，她悄悄地進去擔心吵醒睡著的方辰。但是很湊巧，方辰不在，不知道去了哪里。鑫垚懶得洗漱，行李一丟，倒頭便睡了。
第二日，鑫垚是在大家充滿活力的上班聲中醒來的。
童玲哼著小曲：“清早起來上個班，心情美美噠……”
靳萌萌接：“回屋換個新睡衣，心情美美噠……”
方辰從外面拎著早餐進來，說：“你們都已經到了啊。”
衛(wèi)輝：“也不知道鑫垚在外面進展得如何了。”
突然臥室里傳來靳萌萌的一聲大喊，童玲想都沒想，直接沖了進去。
眼前的人，是蓬頭垢面的鑫垚。
童玲瞇著眼睛仔細端詳著，問：“是……是鑫垚嗎？”
鑫垚：“嗯，是我?！?p> 方辰：“你是怎么回來的？”
鑫垚：“坐車?！?p> 衛(wèi)輝：“貨已經驗好了嗎？”
鑫垚：“好了?！?p> 靳萌萌：“那今晚有好吃的啦?！?p> 鑫垚：“方辰，夜不歸宿，被我抓個正著了啊，下次注意……”
方辰笑著說：“是……宿管阿姨……”
臨近中午的時候，何燦爛如同昨日的于淼，卡著飯點來到了鑫垚的辦公室。
鑫垚：“你來吃飯了嗎？”
何燦爛毫不客氣地說：“對啊?！?p> 鑫垚看著童玲說：“到你表現(xiàn)的時候了，你跟方辰去買菜吧?！?p> 童玲：“去就去，我們倆偏去你說的那一家，去會會他們?！?p> 鑫垚低頭寫了一會兒，遞給童玲說：“這是菜單，記得換好衣服再去。”
方辰：“嗯，知道啦?！?p> 鑫垚：“換不好看的呀，不要換錯了?！?p> 何燦爛：“你這是積累了豐富的戰(zhàn)斗經驗啊。”
鑫垚：“可能以貌取人，是誰都免不了的俗套吧?！?p> 不一會兒，童玲和方辰換了低調的黑灰色衣服，跟鑫垚告別說：“我們走了啊?！?p> 一路上，童玲都在叮囑方辰，說：“我們先問好價錢，然后還價還回去一兩毛，如果還不回去就照原價買，一手交錢，一手交貨，應該沒什么岔子了?！?p> 方辰：“對，我們就按照單子上的把菜買齊就行了?！?p> 菜市場上，童玲和方辰兩個不信邪的人按照鑫垚的描述，找到了兇神惡煞的一家。
童玲和方辰兩個人在心里唏噓：這兩口子，果然不是什么好面相啊……
賣菜的大爺和他的老伴打量著前來買菜的每一個人。盡管童玲和方辰換了低調樸素的衣服，但是這些，并沒有擋住二人的美貌所放出的光彩。最終，賣菜老大爺?shù)哪抗饴涞搅怂齻兌说纳砩稀?p> 老大爺：“你們兩個要買點啥？”
方辰直接將手里的菜單子遞了過去，說：“這些，你都有嗎？”
老大爺?shù)睦习橐矞惲诉^來，看著那張單子說：“有有有，都有?！?p> 童玲：“我們一次買這么多，能給便宜點嗎？”
老大爺：“你們的量跟人家那些大單位來采購的差遠了，你先稱吧，稱到最后看多少錢給你去個零頭，行吧？”
童玲：“那就這樣吧?！?p> 兩個人開始在菜攤前挑挑漸漸，最后結賬，68塊6，很吉利的數(shù)字。
老大爺笑著說：“68.6，給68就行了?！?p> 方辰：“便宜6毛跟沒便宜一樣，65 吧。”
老大爺：“小姑娘真會還價啊，我們賣菜的哪來這么高的利潤，不像你們似的，賺錢容容易易的……”
方辰還欲說些什么，童玲攔著她，小聲說：“不要節(jié)外生枝?！?p> 然后童玲對賣菜的大爺說：“那就這樣吧，找?guī)讉€大袋子幫我們裝起來吧。”
賣菜大爺轉身去找袋子，他的老伴伸手過來說：“來，把錢給我吧?！?p> 大爺老伴收了錢，68，剛剛好，然后轉身去招呼其他的客人了。
賣菜大爺把菜裝好，童玲和方辰提著要走。
賣菜大爺突然攔住她們兩個說：“哎……怎么能就這樣走了呢？”
童玲：“怎么了？”
賣菜大爺：“你們給錢了嗎？”
方辰：“給了給了，給老大娘了。”
賣菜大爺叫過自己的老伴，問：“她倆給錢了嗎？”
老大娘一陣擠眉弄眼之后，說：“沒給，哪給了？”
方辰：“你再好好想想，我給了68，正好，還是嶄新的錢呢。”
老大娘：“我再怎么想你也是沒給，這又沒什么人，我還能記錯了么？”
童玲：“是你跟我們要的錢，我親眼看見她把錢給你的，就在你那包里，你好好找找。”
老大娘在自己的包里一陣翻騰，說：“哪有，這都是我出來帶的錢，就沒收幾個人的，沒你們的?！?p> 方辰：“我自己找，行吧？”
老大娘：“那怎么行？我們的錢袋子怎么能讓你亂翻？”
童玲：“說沒給錢的是你們，不讓檢查的還是你們，這理都讓你給占了啊。不如我們報警吧，好吧，電話你們打，就說有兩個無賴買了菜不給錢，我倒是要看看這68塊還能化成煙飛走了么……”
老大爺：“報什么警，我們不報，68塊錢的事哪用得著報警，不如這樣吧，菜你拿走，損失我們各擔一半，這不是68么，你就給我34好了，行吧？”
童玲一聽來了氣，方辰還在旁邊小聲勸著說：“不要吵架啊，很丟人的?！?p> 童玲：“丟人？我今兒倒要看看是誰丟人。68的菜只收34，是吧？你是這樣賣的吧？再給我稱68的，我先用34買了這68的，再跟你捯飭上個68 的事?！?p> 賣菜大爺一臉不屑地說：“切，沒見過這么不要臉的。”
童玲：“稱啊，還愣著干什么？”
方辰一看童玲充滿激情的樣子，自己的斗志也在瞬間燃起，她挺直腰背說：“你們報警不報？你們不報我們可就報了啊？我們只要把這個電話打出去，受害人可就變成我們了啊?，F(xiàn)代科技這么發(fā)達，在錢上驗一下有沒有我們的指紋應該是一件很容易的事的，而且，我手機里還有剛才的錄音和錄像呢?！?p> 童玲：“我再問一遍，你的包里到底有沒有我們的錢？”
老大娘一臉不耐煩的樣子，說：“行行行，真是麻煩，你們走吧?！?p> 童玲：“剛才誰說我不要臉的？到底是哪兩個老不要臉的？”
賣菜大爺：“走吧走吧，趕緊走吧?！?p> 童玲和方辰在眾目睽睽之下離開了，童玲回頭看著密集的人群說：“你看到沒，那么多人，沒有人出來說一句公道話，全是看熱鬧的。”
方辰：“你知足吧，他們沒幫倒忙就謝天謝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