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三5班。
剛從大禮堂集散回來,趁著老班還沒來的間隙,班里的人抄作業(yè)、掃衛(wèi)生、吃早餐、補(bǔ)覺的各式各樣都有,鬧哄哄亂成一團(tuán)。
樸星辰剛從后門走進(jìn)教室,林魚就撲了過來,抱住她哼哼唧唧。
“你怎么才來?我以為你開學(xué)第一天就要逃課呢!”
身上掛著個大型掛件,艱難地挪到教室最后一排靠窗的位置,坐了下來。
“昨晚沒睡好,起床起晚了,先讓我再睡會兒,果然一進(jìn)教室我就困了。”
樸星辰說著扒拉掉林魚的手,在桌上疊了幾本教科書,趴下去,蹭了蹭,舒舒服服地瞇起了眼睛。
林魚戳了戳樸星辰的臉,見她已經(jīng)沒啥反應(yīng)了,不禁嘖嘖兩聲。
果然樸星辰和學(xué)習(xí)之間最大的緣份就是周公了。
————————
就在樸星辰酣然入睡的時候,李國棟拿著三角尺走了進(jìn)來,站在講臺上,敲了敲黑板。
四散的人立馬閃回自己的座位,沒吃完的面包也一把塞回抽屜里;
教室里逐漸安靜下來。
李國棟高二也帶這個班,高三5班的人對他,那是又愛又恨。
作為一名高三特級教師,他放蕩不羈地剪了個寸頭,每次上課永遠(yuǎn)都是T恤牛仔褲。
三十出頭的大老爺們,看起來像個大學(xué)剛畢業(yè)的毛頭小子,思維也潮得不像個中年人。
奈何專業(yè)知識又過硬,經(jīng)常上公開課,讓其他老師過來觀摩。
日常最大的樂趣就是碾壓學(xué)生的無知,班上的人敢怒,又不敢言。
————————
“同學(xué)們,從今天開始,你們就是高三的學(xué)生了,給我打起精神來,聽見了嗎?”
“聽見了————”
底下的人懶洋洋地應(yīng)道,李國棟抬手摸了把自己的寸頭,“怎么?大清早都沒吃早飯?”
“聽見了!?。 ?p> 這才滿意地點點頭,朝門口外站著的人喊道:“進(jìn)來吧。”
教室里所有人的目光齊刷刷地看過去,高三還有新同學(xué)?
見走進(jìn)來的是個身形清俊挺拔的男生,女生們頓時被勾起了極大的興趣。
————————
“天!我的菜我的菜我的菜!完全是我的菜啊啊?。 ?p> “操——怎么又來個小白臉?我要妹子!妹子!漂亮的妹子啊!”
“要漂亮妹子有什么用,她難不成會搭理你?”
“去你的——”
“皮膚看起來真好,又白又嫩,嘖嘖——現(xiàn)在的男生還讓不讓女生活了?”
“這個身材比例我愛了?。捈缯箝L腿,安全感備足關(guān)鍵看起來還瘦!”
“女人真是可怕,你們就說說,下得去手嗎????”
“要你管?一邊兒去?!?p> ————————
底下的人嘰嘰喳喳吵成一團(tuán),李國棟瞇起眼睛咳了兩聲:“咳咳!好,收!”
“我知道大家看到新同學(xué)非常激動,但是,現(xiàn)在?!?p> “麻煩女生們先收起你們的‘虎狼之心’,讓新同學(xué)先做個自我介紹。”
許惟安聞言乖巧地鞠了一躬,聲音溫潤動聽,“大家好,我叫許惟安,以后請多多關(guān)照。”
五秒過后,教室里頓時陷入一片沉默,李國棟抱著三角尺轉(zhuǎn)過頭看他:“完了?”
“嗯。”認(rèn)真的語氣,不像開玩笑。
點點頭,李國棟一臉“我懂”的表情,青春期嘛,酷就完事兒。
于是接著他的話說道:“看來許同學(xué)還有些靦腆,沒關(guān)系,以后有的是時間慢慢了解,現(xiàn)在我先給你挑個座位吧。”
視線在全班范圍內(nèi)掃了一遍,目光一下鎖定了最后一排靠窗的位置,伸手指了指。
“你先坐那兒吧?!?p> 順著他的方向看過去,只見一個女生正趴在桌上睡得香甜,只有她旁邊的座位是空的。
許惟安點點頭,越過講臺往那兒走去。
————————
“什么?一來就和樸星辰同桌?這運(yùn)氣也太背了點吧?”
“就是啊,棟哥怎么想的?新生哎!說不定等會兒就被嚇跑了!”
“我估計啊,堅持不過三天。”
“我賭一天。”
“你也太狠了點,不過,有可能。”
一路上不斷有人竊竊私語,腳步停住,拉開椅子,許惟安目不斜視地坐了下來。
李國棟完成任務(wù)般說了句“好好上課”,拍拍屁股就溜了。
————————
從書包里拿出剛剛領(lǐng)到的一沓新教材,放進(jìn)抽屜時卻沒拿穩(wěn)。
嶄新的英語書“啪——”地一聲掉到了兩人椅子的夾縫中。
許惟安將椅子往外挪了挪,俯下身去撿書。
背對著他睡覺的女生突然轉(zhuǎn)了個方向,哼唧一聲,又沉沉睡去。
看清楚女孩的臉,許惟安的呼吸都放輕了些——
半個小時前還兇得不得了的人,此刻距離自己只有十厘米不到,睡得像頭小豬。
再靠近一點,他甚至可以聞到距離極近的空氣中縈繞著淡淡的草莓甜味。
————————
忍不住伸手,惡作劇般掐了掐樸星辰的臉。
手感嬌嫩軟膩,像握住貓咪肉呼呼的軟墊。
被掐臉的人眉尖微蹙,一把拍掉這只在自己臉上作亂的手,呢喃了聲:“林魚……別鬧?!?p> 身子動了動,又將臉轉(zhuǎn)了回去。
高三教學(xué)樓坐西朝東,上午十點的太陽明晃晃地透過窗戶。
日光搖曳,綠紗輕晃。
大半個教室都沐浴在陽光中,即使拉上淺綠色的窗簾,還是有些刺眼。
許惟安彎下腰把書撿起來,拍了拍上面的灰塵,將頁碼一分為二打開。
然后微微站起身,把書立在了樸星辰課桌上,落下一片小小的陰影。
睡得迷迷糊糊,樸星辰只覺得臉上的灼熱感好像在逐漸消退,呼吸也慢慢平穩(wěn)下來。
————————
樸星辰坐的位置偏僻又安靜,只要沒人過來打擾,她可以睡到地老天荒。
科任老師甚至李國棟,都是睜一只眼閉一只眼。
畢竟以她的家境,即使科科都不及格,以后也不會活得差到哪里去。
更何況她成績還行,大提琴也拉得好。
林魚就曾對著她感嘆:“你前世到底積了多少德?這輩子居然可以活得這么輕松?”
————————
直到脖子發(fā)酸發(fā)漲,樸星辰這才睡眼惺忪地醒來。
此時上午第三節(jié)課已經(jīng)下課了。
一手揉著脖子,一手撐著下巴,視線漫不經(jīng)心地落在不遠(yuǎn)處,突然瞄到喬姝言的旁邊的人。
怎么看起來好像有些眼熟——
“終于舍得醒了?昨晚做賊去了吧?這么困?再晚點就可以直接吃午飯啦!”
還沒反應(yīng)過來,林魚便一屁股在她前面坐下,擋住了她的視線。
樸星辰毫不客氣地伸手:“我還真有點餓了,有吃的嗎?給我墊墊肚子?!?p> 林魚嫌棄地看了眼她,從校服兜里拿出一塊牛奶泡芙遞過去;
然后側(cè)了側(cè)身,讓出剛剛被擋的視線,一臉神秘兮兮的模樣。
————————
“哎!喬姝言那邊,看見了嗎?那個男生,今天新來的,叫許惟安。”
“聽說是從高一直接跳級過來的,沒上高二,高一一年成績都是市里第一。”
“牛逼吧!關(guān)鍵還長得還帥,特招人疼那種帥!”
“剛來就收獲了一大批迷妹,準(zhǔn)確地說是迷姐,連喬姝言都對他上心得很?!?p> “你瞧瞧,一下課就圍著他轉(zhuǎn),說是幫他熟悉班級情況?!?p> “我信她才有鬼呢,肯定是利用班長這個職位去……”
林魚說著說著,見樸星辰?jīng)]有絲毫反應(yīng),回頭看了眼她。
見她正把那塊可憐的泡芙咬得嘎吱響,還帶著點恨恨的感覺。
“咦?今天這個泡芙是牛奶味的哎,你居然不覺得膩了?”
“膩?膩歪得過那兩個人嗎?”
林魚聽樸星辰這么一說,立馬又轉(zhuǎn)過頭去看。
————————
喬姝言正側(cè)著頭和許惟安說著什么,一臉真摯。
長發(fā)扎成低馬尾,有幾縷不聽話的發(fā)絲滑落在耳邊。
眉眼雅致秀氣,時不時靦腆地抿著唇笑笑,頗有幾分江南女子特有的溫婉與嬌羞。
而許惟安坐姿端正,偶爾點點頭,薄唇微抿,唇色紅潤,甚至泛著一層淡淡的水光,跟果凍似的。
“你還別說,許惟安還真是越看越好看啊。”
林魚摸著下巴打量著他們,兩個人看起來還挺像是一對模范三(情)好(侶)學(xué)生。
“人模狗樣,陰魂不散?!睒阈浅接掷淅涞卣f了句。
林魚這才反應(yīng)過來,賭上她對樸星辰多年的了解,她現(xiàn)在聞到了一絲不尋常的氣味。
樸星辰什么時候這么長時間關(guān)注過一個人?
每次自己的八卦沒說到一半,她已經(jīng)開始神游了。
————————
林魚剛回過頭,上課鈴就響了。
“對了,忘了跟你說,他現(xiàn)在是你同桌,驚不驚喜?”
她笑嘻嘻地說完就跑,成功地讓樸星辰剛想咽下去的泡芙卡在了嗓子眼。
一口氣差點沒噎死。
許惟安回到座位上,就見樸星辰臉色微紅地憋著口氣,似乎在找什么東西。
“你在找什么?”
“水,我水杯呢?”頭也不抬,四處翻找。
見她快喘不過氣來了,立馬拿過他桌上的水杯,擰開蓋子遞了過去。
此時嗓子眼被卡得難受,樸星辰也顧不得那么多,接過來就咕嚕咕嚕灌了幾口,瞬間把杯里的水喝了大半。
正忙著灌水,完全沒注意到許惟安伸出的手——
呼吸終于恢復(fù)順暢,看了眼手里的杯子,不是自己的。
又看見身旁這個人一臉欲言又止的模樣,樸星辰不死心地問了句:“這個,你用過的?”
許惟安坦然地點點頭。
————————
“嘭————”椅子倒地的聲響。
講有機(jī)化學(xué)講得正起勁兒,詹文燕看著突然站起來的樸星辰,推了推架在鼻子上的黑框眼睛。
“樸星辰,你對這道題有別的見解?”
樸星辰深吸口氣,把椅子扶起來,重新坐下,“沒有,但我同桌說他有。”
詹文燕聞言看向許惟安,目光頓時慈祥,微笑著鼓勵道:“許同學(xué)有什么想說的嗎?來,盡管說?!?p> 身旁的人從容地站起來,從容地提出了另一種更簡便的解題方法,然后在詹文燕帶頭的掌聲中從容地坐下。
“啪————”
樸星辰手里自動鉛筆的筆芯一個用力斷裂開來,飛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