垃圾場外有一條從南面高山匯聚而成的小河。
因?yàn)殡x山不遠(yuǎn)的原因,河面僅有八米左右寬,水深不到半米,清澈見底。
兩人到了河邊,遠(yuǎn)處有四位老人在垂釣,是同樣生活在垃圾堆里的孤寡老人,兩人以前用肉類同他們交換過食物,但是今天兩人不想引起對方注意,反方向遠(yuǎn)離。
直到轉(zhuǎn)了個彎看不見對方身影,伏靄才脫鞋下了河,淌水到河中一塊露頂?shù)拇笫?,將金絲網(wǎng)圍成倒錐小口葫蘆肚的形狀,做了一個簡易地籠出來,他將口子對著上游方向,一頭壓在大石下,又在河底摸了塊也不算小的石頭壓住了另一頭,簡易的小陷阱就這么做好了。
別看陷阱這么簡單,連魚餌都沒有,但是只要有魚游進(jìn)去了,再游出來的機(jī)率不超過三成。
等打獵回來,以小河里魚兒的數(shù)量,多少會有些收成。
小河的一頭是山,另一頭在遠(yuǎn)處入了林。
以前兩人多半是在河邊及旁邊的林子的草叢里下陷阱守株待兔,后來部隊(duì)挑中了那地方當(dāng)營地,并將所有野林都劃成了禁地,一百多號人在里面搞什么生存游戲,也讓他們的生存進(jìn)入到困境。
兩人沒有順著河走,商量了一會直接淌水過了河,花了一個多小時,繞了很遠(yuǎn)的路從一處從來沒有來過的地方入了林。
但讓兩人沒想到的是,進(jìn)入林子的地方看上去很深,可不過百米就穿過了林子,看到了一個煙波澹蕩的林中湖。
這讓小心翼翼的兩人很是意外,他們何曾見過如夢幻般的美景?一時被湖色迷住,怔怔發(fā)呆。
兩人是被一陣槍聲驚醒的,嚇得躲進(jìn)一棵大樹的樹蔭中。
槍聲來自湖邊一側(cè),砰砰聲不停歇,驚鳥成片出林。
一頭野豬帶著兩頭豬崽子倉皇逃出林,沿湖邊向兩人的方向逃竄。
“老子呃……干你娘滴個西皮?!痹埔蒿w臉都綠了。
好在槍聲漸行漸遠(yuǎn),顯然野豬不是目標(biāo),只是受到槍聲的驚嚇。
伏靄松了口氣,盯著受驚野豬的目光火熱,“好機(jī)會呀,有把握干掉它嗎?大的不行就干小的?!?p> 這只成年野豬塊頭不小,足有一百多斤,可以換不少錢呢。
云逸飛嘿嘿笑道:“看我的,今晚有豬肉吃了。”
母野豬跑到附近后沒有察覺到危險(xiǎn),領(lǐng)著小野豬哼哼嘰嘰悠哉去了湖邊,喝過水后朝林中走去。
也算這母野豬運(yùn)氣差,無巧不巧正從兩人藏著的樹下經(jīng)過。
蓄勢待發(fā)的云逸飛從樹上一躍而下,雙手握著鋼矛狠狠扎了下去。
母野豬聽到響動本能的反應(yīng)竄動,瞄準(zhǔn)頸椎的鋼矛扎進(jìn)了厚實(shí)的背部。
母野豬慘叫,身子狂扭,云逸飛頓時被甩了出去,直直撞到了大樹上,疼得差點(diǎn)沒昏過去。
受到重創(chuàng)的母野豬發(fā)了狂,也不管身上還插著鋼矛,豬蹄帶著泥土低頭撞去。
嘴角上的兩根大獠牙令人望而生畏,伏靄驚叫道:“小心了!”
云逸飛忍住胸口悶痛,在地上狼狽打滾。
母野豬一頭撞在了樹上,轟的一聲震得落葉紛飛,它搖晃了兩圈后倒地不起。
兩只小豬崽“哼哧”著圍繞母野豬打轉(zhuǎn)。
伏靄從樹上飛快下來,云逸飛趴在地上哼嘰道:“殺小豬。”
大豬小豬都是肉,捕個獵挺不容易的,沒道理放過到嘴的豬肉。
小豬崽子警惕地盯著伏靄,伏靄拔了鋼矛,連刺幾下都沒刺中,追在豬崽子后面跑得氣喘吁吁,沒一會,鋼矛便只能拖在地上。
云逸飛捂臉無語,嘆道:“十幾斤而已,有那么重嗎?”
伏靄拖著鋼矛過來,一屁股坐在地上,兩只小豬崽“哼哼”著回到母野豬身邊,時不時望過來一眼。
伏靄沮喪之極,“沒吃中飯,太餓了?!?p> 云逸飛嘴角直抽,“我也沒吃中飯?!?p> 伏靄又道:“早飯只吃了一碗稀飯。”
云逸飛窘道:“好吧,你贏了?!?p> 小豬崽子:“哼哼?!?p> 伏靄咧嘴笑起來,鋼矛塞進(jìn)云逸飛手中,“剛才可真嚇了我一跳,牛逼哄哄地說交給你,結(jié)果差點(diǎn)被母豬搞死,打臉充胖子的事一次就夠了,下次量力而行,咱們找?guī)字恍⊥米痈愀阋膊诲e的?!?p> 云逸飛:“……”
這話說的,什么叫差點(diǎn)被母豬搞死?
奶奶的……
兩人最終沒能留下小豬崽子,野生動物天生的敏銳和對仇人的辨識,讓兩只小豬崽能清晰判斷危險(xiǎn)性,云逸飛抓著鋼矛站起來的瞬間,兩只小豬崽悲叫著逃進(jìn)野林深處。
這種區(qū)別對待,讓伏靄無力吐槽,真他奶奶的……
母野豬有100多斤,自然由身壯力大的云逸飛扛上,伏靄則扛著鋼矛跟在后面。
兩人順原路返回,中途休息了好幾次,后來用鋼矛穿過野豬挑擔(dān)而行,到了河邊時天色已是黃昏,兩人已經(jīng)是累得大汗淋漓筋疲力盡,肚子更是“呱呱”作響。
“走不動了,實(shí)在動不了了?!?p> 云逸飛呈大字躺在草叢里,喘息未定,“矮子,想個法子唄?!?p> 伏靄本就力氣弱小,一天又只吃了一碗稀飯,比云逸飛還不如,劇烈喘息半晌才道:“等會拖著走吧。”
不遠(yuǎn)處兩只灰兔竄了出來,在河邊喝過水后竄回草叢,微風(fēng)徐徐,野草閑花隨風(fēng)擺動,不見兔子蹤影。
伏靄推了推云逸飛,“這里有兔子?!?p> 云逸飛坐起來,“啥意思?”
“下次搞兔子不搞野豬,搞野豬容易被野豬搞,還不好運(yùn)輸,怎么想都是虧?!?p> “……滾!”
玩笑開過,再榨一榨身上似乎又可以榨些力氣出來,伏靄摸摸鼻子,“趁天還沒完全黑,咱們得抓緊一點(diǎn)?!?p> 入夜后野外危險(xiǎn)級別會呈幾何提升,云逸飛一個翻身就起來,和伏靄一起將野豬拖進(jìn)河中,利用浮力很快過了河。
伏靄沒有忘記布在河中的魚網(wǎng)陷阱,過去一看,五條巴掌長的小魚困在里面,心中大喜,摟回上岸。
有魚有肉,兩人心情大好,身體似乎也不那么累了。
伏靄將金屬魚網(wǎng)平攤開,從邊緣抽出一根金屬絲,將魚串在一起,又和云逸飛一起將野豬放在魚網(wǎng)上,魚網(wǎng)一角在鋼矛中間纏上幾圈。
這么一來,一個簡易的拖板做好了。
云逸飛喜笑顏開,給伏靄豎起大拇指。
太陽只剩下余輝時,兩人終于到了垃圾場外圍,到了這里,就只能靠云逸飛的力量了。
云逸飛深吸一口氣,說道:“矮子,等會我一口氣沖回去,顧不上你了,你小心一些,慢些沒關(guān)系,別卡進(jìn)縫隙里?!?p> 金屬垃圾場最危險(xiǎn)的莫過于金屬與金屬之間的空隙,一腳落空絕逼會被里面的尖銳物刺劃的血肉模糊。
伏靄向來小心,倒是云逸飛平時沒事就喜歡在上面奔跑,說是練習(xí)敏捷和反應(yīng),也從來沒有出過事,但是這次不一樣,云逸飛可從來沒有扛著百斤重的東西在上面跑過。
他一把抓住云逸飛,搖頭道:“別亂來,危險(xiǎn)?!?p> 云逸飛絲毫不放在心上,“沒事,打從記事,我就在上面跑,跑了一、二十年了,哪里落腳安全我心里清楚的很。”
“但是能承擔(dān)100斤重量的地方不一定能承擔(dān)110斤,這頭豬……”
“沒人比我更了解這片垃圾?!痹埔蒿w打斷伏靄的話,帶著自嘲的語氣說道:“你被父母棄在鎮(zhèn)子里,我被父母棄在垃圾堆里,你的父母至少還希望你能活下去,我的父母呢,他們希望我死在這片銹蝕的鋼鐵海洋里,神不知鬼不覺得爛在里面,所以……我是生在垃圾堆里的,長在垃圾堆里的,這里就是我的家,也是我的世界,如果連它都遺棄了我……”
他頓了頓,沒有繼續(xù)說下去,扛上野豬沖進(jìn)了垃圾場,在雜亂的鋼鐵里上下起伏,比以往跑得更快。
伏靄望著昏暗的天色里跳躍的人影,久久不語,這么些年相依為命,今天那個人影才吐露出心聲。
他默默將魚網(wǎng)纏在鋼矛上,拎著魚走進(jìn)垃圾場。
這些年過的日子很苦,云逸飛飯量又極大,表面上云逸飛吃得比他多出一倍,實(shí)際上仍然餓著肚子。
饑餓限制了兩人的身高和體重。
相對于普通人,伏靄很瘦,1.75米身高體重不過百斤,所以他從來不會將體力浪費(fèi)在運(yùn)動中。
云逸飛1.82米,體重160斤,相對于普通人顯得很結(jié)實(shí),但是伏靄認(rèn)為,云逸飛和自己一樣很瘦,不過一個是和普通人比,另一個則必須要和自己原本該有的正常身高和體重比。
伏靄小心謹(jǐn)慎地走在鋼筋橫梁上,他走得很慢,每有地形轉(zhuǎn)折都要再三確認(rèn)亂堆在一起的金屬廢物是否穩(wěn)固。
天很快黑下來,他睜大眼睛努力從微弱的星輝中尋找落腳點(diǎn),云逸飛則早已從視野中消失。
前方有塊大面積的太空戰(zhàn)艦殘骸,屬于貨艙體的部分,類似這種類型的垃圾,重要部位都不會直接丟到垃圾場來。
而這塊太空戰(zhàn)艦殘骸不知道放了多少年,上面堆滿了銹蝕的金屬垃圾,豎著的斷截面露在外面形成一條筆直安全的路。
伏靄沒有猶豫,跳上斷截面。
這段安全的路有百米之長,讓他緊張的心有了些閑情,視線游動。
走著走著,他突然停下了腳步,眼睛盯著貼著斷截面的左下方。
不知道是不是錯覺,那里剛才似乎亮了一下。
是很微弱的乳白光線。
但是十多秒過去了,那里仍然黑漆漆一片,哪里有什么光。
伏靄搖搖頭,以為是自己眼花了,繼續(xù)朝前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