橘黃色的陽光,照耀著每個人。
咕嘟咕嘟一早上的面鍋,安靜了。
趙風(fēng)嘯是紫云縣的捕頭,這幾天縣里出了不少事,最煩心的莫過于偷小孩的兩個狗東西。
還偷到他本家去了,趙家的小女兒,按輩分是他的遠(yuǎn)房侄女,跟自家的丫頭差不多年紀(jì)。
趙風(fēng)嘯一想到自家的丫頭也有可能被偷走,心里就恨不得把這兩個狗東西碎尸萬段。
不過,趙家的大少奶奶倒是真沉得住氣,先是把意欲潛逃的奶媽捆了報官,接著又把府里的家丁派給縣令去排查陌生面孔,同時還飛鴿傳書給遠(yuǎn)在京城的大少爺,面上看不出一點慌亂。若不是大少奶奶隔三差五就跑去廟里為她小女兒跪拜,他還覺得這大少奶奶一點也不在乎那小女兒的安危,可真是奇怪!
新來的縣令也挺有想法,他都沒見識過這樣的審法,一不威嚇叫罵,二不上刑動手。一杯清茶,問上百八十個問題。奶媽要么不回答,要么就一句我不知道??h令也不惱,讓人收拾出一間空房,里面啥也沒有,窗戶都糊的黑布。讓奶媽吃過兩個饅頭后,把她扔了進(jìn)去。過了一夜,還是嘴硬的不行,但是桌上除了一杯清茶,還有兩碟子天香閣的招牌菜,一道紅酥手,一道玲瓏心。紅酥手就是碳烤豬蹄,外酥里嫩,表皮焦脆咸香,肉質(zhì)細(xì)膩。而玲瓏心則是取用新鮮的魚肉剁碎,和蛋清攪拌在一起,捏出丸子,過水定形,再在煲了兩個時辰的雞湯里滾上兩滾,一口大小,能連吞十個八個,連嚼都不用,鮮味在舌尖上打轉(zhuǎn)。縣令特意將菜離得奶媽遠(yuǎn),先是聲明若能迷途知返,這些菜應(yīng)該是獎給她的,然后又問了兩三個問題,奶媽眼睛直勾勾地盯著菜,對問題卻也是充耳不聞。奶媽又被扔回了小黑屋,這回連饅頭也沒有了。
半夜,縣令又沏起了一杯清茶。奶媽又困又餓,又要面對著縣令千篇一律的問題和半桌之隔的美食。這次又換了兩道菜,一道千嬌百媚,烤羊腿,片了半碟子肉下來。一道萬紫千紅,香椿炒雞蛋??h令這次備了一雙筷子,問完一個問題,夾一筷子菜,在鼻子前深深地聞了聞,再送入口中,還特意嚼出了聲來。奶媽想睡過去,就不用受這種苦了。但是縣令排了人,他自告奮勇盯著她,一睡過去,就叫醒她,菜吃了一半,縣令放下了筷子,飲了一口清茶,沖她笑了笑,放她回小黑屋了。(菜名是我自己隨便起的)
第三天奶媽撐不住了,逮著他來提審她的機(jī)會就一口氣說了出來,還說再也不愿見縣令大人了。
還好隨行的師爺當(dāng)即喚人拿來了文房四寶,靠著他的背記下了證詞。師爺又同奶媽搖頭晃腦地誦讀了一遍,奶媽聽了直點頭,搶著紅印泥,蓋上了指印。然后大聲哭嚎出來,舍了命地喊,師爺嚇得腿軟,他立刻捂住了她的嘴,這府衙靠著大街不過兩道墻,又不是深牢大獄,別惹來什么百姓的猜疑,這里百姓的嘴可了不得!
他和師爺交了差,縣令下令把奶媽關(guān)進(jìn)牢房。倒也沒有小氣,前兩天的菜色都送進(jìn)去了。只不過,之后就不會有了。
師爺喊他去喝兩杯,他心里頭也被縣令饞了兩天,于是叫了剛放學(xué),在橋邊和同伴玩耍的兒子回去捎個信,結(jié)果兒子非纏著他要吃糖葫蘆,沒得辦法,他只好掏出幾個銅板扔給了兒子。
酒過三巡,他和師爺也喝的差不多了。
“千防萬防,真是家賊難防!”他感慨了一句。
“這奶媽也是腦子不清楚!趙家,多有錢!人家指甲縫里摳出來一點,半生無憂。還犯得著走條死路!”師爺打了個酒嗝說道。
“你說什么吶!趙家有錢也不至于成那樣!”真這么有錢,他還干啥捕頭啊,厚著臉皮去本家討兩個活計,早就吃香的喝辣的了!
“趙大哥,你不是他家里頭的,房里頭的,你不知道!”
“師爺,您也不是?。 边@師爺喝糊涂了吧!
“我不是,但是我看見啦。酒,酒呢!”師爺滿桌子找酒壺,趙風(fēng)嘯指了指師爺?shù)氖稚?,師爺這才發(fā)現(xiàn)酒壺就在自己手上。兩人哈哈大笑起來。
“滿上,滿上!”
“趙大哥,我也不給你賣關(guān)子,你聽過狐貍報恩吧?”
“啊,是你老家那個叫什么黃梅戲,你去年給我們唱過兩句,縣令不是還敬了你一杯酒,說你有,古風(fēng)雅韻,說實話我是聽不大懂。不怕你見笑,我呀就喜歡些山歌野調(diào)。”趙風(fēng)嘯又敬了師爺一杯。
“嗨!我那兩嗓子沒把你們嚇著,都算我走運了,縣令那是,不忍心說我唱得爛。對了,狐貍報恩那,也不全是那么回事。不過我有一次去廟里頭,碰上了趙家大少奶奶,人家可闊氣啦,清場!”
“那你怎么,偷偷摸摸,呆在那兒?”
“呸!我那叫偷偷摸摸嗎?我不是誠心誠意地祈福,沒聽見嗎!我親眼看見有只小狐貍跟在大少奶奶的腳邊,左蹦右跳地,它一見了我立馬不敢動了。大少奶奶側(cè)過身擋住了它。”
“后來呢?”
“后來我就配合人家,自個出來了唄!”
“你這哪跟哪啊,說不定你看差眼,把人家的小貓小狗給看錯了。”
“不,不!”師爺?shù)故呛芸隙ㄗ约簺]有看錯。“那小東西肯定不是什么貓貓狗狗,它一看見我就不動,這反應(yīng)不是認(rèn)人嘛!而且啊,我們縣令大人剛來那年,趙家不是出了事兒嗎?大少爺看漏了眼,入了一件十來萬的家伙,結(jié)果是個假的!”
“對對對,那會兒吃飯喝茶都談這個呢!”
“按理說,這十萬兩的家伙是個假的,趙家是元氣大傷,但是人家一點也不緊張,還繼續(xù)開著賭坊,當(dāng)鋪,又盤了幾家店,開了現(xiàn)在的天香閣,紅袖坊。這一筆筆都是真金白銀才能砸下來的,當(dāng)時啊就有這種說法了,有人看到趙家大少爺晚上溜出城外,背著滿滿一包袱金銀珠寶回來,加上大少奶奶經(jīng)常拜神禮佛,大約是得了仙人妖精的報答。只不過我最近才親眼看見了那只小狐貍,才敢如此肯定的!”
“你就看見了只小畜生,你胡說八道吧!”趙風(fēng)嘯聽著覺得可笑,哪有這么牽強(qiáng)附會的,一點常理都顧不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