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景平喚回了小顧,讓小顧照看夜貓子。他得加快速度,銀針刺穴再過一次就不起作用了。
孫景平端著藥罐子沖到藥柜那邊,也不需要一一查看,就直接抽出幾個小抽屜,掂量著藥材,往罐子里頭放。唯有最后一味藥,他慎之又慎,仔細稱量過后才加入罐中。
他抓好藥,瞥見云祥正背對著門口,“小瓜!回來幫我熬藥!”
云祥正陷入熊熊怒火之中,對孫景平的話充耳不聞。
孫景平正缺人手,把藥放在藥柜上,他快步走向云祥,沒想到云祥眼前一黑往后倒下,孫景平正好接住了云祥?!罢O呦,這又是怎么了!”
然而,在那孤零零的糖葫蘆桿子旁邊坐下了一個黑色的小人影,身高,胖瘦,都和云祥一模一樣。
小黑影嘗著摘下來的一支糖葫蘆,細嚼慢咽。
細碎的糖渣,掉進他像是胡亂描畫的黑色團線的身體里,陽光照不出他的模樣。
趙風嘯拔出了刀,捂住了嘴鼻,看著眼前飛舞在空中的煙塵,他知道這是個擅長用藥,或者說用毒的對手。他感到有點可惜,雖然用毒的家伙很難纏,但是他們畢竟精力有限,不可能拳腳功夫也厲害,單打獨斗,他又是先發(fā)制人,勝算還是比較大的。還好,兄弟們頗有默契,已將周圍的百姓驅(qū)散,正跟在他身后一副嚴陣以待的模樣。
“封住嘴巴和鼻子!”若是起風,這陣子毒霧便會吹向他的身后,他高聲提醒兄弟們。
兄弟們手腳很快,甚至還扔給了他一塊簡易地布條,他迅速單手系好布條,再戴在自己的臉上。不過這布條的味道有點大,兄弟們也有點糙啊,打完了,要喊媳婦給大家伙洗洗衣服。
想到了媳婦,趙風嘯更是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
黃大閑手上不過三種藥粉,其一是蒙汗藥,其二是癢癢粉,這兩種藥粉的配制是他最為拿手的,只是昨天剛剛啃了一塊硬骨頭,藥粉耗去了不少,只能混著些面粉充充場面。
其三便是他“師承”的絕命散,材料珍貴,極難配制,所以用一點少一點,他十分珍惜。
這三種藥粉之中,癢癢粉的觸發(fā)方式是最簡單的。只要人的皮膚接觸到癢癢粉,就會立刻發(fā)紅發(fā)癢,長出小包,需要不停地抓撓。直到抓出了血才會覺得舒爽。
而蒙汗藥是要嘬一口猛的,一般還是下的酒菜之中起效的快。
至于絕命散,是配合著毒蛇的毒液抹在刀刃之上。絕命散藥性綿柔蝕骨,再加上他搭檔姜胭虎的奪命三刀,即使有大夫能救下刀傷,但對于體內(nèi)的毒肯定是束手無策,那人必死無疑!
不過就在昨天,他們碰見了個極其詭異的人,看不清臉,身手輕敏,連躲奪命三刀中的兩刀,還是他聰明,用手中的孩子做掩護,才讓姜胭虎最后一刀不至于落了空。
那人逃的也快,姜胭虎被偷襲,腳腕受了傷,只能他來解決后患。他對于自己的絕命散很有信心,只是這里的郎中很有名聲,他打算在旁邊看個情況,結(jié)果就被這邊的衙役盯上了。
跟聞到肉味的狗一樣!
面前的這場煙霧之中面粉占了七成,癢癢粉占了三成。
趙風嘯握著刀,扎實穩(wěn)健地走向黃大閑。
身后的衙役也跟隨著他。
黃大閑知道正面打根本沒有勝算,他掀起周邊所有能扔過去的東西,板凳,竹籃,還有幾把野菜,然后對準趙風嘯的方向吹了一口混雜了蒙汗藥和癢癢粉的毒粉。
趙風嘯他們直接劈開那些雜物,側(cè)過頭,不正面接那些毒粉。雖然蒙汗藥量少,沒有令他們昏沉,但是癢癢粉還是有所作用。
趙風嘯站在最前頭,臉上沒有被蓋住的地方發(fā)癢,身后的衙役立時抓起癢來。
趙風嘯依舊握著手中的刀,豎直朝前,注意力沒有被臉上的瘙癢轉(zhuǎn)移。
他看見了。
黃大閑趁著機會,躲到了橋底下。
陽光照不進橋底,水面只剩下幾圈漣漪。
趙風嘯這才抓起癢來。
黃大閑放緩呼吸,這條河不深,才到他的膝蓋。
剛才那一擊,混了九成的癢癢粉,肯定是要抓破肉來。
趙風嘯越抓越癢,身后的兄弟也在哀嚎,他余光瞥了一眼,有的人甚至把臉上抓出了六道血痕。
趙風嘯明白了,他咬破自己的舌尖,硬生生收回自己抓癢的手,。
他眼神匆忙,從周圍被扔的一塌糊涂的雜物里搜尋著,終于,在凳子下面找到了。
黃大閑緩慢移動自己的腳步,試圖以最小的動靜挪到橋底里。
不過,這也不是座大橋,統(tǒng)共能并排過三人,黃大閑從左邊進,緊靠右邊。
而橋頭的右邊正擺著一支糖葫蘆串子,串子頭半插進橋洞。
“咔嚓,咔嚓。”
有脆生生地咀嚼聲傳來。
黃大閑咽了下口水,剛剛他沒有看到這里有人呀!或許是什么野貓在吃雀子。
不對!
他周邊都是癢癢粉,尋常動物都不敢靠近。
是什么東西!
黃大閑閉上眼睛,甚至屏住了呼吸,去聆聽。
趙風嘯在外面喊,“你已無處可逃,快快束手就擒!”
沒有了,那“咔嚓,咔嚓”聲沒有了。
是我幻聽了!黃大閑心中這樣想到。
趙風嘯的喊聲忽遠忽近。
黃大閑認為趙風嘯并沒有真的看到自己,只是在詐他。他最好等衙役找的稍遠一些,就立刻離開此處。
這筆買賣實在太難做了,若不是出的價高,還有老陳找上門來,他絕對不會過來的。姜胭虎嘴巴狠,手也狠,但是太害怕官府的力量,一點也沒有富貴險中求的覺悟。他盤算好了,等他回到落腳的院子,不管姜胭虎再如何地阻擾,直接帶小孩喬裝打扮出城。
黃大閑知道這一鬧勢必會加劇官府的搜查,但是他只差出城的時機。只要出了城,他就是魚兒入了水。再把小孩交給老陳,小金子一領(lǐng),家當齊活。
“咔嚓,咔嚓?!?p> 又來了!又來了!
黃大閑注意到幾乎聽不到趙風嘯的喊聲。
他心里也盤算好了,美好生活正在向他招手,他壯起膽子探出頭,一手抓緊手上裝癢癢粉的紙包。
他目光慢慢往外探,突然看見了一個小小的黑色的頭。
他有些奇怪,繼續(xù)看去,整個人懵住了。一個小黑影,扒在橋邊,探著頭在看他。
他看不清這個小黑影的面孔,小黑影卻在慢慢爬進了橋洞,和橋底的陰影融為一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