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二章
高樓大廈的背后，童揚從來不知道，這個繁華的大都市背后居然還有這么偏僻的地方。
淅淅瀝瀝的小道上全是塑料垃圾，一個老婦人正在漫不經(jīng)心的清掃。
“阿姨，我想請問一下，建設(shè)路6號廠房是這里么？”
那人抬起眼皮望了望一身干練的童揚，手指了指背后。
一棟廢棄的牛仔小廠房被隔成很多間，童揚踏著雪白的單鞋，上面染上了青綠的染料。
她皺了皺眉，走上樓梯，具體的地址她并不知道，所以只能一間一間的瞭望，樓道里因為不通風(fēng)，大多都看著門，里面住著大多都是帶小孩的婦孺，童揚推測大概是，丈夫都外出工作，妻兒則是在家?？戳撕脦准叶疾惶瘛?p> 她走到一個半掩著的門口，朝里面望去，里面睡著一個女孩，那側(cè)臉竟然像極了自己的模樣。這些日子頂著李四月的臉到處晃，都差點忘記了自己長什么樣了。
一不小心，看得出神，連女孩醒過來都沒有發(fā)現(xiàn)，一時間她有些慌，急忙將臉撇向外面。
而此時的包貞貞已然察覺了童揚的身影，打開門，看著站在門口顯得有些慌張的她，露出一個明媚的笑。
“姐姐，你找人嗎？”那清亮的聲音響徹心扉。
仔細的看過她的臉，童揚才反應(yīng)過來，還是略微有些差別的。至少她的眉眼間，不會有如此快樂的神情。
“呃，請問，這里有沒有住著一戶帶著十四歲男孩的人家？”
“十四歲？哦……你找小春。”
樓上李大叔家不就是？，小春十四歲啊，那個孤僻不愛說話的弟弟。
“小春…嗎？”她聽到這個名字有些觸動，熟悉好熟悉啊。
“姐姐，要我?guī)闳?？?p> 她點了點頭。
包貞貞一臉陽光，光潔的胳膊拉著她上樓。
“小春，小春，有人找你！”
順著包貞貞指的方向，她瞧見那個多年未見的弟弟。
一身黑色素衣顯得有些臟，骨瘦嶙峋的身軀蹲在樓梯口的欄桿下，專注的看著手里的手機，游戲的聲音在樓道里回蕩。
少年抬頭的時候滿眼的銳氣，卻又突然柔和。許是血脈相連，有著自然而然的熟悉感。
只是片刻的停頓，他便低下頭自顧自的玩起游戲來，不再理會。
走近的時候才發(fā)現(xiàn)，那額頭上一條手指那么長的傷疤，已經(jīng)愈合凸起，四周的皮膚微微泛紅，看上去很疼。
她忍不住皺眉，俯下身蹲在少年面前，小心翼翼地問道，
“小春，你……認識我嗎？我是你…姐姐?！?p> 包貞貞驚愕的表情看著童揚，那是小春的姐姐？小春有姐姐……
少年好像有些觸動，放下手機來仔細端詳面前這個女人。
“你變了……你的眼睛，變大了，你的頭發(fā)，你為什么剪頭發(fā)？”
小春說出這番話的時候，仿佛從來沒有和她分開過那樣熟悉，那樣自然。
讓她堅信，那就是她親弟弟無疑了。腦子里的畫面慢慢清晰，那個小小的人兒慢慢變大，變成了眼前這個少年的模樣。
她釋然一笑，用手蹭了蹭那凸起來的傷疤。
“還疼不疼？”
小春別過臉去，一副無所謂的樣子，“早就不疼了?！?p> “李小春！你又跑哪兒去了，不用洗碗嗎？”
正在這時樓上急匆匆下來一位婦人，對著就是一陣咆哮，手里還拿著晾衣服用的竹竿，一副要打他的樣子。
““你干什么？”童揚攔住這個來勢洶洶的女人，搶過竹竿，將小春緊緊護在身后。
“你誰啊你，小春，給我過來！”
小春有些猶豫，但還是從背后走了出來，快速的跑上了樓，在轉(zhuǎn)角處他回頭看了一眼僵持不下的兩個人，心里無比的失落。
“小春！”她又喊了一聲，可是，回應(yīng)她的只是空蕩蕩的巷子。
童揚想上前去追，可是被婦人死死攔住。
“小春他是我弟弟，我今天要帶他走！”
“切，十年前你留不住他，十年后你也沒這個能耐，想要你弟弟？拿五百萬來，我就讓他跟你走啊，沒錢就滾蛋?！薄眿D人惡狠狠的模樣像是要將她一口吞沒。
“我可不是十年前的那個女孩，連個家人都保護不了，蠢貨一個?！?p> 隨即她便撥打了報警電話，“喂，是110嗎？”
“你可別嚇唬我，我是小春的合法母親，報警？你報去吧?！?p> 婦人一副無關(guān)緊要的樣子，從童揚手里拿走竹竿，快速的上樓了。
雖然是小春的親姐姐，但是在養(yǎng)育小春多年的合法養(yǎng)父母面前，顯得那么蒼白無力。畢竟這些年，全然沒有接觸，甚至，小春對她是陌生的，懷疑的。
經(jīng)過警察的多番調(diào)節(jié)，還是判定小春更適合呆在養(yǎng)父母這邊比較合適。
“可是，他們對小春不好，那額頭上的傷疤就是證據(jù)！”
“你可別冤枉我，那可是他自己摔的！”
在童揚和警察的雙重目光下，小春垂下腦袋，聲音發(fā)虛的呢喃，“是我自己摔的?！?p> “你們看吧，他這么大個人了，我有沒有虐待他，他長了嘴會說的?！?p> 婦人一副輕蔑的樣子，望著童揚，讓她無話可說。
警察也不想多管這種雞毛蒜皮的小事，敷衍了事隨便問了幾句就走了。
童揚還是不死心追著小春問他，“小春，你真的不愿意和姐姐回去嗎？”
看得出來小春很是猶豫，但還是會退到婦人身后，輕輕的搖頭。
“為什么，你不信任姐姐嗎？那你為什么要一次又一次的跑到收容所找我?！?p> “我…沒有。”
童揚沒有想到，小春竟然一口否認。
“好吧?！?p> 自作多情了。。她想要再說些什么，卻無從開口。
望著童揚轉(zhuǎn)身離去的背影，小春紅了眼眶，他何嘗不想念姐姐，無時無刻都在想，可是，那么多錢，他不配姐姐那那么多錢去換。
“小春姐姐！你等等?！?p> 剛剛在拉扯中被拽掉了胸口前的口子，她都無從發(fā)覺。
包貞貞細心的為她拉上衣服，取下頭上的發(fā)卡卡在領(lǐng)口，又幫她理了理凌亂的發(fā)絲。
“謝謝?！彼沽寺曋x謝，做不到微笑，黯然神傷的離開了。
拖著疲憊的身體回到公寓，迷迷糊糊“，”她在門口撞見了安雄。一頭扎進他懷里大哭了起來。
這是這么久以來第一次感覺到挫敗吧，對安雄的責(zé)怪也越來越強烈。
“你不是說好來找我嗎？為什么說話不算話。是假惺惺的對我好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