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章：神罰
劉客望著高臺前的血腥場面，心中十分懷念后世電視劇中大腹便便、面慈心善的佛家弟子。但此時，他也毫無辦法，只能緊緊盯著老和尚的一舉一動。
只見老和尚在賜福完畢后，緩緩登上木臺。小和尚偷偷將手上的鮮血蹭在自己華麗的僧袍上，然后老老實實，恭恭敬敬的跟在老和尚身后。
在老和尚登上高臺之后，一直一動不動站在高臺邊緣的十八位年輕和尚，同時跪倒，大聲念誦佛經(jīng)。
莊嚴(yán)的誦經(jīng)聲中，老和尚來到高臺中央。小和尚急走幾步，從放在高臺中間的條案上，捧起一個檀木盒子，恭敬的舉到老和尚面前。
老和尚微笑著，打開盒子，里面放著一把鑲滿寶石的短刀和一個漆了一層桐油的竹筒。老和尚輕輕拔出短刀，舉過頭頂，在陽光照耀下，鋒利的刀刃寒光閃閃。
老和尚伸出左手，蜷起拇指，食指，中指和無名指，只將小指伸直，然后握著短刀的右手快速揮下，砍下一截小指。
站在地道口旁邊的劉客，由于距離過遠(yuǎn)，沒能看清高臺之上的情景，但他稍微想想一下，就覺得疼。劉客雙手一抖，右手中的蠟燭，正好將左手中的導(dǎo)火索點燃。
一向自詡勤奮的劉客，覺得有兩種職業(yè)他永遠(yuǎn)也干不了，一種是太監(jiān)，另一種是神棍。只因這兩種人對自己太他娘的狠了。
一直捧著檀木盒子的小和尚，迅速彎腰撿起地上的半截手指，努力控制著身體不要顫抖，恭順的將斷指捧到仍舊滿臉笑容的老和尚面前。
老和尚拿過斷指，小和尚快速擰開檀木盒子中的竹筒。老和尚緩緩將斷指放入竹筒，小和尚又將竹筒封閉好，躬身遞給老和尚。
老和尚接過竹筒。此時，高臺上的誦經(jīng)聲驟然停下，營地四周忽然一片安靜。
“向我佛獻(xiàn)禮，求佛祖降下神罰！”老和尚高亢而莊重的聲音，響徹云霄。在他話音剛落，高臺四周十八個年輕和尚，一起大聲呼喊道：“向我佛獻(xiàn)禮，求佛祖降下神罰！”
一陣陣嘹亮的喊聲中，老和尚將露在竹筒外面的引線點燃，然后用力扔向空中。只聽“嘭”的一聲，裝有老和尚一截斷指的竹筒，在空中爆炸開來。
劉客聽到爆炸聲，終于放下了心中的石頭。昨天，他和林大炮父子一起研究了大半天，試驗了幾十次，才做出了這種竹炮仗。要保證一次成功，劉客承擔(dān)了很大壓力。倒不是這種制作并不算麻煩的竹炮仗不能多準(zhǔn)備幾個，而是總不能讓老和尚來回的切自己的手指吧。
“轟轟”兩聲巨響傳來，將劉客的耳膜震得生疼，也打斷了他的胡思亂想。只有南北兩個城門的靖縣，在兩聲爆炸后，又多出了兩個城門。當(dāng)然這兩個門是開著的。
“神跡！神跡……”跪在高臺下的土匪流寇，一臉狂熱的高聲喊道。
他們親眼看到，老和尚在將裝著斷指的竹筒，扔向空中，獻(xiàn)給佛祖后，靖縣東西兩邊城墻，被炸出兩個大洞。
雖然這次沒像上次定縣城墻那樣，直接炸毀了一小段城墻。但靖縣城墻比定縣要高要厚，而且這次直接轟出了兩個大洞。所以，在亢奮的激情引導(dǎo)下，他們無比堅定的認(rèn)為，佛祖降下的神罰，比劉客上次施展的妖術(shù)，要厲害太多。
此時，兩萬多人的目光，全部聚集在老和尚身上，仿佛他是人間的佛陀，塵世的仙人一般。而老和尚緩緩收起臉上的慈悲神情，從身旁小和尚手中抽出一柄長劍，大吼著對跪在臺下的眾人喊道：“進(jìn)城！”
十八個站在高臺四周的年輕和尚，隨后一起激動的喊道：“進(jìn)城！”
跪在高臺最前方的喬盟主，迅速站起身來，舉起長刀，大聲喊道：“進(jìn)城！”
喬盟主身后的眾位頭領(lǐng)，滿臉興奮的揮舞著各種兵器，一同狂喊道：“進(jìn)城！”
“咚咚咚”厚重的鼓聲響起，土匪流寇們紛紛從地上站起，舉著各式武器，大吼著向靖縣縣城沖去。就連從來不信佛教的大漢百姓，在神罰降臨之后，或因震撼，或因畏懼，抑或因為軍卒的裹挾，不由自主的向前沖鋒。
劉客面無表情的望著這幅混亂的場景，心中一點也不想入城，再去看一遍和之前定縣縣城所發(fā)生的一模一樣的人間慘劇。而章夫子不能逃避，他帶著十幾個年輕力壯的族人，跟著喬盟主和諸位頭領(lǐng)一起入城，希望能夠盡量多保住幾位像何學(xué)政一樣與他交好的老友。
義軍入城后的第二天清晨。劉客和沒有入城的章家集村民們，在空蕩蕩的營地里一起吃完早飯，收拾行裝，準(zhǔn)備再次離開虎穴。
劉客望著還在冒著幾處黑煙的靖縣縣城，心中有些感傷。他這次不知又間接害死了多少無辜百姓，破滅了多少幸福家庭。
昨夜，義軍在縣城徹夜劫掠搶殺。隨著呼呼冬風(fēng)吹進(jìn)帳篷之中的慘叫聲，讓劉客久久不能入眠。劉客不怕殺人，也不畏懼死亡。他只怕無辜之人因他而死，更怕突然降臨的死神，讓他毫無還手之力。
隨著他越來越深入的融入這個世界，他想要奮力保護(hù)的人也越來越多。視他如親哥哥一般的吳迅，愿意拋棄家人與他私奔的林小娘，對他深信不疑的鄰居馬大，跟他化敵為友的林大炮，還有一直支持他、教導(dǎo)他的章夫子，甚至包括做夢都想殺了他為父母報仇的章曠，劉客不希望他們?nèi)魏我蝗?，泯滅在這場突如其來的人禍之中。
所以，劉客愿意付出一切來保護(hù)他們，拯救他們。縱然是將禍亂轉(zhuǎn)移到別人的頭上，劉客也要為他們撐起一片安全的天空。
當(dāng)然，這段時間，劉客的所作所為，讓被他挽救數(shù)次的章家集百姓深深感到敬佩。外表僅僅只有十六歲的劉客，已經(jīng)成了除章夫子之外，章家集村民心中最感恩的人。
從眾人的神情和言語中，劉客也覺察到了大家對他的熱情和敬意。這讓劉客找到了些許家的溫暖。有時候，劉客甚至覺得，今后就留在章家集，也許也是一種不錯的選擇。
章夫子帶著一群人出城返回了營地。走在最前面的是身著便服的何學(xué)政，在他身后是他的家人。再后面是，選擇留在靖縣縣城，沒有與章家集村民一起出城落入義軍之手的，定縣耿縣令和熊縣尉的家人。幾十號人，有男有女，有老有少。雖然神色有些慌張，但腳步卻并不匆忙。
劉客迎了上來，向章夫子與何學(xué)政見禮，然后正要詢問章夫子，何時啟程。忽然，一陣馬嘶聲響起，城門口沖出近百位騎兵，向他們狂奔而來。